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人情世故
不知不覺，天色已是漸漸暗了下去。
剛將清理出來的雜草堆放在院子一角，緊閉的院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隨即傳來的還有太監們那特有的尖銳嗓音。
“領膳啦！”
院門被人推開，一名小太監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這冷宮之中的膳食每日都有小太監送來，再到第二日送膳之時，便會將前一日的餐具一同收回。
“人呐？咱家可沒那麽閑工夫在這兒熬著啊。”
環顧了一圈，院子裏空無一人，小太監也是不耐煩地尖著嗓子喊了起來。
這些凡是被打入了冷宮的娘娘們，不論之前再是多麽的承蒙龍寵、或是富貴加身，一旦進了這冷宮的大門，那基本已是再無出頭之日了，因此這些勢利眼的太監們自然也是沒有什麽好態度了。
“來了，來了。”
其實早在小太監推門進來前，蘇曉黎就已經趕緊跑回那女子的房間，去取前一日的食盒了。
房裏的女子這會兒身子依舊虛弱，定然也是下不了床的了，因此蘇曉黎便好心想要幫她先將晚膳給領回來。
“麻煩公公了。”
雖然進宮不久，這些個人情世故蘇曉黎倒還是懂得的，接過食盒的同時，也是將一些碎銀子塞到了小太監的手裏。
“好說，好說。”
有了銀子拿，小太監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剛剛還一副不耐煩的嘴臉轉眼間就已是扯出一抹笑容來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見著小太監態度有所改變，蘇曉黎也是趁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套起了話來。
像是這冷宮之中都還住著了哪些人，或是平日裏那些個膳食換洗之事又是如何安排的，臨了自然不忘詢問了一下屋裏那位女子以前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呢。
別看這小太監進宮不久，可對於冷宮裏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呢，不過唯獨卻是對於‘思蘿殿’裏住著的這位一無所知，隻是聽人說她好像已經在這座破舊院落裏住了許多年了。
一邊和小太監套著近乎聊著天，蘇曉黎也是好奇地順手打開了食盒，向裏張望了一下。
一盤根本沒有什麽油水，仿佛水煮過的大白菜，以及一碗早就冷掉了的白米飯，這便是這位病中女子全部的晚膳了。
“公公，這飯菜……”
“咱家不過是個送飯的，這膳房做出什麽來，雜家就送什麽，其他的事情啊，一概不知。”
見著蘇曉黎瞅見那些飯菜時的眼神，小太監就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麽了，這宮中向來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家瓦上霜，因此小太監也是直接將責任推到了膳房的身上。
這便是宮中的世態炎涼，其實若能有些散錢打點這些太監們，雖不可能能端來什麽美味佳肴來，可至少也能得到一頓熱乎的飯菜。
瞧著這荒蕪的小院，以及屋子裏那些陳舊不堪的家具，就知道‘思蘿殿’裏住著的這位娘娘定然也不是什麽富裕之人，平日裏沒有錢財打點，因此也就隻能得到這些個殘羹冷炙了。
“可是公公，這飯好像……也不夠兩個人吃啊。”
一盤白菜一碗米飯，這些東西最多也就隻夠一個人的分量而已，就算蘇曉黎自己不吃，全讓給屋裏那位，可還有小狼犬呢，小家夥如今正在長身體的階段，可不能讓它也給一同餓著了。
“呦，這咱家可就不知道了，膳房今日就隻派下來了這麽一個食盒。”
這話小太監倒真不是在說謊，冷宮裏的膳食每日做多少，都會送去給哪些人，這些都是一一記錄在案有數的，絕不會多送也絕不會少送，至於這膳房為什麽會隻派下一個食盒，那就真不是他一個小太監能夠過問的了。
“要不這樣吧。”
顛了顛手裏的碎銀兩，小太監也是‘好心’地提醒那蘇曉黎道，“屋裏那位本就吃的不多，少吃一頓不礙事的，今兒這晚膳你就先用著，等改明兒我去膳房幫你問問好了。”
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將手再次伸到了蘇曉黎的眼前，小太監也是挑著眉毛，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看向了眼前這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按理說美色當前，正常點男人根本不可能會向美人這般的伸手要錢的，隻可惜太監們本就不再是正常的男人了，既然貪不了美色，那就隻能多撈些油水好處什麽的，為自己的下半輩子著想了。
“那以後就要煩勞公公你多照顧了。”
蘇曉黎自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大方地也是從懷中直接掏出了一錠銀子來，放在了小太監的手中，對於這種貪財之人其實反倒是最容易對付的了。
拿了銀子，小太監自然是樂得眉開眼笑的，不過讓他更開心的是，這次好像真的是碰上個有錢的主兒了，剛將銀子塞回衣袋，那蘇曉黎竟又再送上了一大錠銀子，說是要他往後也費心照顧一下屋裏那位生病的女子。
有了銀子自然一切都好說，喜滋滋地揣著一兜子銀兩出了院子，小太監真是樂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站住！”
離開‘思蘿殿’，剛才轉過了一個彎去，還沉浸在大發橫財喜悅中的小太監卻突然被什麽人給叫住了。
那聲音雖然同樣略顯尖細，可卻帶著一股子威嚴之氣，猛然轉身，待認出那人是誰後，小太監也是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抖得像是篩糠一般了。
“奴才拜見吳公公，公公可有什麽吩咐？”
沒想到太監總管吳貫和會突然來到冷宮中，才剛好好撈了一筆的小太監這會子也是心虛的不行，生怕是因此要找他什麽事呢。
“瞧你那點出息。”
見著小太監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樣，吳公公也是懶得再計較，“咱家問你，‘思蘿殿’裏那位新來的姑娘可曾說了些什麽啊？”
“說了些什麽？”
剛剛那蘇曉黎東問西問地可說了不少話呢，一時間小太監也搞不清楚這吳公公究竟是想問哪一件事，因此也得一臉疑惑地抬頭望了上去。
“收銀子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笨呢！”
這個小太監本就是負責冷宮配送膳食一事的，吳公公要詢問的自然是蘇曉黎對於今日這晚膳一事是何態度了，可這家夥居然還在這裏裝傻充愣，氣得吳貫和也是噔噔噔地在那小太監的腦袋上直接就來了幾下，“晚膳！”
“是，是，是。”
被人敲了腦袋，小太監這才總算是開竅了，一邊賠著不是，一邊也是一五一十地把蘇曉黎剛剛講過的話全都老實地告訴給了吳公公。
聽完小太監的敘述，吳公公臉上的神情倒是有意思的緊了，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卻又好像稍稍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一向嚴肅的臉龐上此時竟也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來。
打發了小太監，看了看天色後，吳公公也是直接向著壽央宮的方向而去了。
壽央宮，那裏是太皇太後居住的地方，老人家一向虔心修佛，平日裏很少召見什麽人，也隻有每月十五的時候，宇明帝和玉陽公主才能同這位皇祖母一同用上一頓晚膳。
“皇祖母，您嚐嚐這個，這可是禦膳房的新花樣，味道很好的。”
夾起一塊兒點心，玉陽公主也是露著一抹甜甜的笑容，一麵挽上太皇太後的胳膊，一麵也是撒著嬌地說道，要說這宮裏誰最會討老祖宗歡心，恐怕就非玉陽公主莫屬了。
“好，好，玉陽最乖了。”
接過糕點，太皇太後也是輕咬了一口後開心地說道，孫子孫女都這般的乖巧孝順，做老人的心裏自然高興，“我們玉陽今天似乎很開心啊。”
“那是因為玉陽見著皇祖母了啊。”
一邊說著，玉陽公主也是撒著嬌地在太皇太後的胳膊上輕蹭了起來，乖巧地就跟一隻小貓一般，那可愛模樣也是惹得老祖宗笑聲連連。
見著老祖宗開心不假，不過恐怕今日最讓玉陽公主高興的，卻是終於將蘇曉黎那個妖女趕出幽蘭院了。
“就你會逗皇祖母開心。”
寵溺般地輕瞪了一眼玉陽後，宇明帝這才命人捧上來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
打開盒蓋，一尊雕刻得十分精美細致的玉質佛像此時正靜靜躺在了盒子中央，從那玉材溫潤的色澤和精湛的雕工便可看出宇明帝也是真的用了心的。
“孫兒前陣子得了塊兒好玉，特命人雕刻成這尊如來佛像送過來了給您，皇祖母看看可還喜歡。”
“喜歡，喜歡。”
隻要是兩個孩子的一片孝心，太皇太後哪裏會不喜歡，不過最讓老人家放心不下的卻還是另外一樁大事，“不過，皇祖母最喜歡的卻是能有幾個曾孫子來抱抱啊。”
宇明帝登基三年，後宮雖說佳麗無數，可至今卻還無一人誕下皇嗣，而且又遲遲不肯立後，作為皇祖母的怎麽能不擔心呢。
以往每當太皇太後問及此事時，宇明帝總是沉默以對，因為他心中自是有著自己的一番打算的。
隻是這一次，再當老祖宗提及此事時，宇明帝卻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地輕翹起了嘴角，仿佛像是想起了什麽人似的，心中也是突然一陣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