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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五章:鋤奸大會(五)

  「素聞謝府主的『達摩指』威力無窮,獨步天下。不知……今日能否令我等開開眼界?」見清風死死掐住謝玄的七寸,孤月伺機推波助瀾,「相信以謝府主的武功,只需施展出一成功力,足以將苟延殘喘的柳尋衣『一指斃命』。」


  孤月此言一出,立即引來四周一片附和。


  看看慷慨激昂的眾人,再看看目光挑釁的孤月,又看看笑而不語的清風……謝玄心亂如麻,進退維谷。一時啞口無言,愣愣地站在那裡,久久沒有作出回應。


  「也許……府主不願弄髒自己的手!」


  見謝玄躊躇不決,凌瀟瀟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別有深意的目光朝身旁的雁不歸稍作示意,登時令其心領神會,於是「挺身而出」,主動替謝玄圓場。


  然而,雁不歸在邁步上前的同時,竟然緩緩抽出自己的寶劍,「畢恭畢敬」地呈到謝玄面前,提議道:「不如……府主一劍刺穿奸賊柳尋衣的心窩?」


  「這……」


  雁不歸虛情假意的「解圍」,看似有商有量,實為「趕鴨子上架」,徹底堵死謝玄的退路。令其臉色微變,糾結的眼神變得愈發陰沉。


  「夫人讓我告訴你,念在你為賢王府兢兢業業二十餘載的情分上……」雁不歸雙手托劍,腰身微曲,看似低眉垂目十分謙恭,實則藉機向謝玄說幾句「悄悄話」,不易被外人察覺蹊蹺,「只要你願意手刃柳尋衣,無論之前做過什麼,夫人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夫人會在清風盟主面前力保你成功上位。這一屆,你屈居中原武林副盟主,下一屆……你就是中原武林盟主。」


  聞言,謝玄的眼神悄然一變,默默注視著煞有介事的雁不歸,久久未發一言。


  「眼下的局勢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清風盟主上有朝廷扶持,下有武林擁護,所有與他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見謝玄有些動搖? 雁不歸心中竊喜? 連忙趁熱打鐵?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白白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雁不歸啊雁不歸……」沉默良久,謝玄忽然發出一道意味莫名的嘆息。但他終究沒有伸手接劍,而是邁步向前? 身體微微前傾? 語氣複雜地湊到雁不歸耳畔低聲細語,「你不愧是清風和凌瀟瀟的忠實走狗,事到如今還想替他們誆騙我? 也算鞠躬盡瘁。府主一世英名? 任何人是忠是奸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甚至連柳尋衣……府主也不曾看錯。唯獨對你……看走了眼。」


  「你……」


  「砰!」


  「額……」


  話音未落? 面無表情的謝玄驟然出手? 毫無預兆地一指狠狠戳向雁不歸的小腹? 直令猝不及防的她忽覺丹田一沉,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道悶哼,從而身體一顫,后腰處的衣袍被一股貫穿軀體的渾厚內勁瞬間衝破。


  「你……你……」


  「我剛剛確實顧念舊情,心有動搖。但動搖的不是殺不殺尋衣? 而是……殺不殺你。」


  「噗!」


  聽到謝玄滿含羞憤、惱怒、悲傷、失落、無奈的複雜語氣? 五內翻騰? 氣血紊亂的雁不歸五官變得愈發猙獰? 欲出言叱責,卻不料胸口發漲,從而喉頭一甜? 一股殷紅的鮮血參雜著破碎的內臟如黃河決堤般自口鼻噴涌而出,直濺的謝玄滿身血花。


  「不要怪我暗中偷襲,勝之不武。我只是用你對付府主的手段……對付你。記得,九泉之下見到府主,你要好好懺悔……」


  「嘶!」


  突如其來的巨變毋庸置疑地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一剎那,眾人無不大驚失色,目瞪口呆。怵目驚心的「峰迴路轉」、「局勢突變」活生生地在他們眼前上演,令人難以置信的同時,亦令人久久難以釋懷。


  這一刻,天地蕭瑟,日月凝固,上萬人神湛骨寒,重足屏息,非但連一聲驚呼都發不出來,甚至連呼吸與心跳都彷彿消失不見,宏大的場面靜如死寂,詭異而恐怖。


  「咣啷!」


  突然,雁不歸手中的寶劍傾斜墜落,清脆刺耳的聲響猶如夜深人靜的街巷響起一道驚天炸雷,好似萬籟俱寂的密林轟塌一棵參天巨木,又似波瀾不驚的湖面迎來一場暴雨流星。


  寶劍不止跌落在青石廣場,更敲擊在每個人的心底,令恍若失神的人群幡然醒悟,短暫的面面相覷過後,一陣如沸水翻騰,銅鑼撒豆的嘈雜一哄而起,場面變得混亂而喧囂。


  「不!」


  眼睜睜地看著腰腹扭曲,七竅流血的雁不歸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始料未及的凌瀟瀟終於掙脫恍惚的精神,漸漸辨清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象。五內俱焚,柔腸寸斷的她,口中發出一道參雜著驚恐、憤怒甚至絕望的尖叫,不顧周圍人的重重勸阻,顫顫巍巍地掙紮起身,跌跌撞撞地衝上廣場,撲倒在有出氣、沒進氣的雁不歸身上,劇烈顫抖的雙手輕輕捧著死不瞑目的雁不歸的臉頰。


  一時間,開口無言,淚如雨下,泣不可仰,痛不欲生。


  謝玄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對雁不歸痛下殺手,此舉不僅出乎凌瀟瀟的意料,同樣出乎清風和孤月的意料。


  縱使他二人與謝玄、雁不歸近在咫尺,亦未能及時出手制止。直至木已成舟,他們才恍然大悟,可惜為時晚矣。


  畢竟,以謝玄深不可測的武功,一旦抱著必殺的決心偷襲一個心有旁騖、全無防備的人,無論那人是誰,皆必死無疑。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當最後一縷生機從雁不歸滿含眷戀的眼中徹底消失,悲憤交加的凌瀟瀟如瘋子般胡亂抓起地上的寶劍,毫不留情地朝謝玄刺去。


  「劉忠、劉義,快將洛夫人攙下去!」


  一片混亂中,孤日沉聲喝令,登時令呆若木雞的劉忠、劉義精神一振,二人連忙衝上廣場,將呼天搶地,怒不可遏的凌瀟瀟強行攙到一旁。


  見此一幕,一頭霧水的眾人對當下的局勢驚詫更甚、糊塗更甚、好奇更甚。


  蕭芷柔、騰三石几人一言不發,面色凝重。對面的金復羽、陸庭湘幾人同樣一言不發,但表情悠哉,似乎興緻正濃。


  再看與清風同一立場的玄明、殷白眉、鍾離木幾人,無不滿眼憂慮,相互顧盼,似乎有些亂了方寸。


  不遠處的柳尋衣,愣愣地望著雁不歸的屍體,眼神之複雜非言語所能形容。儼然,謝玄此舉亦令他倍感意外。


  「謝府主……」


  清風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令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他強忍著內心的震怒,目光冷厲地盯著悵然所失的謝玄,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剛剛這是……唱的哪一出?」


  「謝某是賢王府的府主,雁不歸是賢王府弟子,我殺她……貌似不需要向外人解釋?」


  「謝府主此言差矣!」孤月沉聲駁斥,「縱使雁不歸是賢王府弟子,你也不能想殺就殺。人命關天,非同小可,否則王法正氣何在?武林道義又何在?如果江湖上人人都像謝府主這般隨心所欲地草菅人命。試問中原武林談何扶危拯溺,剪惡除奸?談何捨生取義,殺身成仁?又談何替天行道,匡扶正義?我等仁人義士今日匯聚於此舉辦『鋤奸大會』,豈非變成一場『群魔亂舞』?蒼天在上,厚土在下,又有武林盟主與天下英雄在此,豈容你暴戾恣睢,濫殺無辜?」


  「不錯!」殷白眉重重點頭,「雁四爺在江湖上頗有威名,她的死絕不能不明不白。」


  「阿彌陀佛!」玄明雙手合十,幽幽開口,「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一條人命?謝施主突然對雁施主發難,著實令我等百思不解。希望謝施主能給大家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也給往生的雁施主……一個滿意的交代,以消冤冤相報,因果輪迴。」


  「既然殷掌門和玄明方丈皆認為我應該對雁不歸的死做出交代,那……謝某恭敬不如從命。」謝玄朝雁不歸的屍體輕輕一瞥,而後昂首挺胸,環顧四周,義正言辭道,「我殺她,絕不是草菅人命,更不是濫殺無辜,而是……替賢王府清理門戶。」


  「嘶!」


  謝玄此言,又一次在人群中掀起軒然大波。


  「清理門戶」對尋常百姓也許只是一句可輕可重的戲言。但對尊師重道,一脈相承的武林門派,絕對是一項堪比「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嚴重罪名。


  「咳咳!」


  緊迫而詭譎的氣氛中,騰三石輕咳兩聲,意味深長地問道:「謝府主為何說殺死雁不歸是清理門戶?莫非……雁不歸做過什麼背叛賢王府的醜事?」


  見騰三石旁敲側擊地幫襯謝玄,清風的眼神陡然一寒,下意識地朝他投去一道陰戾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湊巧?當清風看向騰三石的時候,騰三石亦用一雙兇狠的虎目死死凝視著他。


  四目交織的瞬間,一股濃濃的敵意自二人心頭急劇攀升。


  「不錯!」


  謝玄用一句冰冷地不參雜一絲感情得回答,打破人們的所有幻想:「雁不歸的所作所為豈止是醜事?簡直是惡行!滔天惡行!」


  「她……究竟做過什麼?」秦苦的喉結微微蠕動,迫不及待地高聲追問,一語道出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前年臘月初七夜,『中原武林盟主』洛天瑾於賢王府慘遭不測,雁不歸……正是行刺者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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