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思蘿殿
一場血案就這樣被宇明帝草草結案。
雖然受傷的侍衛不少,可真正傷勢嚴重的就隻有最初膽大先衝上來的那幾名侍衛而已,估計沒有一兩個月,這些人也是下不了床了。
被禁足竹園和被禁閉在冷宮之中,其實對於蘇曉黎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隻是沒想到原以為隻要進宮一個月的,這下卻硬要被留在這裏半年之久了。
這樣的懲罰看似是從輕發落,可那冷宮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後宮中那些凡是被打入了冷宮的娘娘們,哪一個不是或自縊或發瘋的,到最後真正能夠撐得過半年之人卻是寥寥無幾了。
如此想來,這樣的懲罰其實並不是懲戒人身,而是懲戒人心了。
想通了這一點,本還不肯善罷甘休的玉陽公主也是撅著一張小嘴,不情不願地被上官暮鴻給拉走了。
對於宇明帝的這個決定,這位上官大人究竟是個什麽態度誰也說不清,一頂鬥笠遮住了所有的情緒,隻是從他離開時那毫不猶豫的步伐來看,似乎對於蘇曉黎將會麵臨怎樣淒慘的遭遇,也是全不關心。
不過他這般冷漠的態度,倒是令宇明帝十分的滿意。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蘇曉黎在望向此人時,眼神中竟會流露出那般深切的思念之情,單是這一點其實就足以使宇明帝非常得不悅了。
而此時另一邊,在聽到宇明帝的最後宣判後,雖然臉上仍是一副吃驚不已的模樣,可蘇曉黎心裏早就已經禁不住地暗自竊喜起來了。
不為別的,隻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那令所有後宮娘娘們聽之變色的可怕冷宮,非但不是什麽恐怖之所,對她而言,卻反而是這座冰冷皇宮裏最能夠讓人放鬆享受的天堂之地了。
既是冷宮,那關押的多半是犯了事或是不受皇帝待見的嬪妃們,即是這樣,也就不必再整日擔心會遇上那位冷麵君王了。
再者,這冷宮之中雖然待遇極差又無宮人伺候,可對於從小就是一個人慣了的蘇曉黎來說,沒人在身邊整日晃悠著,反倒讓她更加輕鬆自在了。
況且冷宮再是不濟,也比那暗不見天日的地牢,或是青煞堡的魔鬼地獄要強了許多,能有一瓦遮頭,蘇曉黎早就已經在心裏偷笑了。
“帶走!”
禁軍統領一聲令下,也是親自領兵要將蘇曉黎押解出幽蘭院。
隻是剛走了兩步,幾個板正著一副冷麵孔的兵士卻突然衝上前來,將那個一直跟著蘇曉黎身後,嘴裏還叼著一麵銅鏡的小狼犬給攔了下來。
未得宇明帝旨意,這些人自然不會放任何東西進入冷宮,特別是像小狼犬這般體型健碩的大型犬類,要是一旦發起瘋來傷了人,這個責任可是誰都擔當不起的。
見著小狼犬被攔了下來,蘇曉黎也是眉頭緊皺,轉身望向了後麵的宇明帝。
小狼犬幾乎從未離開過自己身邊,此次進宮也是迫不得已才將它留在了安王府中,本來蘇曉黎都已經很後悔這樣做了,沒想到小狼犬竟自己偷跑進了宮,失而複得的她又怎會忍心再將小狼犬給趕回去呢。
回頭望向宇明帝,卻意外發現那人竟然也同樣扭頭看向了自己的方向,薄唇輕抿,嘴角微翹,此時宇明帝的臉上竟是揚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來。
說不清楚那笑容究竟是個什麽意思,看了也是讓人不住地一陣的冷顫,不過最後宇明帝到底還是放過了小狼犬,示意將它一同關押進了那座名為‘思蘿殿’的冷宮中。
宇明帝竟這般的‘通情達理’,這倒是真有些出乎蘇曉黎的意料了。
…………
思蘿殿,很好聽的名字呢。
抬頭仰望向小院門楣上掛著的那麵金漆匾額,‘思蘿殿’三字遒勁有力,頗有大家之風,很難想象這樣一副鑲有金漆的嶄新牌匾竟會出現在冷宮之中,還是出現在這座破敗不已的小院裏。
不怪蘇曉黎太為敏感,隻是這牌匾確實與這幾近荒蕪的小院太過的格格不入,總覺得這背後定然還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呢吧。
隻是這會兒已經沒有時間再讓蘇曉黎去弄清楚這牌匾背後的秘密,腳下一個踉蹌,她已是被身後一名禁軍侍衛直接推進了小院裏。
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犯婦,哪裏還會與她客氣那麽許多,咣鐺一聲院門上鎖,自此蘇曉黎終是徹底地與外界隔絕了一切聯係。
隻是對於其他人而言,事實可能確實如此,可對於蘇曉黎而言,當歸和小狼犬皆在自己身邊不說,就連那個甩都甩不掉的無風都與當歸之間有著一絲割不斷的神識聯係著。
與其說是被人禁閉在冷宮,倒不如說是終於來到一處安靜之所來的確切呢。
心境豁然開朗,就連這半荒蕪的小院在蘇曉黎的眼中都變得那般的可愛了。
院子不大,正中一座長方形花圃將小院分割成了南北兩塊兒,兩邊各建有一座廂房可供人居住,小小院落一眼望去便可盡收眼底,確實隻能用‘荒敗’二字來形容了。
牆漆脫落,瓦片殘缺,花圃早已被荒廢,就連地上的路磚都是有一塊兒沒一塊兒的,走在上麵還真是蠻膈人的。
不過沒關係,既然她蘇曉黎要在這裏住上半年之久,有的是時間好好修葺這裏,定叫這座‘思蘿殿’配得上外麵那塊金字牌匾。
說幹就幹,就在蘇曉黎抬腳剛想要去查看一下那兩間屋子之時,一個滿含著抱怨和抗議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響了起來。
“看你那口水,趕快放我下來!”
隨著咣鐺一聲銅鏡落地的聲音響起,那個已經不知道被小狼犬的口水洗刷了多少遍的當歸終是脫離了狼口,不停抖動起鏡身,也是想要弄掉那一身惡心的口水。
“師姐,你看它剛把我咬的,你看這牙印,賊狠了!”
一邊說著,當歸已是直接滾到了蘇曉黎的腳邊,那口氣真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賴在那裏又哭又鬧地不肯離開。
當初蘇曉黎的計劃便是讓當歸化為人形,假扮刺客引出那些躲在暗處的眼線們,可誰都沒有想到半路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來,小星出現後直接將當歸撲倒了不說,還咬著他的胳膊怎麽都不肯鬆口了。
便是後來當歸趁亂變回了銅鏡,小狼犬也是不依不饒地將它叼在嘴裏,倒確實是讓當歸沒少吃苦頭呢。
小星既會隱身術,又懂得淩空飛行,這悄無聲息地混進皇宮裏來,倒確實不是什麽難事,其實蘇曉黎早就該想到這一點的才對。
雖然大鬧了這麽一場,最終還是沒能確定誰才是殺害孩子的真凶。
可至少已經知道了都有哪些人躲在背後監視著自己,提前就能有了防備,不說別的,單是這看似無人看守的冷宮,說不定就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暗地裏看著這裏呢。
因此當歸此時鬧歸鬧,卻不敢做的太過明目張膽,最多隻是以銅鏡之身躺在蘇曉黎腳邊哭訴哭訴,抱怨幾句罷了。
“鬧什麽鬧,真不像個男人。”
聲音雖然不大,可當無風那極具威嚴氣勢的嗓音從小銅鏡裏傳出來的時候,還是噎得當歸立刻閉了聲。
居然將神識留在了這樣一個家夥身上,估計無風這會子已是後悔地直皺眉頭了吧。
然而,就在眾人正嬉笑打鬧之際,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卻是突然從南麵的那間大屋裏傳了出來。
聲音雖然不大,可在這四下無人的僻靜冷宮裏,這聲音還是讓蘇曉黎等人不禁嚇了一跳。
難道那屋裏還有其他人?
這個認知也是讓幾人立刻停止了說話,側耳傾聽向那咳嗽聲傳來的方向。
從這聲音判斷,那屋裏住著的應該是一名女子,咳嗽聲時斷時續,既不急促也不猛烈,應該是那種久病成疾的老毛病了。
沒錯,聲音確實是從南麵那間屋子裏傳出來的。
這倒是大意了,不曾想這看似荒無人煙的小院裏居然還住著其他人,估摸著應該是哪個犯了事的嬪妃吧。
噔噔噔地敲響了房門,蘇曉黎也是打算先去拜訪一下她的這位新鄰居。
“進來吧。”
虛弱的聲音自房間裏響起,若不是仔細側耳傾聽,怕是很難聽清楚屋裏那人究竟在說些什麽。
就算不去看,從這聲音裏也可以聽出這女子定然久病纏身,這身子骨想來也是極虛弱的了。
輕輕推門走了進去,一張方桌幾條長凳,屋裏的擺設簡陋至極,可卻收拾得十分幹淨整潔,看得出來這屋子的主人一定也是一位心細如塵的女子。
隻是讓蘇曉黎感到意外的是,整間屋子內竟沒有一絲草藥的味道,按理說這般久病纏身之人定然藥不離身,可這房間裏怎麽會什麽藥草的痕跡都找不到呢。
“在這兒。”
虛弱不堪的聲音自裏屋傳了出來,蘇曉黎也是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生怕動靜太大會打擾到那女子休息一般。
掀開門簾,進了裏屋。
這裏屋的房間其實並不大,雖隻有幾件簡單家具,可卻一如外間那般的幹淨整潔,在靠近窗戶的那一麵隻擺放了一張破舊的木床,而此時,一名麵色蒼白、神情憔悴的年輕女子便正躺在了那木床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