第46章
昏黃的路燈下，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不知是聊到了啥話題，使得李桑懷時不時地發出一聲驚呼，又或是傻傻的笑聲。陸也一點都不介意這個女人一驚一乍瘋瘋癲癲的樣子。
不知是夜晚太涼，還是自己身上穿著的這套漢唐古風裙裝不太保暖的原因，李桑懷感覺自己身上涼颼颼的，她縮著腦袋用手摩擦著雙臂，一雙漂亮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向陸也。
一向聰明過人的陸也這個時候不知為何遲鈍了半拍，他看著李桑懷那副楚楚可人的表情，好像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的樣子。
李桑懷上下掃視陸也全身，用眼神對陸也瘋狂地暗示：我好冷，你是不是扒件衣服下來給我救救急？
陸也皺著眉頭問：“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李桑懷差一點氣背過去，心中瘋狂吐槽：“這個呆子，怎麽比小白還要愚鈍，為什麽我認識的男人都是木頭？難道就沒有一個腦袋稍微正常一點的嗎？我的暗示都這麽明顯了，你的紳士精神到哪裏去了？”
“我……阿秋！阿秋！”
她忍不住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陸也這才恍然，立刻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李桑懷的肩膀上。這個厚臉皮的女人根本沒有推辭，連假裝做做樣子都懶得做。這個時候矜持不是自己找罪受嘛。她將這件十幾萬的外套像秋衣一樣裹在了身上。雖然尺寸不合適，但好在挺保暖。
李桑懷：“哎呀，謝謝。謝謝。嗚~真暖和！這下好多了。你不冷嗎？”
若是這個時候把陸也這忠厚老實的小夥換成小白，估計小白會狠狠瞪這個女人一眼，並反問道：“你說呢？你還好意思問？”
可是陸也不是小白，這兩人完全就是兩種人。陸也兩隻手插在褲兜裏，強裝瀟灑地搖了搖頭。
李桑懷看著陸也正揉著鼻子，便沒心沒肺地挖苦道：“吹！凍得像鼻涕蟲似的。還吹！我懂的，男人都這德性。死要麵子，認個慫又不會死。這個道理以前我想不明白，可是現在我想明白了。過來靠近些，讓我取取暖。”
陸也稍稍地往李桑懷那裏靠近了些。可是這個女人竟然像一塊膠布一樣主動地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李桑懷抱著陸也的手臂抬頭提醒著：“你可別瞎想，我就是純粹地想取暖而已。沒別的意思。”
陸也羞紅著臉，他知道這個善良的女孩並不是自己想取暖，而是怕他凍著了。嘴硬心軟的女孩子就是這麽可愛，陸也如是想著，至於李桑懷是怎麽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陸也趕緊找了個話題轉移注意力，他害怕自己害羞的跡象會被李桑懷察覺。
“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一個演員？”
李桑懷點了點頭：“對呀。不過隻是兼職的而已。”
陸也有些遺憾道：“我其實也想做個演員。隻是……”
“嗯？想做就去做唄，我想憑你這副好皮囊一定會成為當紅小鮮肉的。”
“其實我隻是單純的喜歡表演而已，大紅大紫對我並沒有意義。我很享受成為某一個角色，在劇本裏經曆不同人物的不同的人生。”
李桑懷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說好的聽一點，你這是格調高。說的難聽些，你這是空虛寂寞冷。說的更粗魯一點，就是像你這樣的有錢人什麽都不缺，找不到人生的意義，已經閑出屁了。”
陸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一女孩子家說話倒是……挺直接的。”
李桑懷擺出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我說話一直都是這樣。”
“這樣挺好。至少你不需要像我這樣偽裝得那麽累，可以活得瀟灑自在。開心的時候可以笑，難過的時候可以哭，心裏不痛快可以爆粗口。我就不一樣了，即便是我喜歡的，隻要違背了家族的利益，我就必須放棄。亦或是我不喜歡的，隻要對家族有利，我就必須去接受。”
“聽起來好可憐，好慘的樣子。我現在一點都不羨慕你了。活得這麽憋屈，有那麽多錢又有什麽用。”
陸也歎了口氣。“是啊。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所以我羨慕你啊。”
李桑懷：“不知道為什麽，聽你這有錢的公子哥說這話，我心裏特舒坦。”
“你就別嘲笑我了。說說你的事吧。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陸也。”
“我嘛。無名小卒。”
陸也並不是喜歡強迫別人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的那種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既然對方不願說，他尊重對方的選擇，也不再死咬著這個話題不鬆口。
陸也換了個話題，問道：“可以留個電話嗎？以後……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
李桑懷簡單明了地拒絕道：“窮。沒有電話。”
陸也看著李桑懷一本正經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他就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看著身邊這個依偎著的女人。可是想到之前李桑懷身上帶著的傳呼機，或許她真的沒有手機也說不定。
“那你傳呼機的號碼是多少？這東西現在還能用嗎？”
“你說這個？嗨，這就是個擺設……哎~對了，說到這個。你有特別想實現的願望嗎？”李桑懷被陸也一提醒，突然想到了拓展業務，身邊不就有一個空虛寂寞冷的潛在客戶嘛，或許他需要什麽也說不一定。
李桑懷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職業精神，果然不愧是金銀司裏了不起的代理人，勵誌成為傳奇代理人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惦記著自己的業績。
“願望？暫時沒有。”陸也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會吧？你就沒有想特別得到的東西？或是特別想要去做的事？”
陸也看著李桑懷那副一臉期待的奸商嘴臉，有些不明白自己的願望和她有什麽關係。
要說自己沒有願望那是假的，人隻要活著就會有欲望。他倒是想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交往。”就是不知道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他也隻是想想而已，他可不知道自己這麽說出口後會不會疏遠兩人的關係，或許這個女人會警惕地逃跑也說不一定。
“我現在特別想做的事……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這就是我現在的願望。”
李桑懷長大了嘴不敢相信地說道：“你是蠢？還是幼稚？這算哪門子的願望？許願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實現願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陸也停下腳步，盯著李桑懷的眼睛，說道：“我是認真的。”
李桑懷被陸也盯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裏再次開始吐槽：“又是這該死的眼神，和小白那時候一模一樣的眼神。這兩人怎麽回事？這年頭什麽時候流行眼神殺了？”
就在李桑懷在心裏瘋狂吐槽的時候，自己身上那個長成傳呼機模樣的心願感應器發出了令人興奮的滴滴聲。
“又有生意上門！真是想什麽來什麽。看來我應該是改運了。”
可是當李桑懷拿出傳呼機看了一眼之後竟然發現這個許願的人就在自己的五米之內。
五米之內。這是李桑懷這個老式心願感應器最大的感應精度。李桑懷環顧一周，這條馬路上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連一條狗都沒有，更別說是人。李桑懷看向陸也那認真的眼神，心裏第一時間冒出了一個想法。
“該不會是這家夥真的許下了願望吧？”
李桑懷試探地問：“剛才你許願了？”
“嗯。剛好看到一顆流星。我就順便許了個願望。”
“流星？好吧。說說你的願望是什麽？或許真的可以實現呢。”
“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僅此而已？就這麽簡單？你的願望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李桑懷簡直無語了，活了好幾百年，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蠢貨。心願感應器隻有在感應到極度強烈的願力時才會產生反應。隻有許願的人非常渴望想要做成某件事時才會擁有這種程度的願力。通常情況下擁有這種願力的人要麽想要升官，要麽想要發財。這下倒好，來了個隻要人名字的奇葩。
李桑懷嚴肅地說：“我剛才說過，任何願望的實現都需要代價交換。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
“我願意……”
還沒等陸也說出口，李桑懷打斷道：“想清楚之後再說，這可不是開玩笑。你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將變成無法更改的誓言。”
這就是代理人的交易，代理人不可幹擾許願者的思想，隻要是對方自願，就算是許願者用最珍貴的靈魂交換一顆大白菜這也是合理合規的，代理人無法幹涉。
陸也剛才的願力太強，很快就會有其他代理人找上門來，就算李桑懷不接這筆生意，她的競爭對手們也會接，到時候會有一大票仇人上門打聽她的名字，估計到時候自己的身份就瞞不住了。
李桑懷覺得自己這一次玩過火了，她不告訴陸也的名字也是想和這個男人劃清界限，她知道這個男人喜歡自己，可是她不能讓陸也一錯再錯，畢竟她知道，隻要她還存在前世身為男人的記憶，他們兩是永遠不可能的，更何況她很清楚，凡人和代理人之間存在感情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她是奸商不錯，就算是蚊子腿的利潤也不會放過，可她也不是一點沒有良知。陸也這個人不錯，對她的關心更是超出了朋友之間的友誼。李桑懷不是傻子，自然早已看出了陸也的心意，隻是她不願意點破這層窗戶紙而已。她希望陸也能夠明白自己的暗示，就此打住，不要再往前一步，因為那樣隻會傷害到他自己。
不如忘記今晚的一些記憶，把彼此當做普通的路人。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就當是宿醉的一場夢而已。或許這才是處理兩人此刻關係的最好方式。
可事實證明，李桑懷這一次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習慣於以自己的思維方式考慮一些事情，殊不知這樣的想法隻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她冒冒失失地闖進了陸也的世界，用手掌的溫度融化了這個男人冰封已久的心，讓陸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這個時候卻想走？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哪有那麽容易。
“無法更改的誓言……”陸也喃喃自語。
“沒錯。你接下來所說的將會成為我們之間的誓言。你可要想清楚。”李桑懷一臉嚴肅地再次提醒。
陸也沉默了片刻，他心想著：“世間萬事萬物因果輪回，有因才有果，實現願望自然會有代價，這很公平，不是嗎？”
按照陸家的擇偶祖訓，他隻剩下短暫的一年不到的時間來尋找自己真正喜歡的另一半，若是一年之後他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他心目中的人，那麽他的婚姻和未來人生數十年的幸福將不再由他做主。所以他願意賭，賭李桑懷就是那個他要找的人，為此他不惜賭一把大的。
陸也十分肯定地說道：“我願意賭上餘生的幸福。”
李桑懷的瞳孔猛地收縮，瞪著眼睛吃驚道：“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陸也溫柔又堅決地看著李桑懷的眼睛，說：“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對嗎？”
李桑懷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伸出手說道：“好。既然如此，重新認識一下……”
陸也伸出了手，在兩人握手的一瞬間，傳呼機傳來了一條信息。信息顯示：“任務已接受，交易進行中……”
“我的名字叫李桑懷。”
傳呼機又傳來一條信息：“交易已完成。”
這是李桑懷從事代理人職業以來完成的最快的一個任務，隻是這一次她並不像以往那樣高興。因為眼前這個癡情的男人，竟然將餘生的幸福作為代價交給了自己。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的餘生將不再快樂，將孤獨終老，除非他可以花更高的代價將餘生的幸福贖回，亦或是李桑懷自己成全這個傻傻的男人……
李桑懷既糾結，又難過。成為代理人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她垂著頭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她不敢看陸也的眼睛。
李桑懷低沉著聲音，愧疚地說：“你就是個傻子。笨蛋。蠢貨……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陸也靠近了些，雙手抱著李桑懷的肩膀。
“因為遇到了你，所以我賭上了餘生的幸福。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