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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玩火自焚

  「老子和你們拼了!」


  見甘府上下徹底淪落洵溱的掌控,自知逃生無望的甘甫不禁心生絕望,從而惱羞成怒,一把奪過身旁弟子的腰刀,嘶吼著朝迎面而來的洵溱撲去。


  「砰!」


  「額……」


  然而,尚未等他靠近洵溱,早有提防的蕭陽縱身而起,凌空甩出一記鞭腿,狠狠地踢向甘甫的右肋。令其悶哼一聲,身體如斷線的風箏倒飛而出。鋼刀順勢脫手,「咣啷」一聲掉落在地。


  「你……」


  「噗!」


  狼狽地砸落在積滿雨水的牆角,甘甫欲破口大罵,卻忽然感到一陣胸悶氣短,緊接著喉頭一甜,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伴隨著甘家眾人的一陣驚呼,面色慘白的甘甫眼前一黑,身體一軟,徹底昏死過去。


  「哼!自不量力。」阿保魯滿眼不屑地將手中的彎刀指向戰戰兢兢的甘家眾人,獰聲道,「還有誰想嘗嘗分筋錯骨,生不如死的滋味?」


  甘家上上下下加在一起足有一百多口,眼下卻被洵溱率領的二三十人圍堵在自家地盤,奇恥大辱令不少年輕氣盛的甘家弟子熱血沸騰。他們悄無聲息地摸向自己的兵刃,下意識地將憤懣的目光投向一言不發的甘永麟,似乎在等待他的號令。


  然而,身為家主的甘永麟與魯莽衝動的年輕弟子不同。他很清楚,對方雖人數不多,但他們殺人的手段和搏殺的經驗卻遠非甘家弟子可以企及。


  更何況,在甘家一百多口人中,真正能提刀上陣的不過七八十人,而且大都武藝平庸。其餘的老弱婦孺,多是甘永麟的內眷至親,任何一位出現閃失都會令他傷心不已。


  反觀洵溱的人馬,大多出自西域三教,歷經千錘百鍊。非但武功高強,而且心狠手辣,即便遇到名門正派的精銳弟子亦渾然無懼,小小的潞州甘家在他們眼中更是不值一哂。


  因此,雙方一旦爆發衝突,一場混戰毋庸置疑將變成一場屠殺,猝不及防的甘家極有可能慘遭滅門。


  心念及此,甘永麟擔憂更甚。他緩步向前,奮力平復內心的跌宕,令自己的言行舉止看上去鎮定自然:「真想不到……你們恢復的如此之快。」


  「我也想不到,武當和賢王府來去匆匆,竟也……如此之快。」


  洵溱的陰陽怪氣令甘永麟胸中如堵,硬著頭皮放膽直言:「對於你們的來意,老夫大概能猜出一二。我想說……冤有頭、債有主。今夜之事,歸根到底是你們和武當、賢王府的恩怨,與甘家無關。」


  「是甘家弟子發現我們的行蹤、是甘家弟子在我們的酒菜中下毒、是甘家弟子和武當、賢王府的人馬一起將潞州客棧圍得水泄不通,令我們插翅難飛。事到如今,甘老爺豈能說今夜之事與甘家無關?」洵溱緩緩搖頭,煞有介事地糾正,「更何況,甘老爺在臨走前指責我們在潞州興風作浪,並吩咐我們一定要彌補店家的損失。種種教誨,小女子一直銘記在心,一個字也不敢遺忘。」


  「其實,你也許有些誤會……」


  甘永麟見洵溱果然將今夜的血債算在自己頭上,登時臉色一變。再想到孤日、謝玄他們不顧甘家隱憂而執意離去,一時間悲憤交加,怒火中燒。心中既惶恐又委屈,既懊惱又憤恨,既難過又無奈。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潞州甘家竊居中原一隅,若想平安無事,自當遵奉中原武林盟主之令。其實,我們與柳尋衣無冤無仇,與你們更是素昧平生。今夜只是聽從武當和賢王府的調遣,實屬無奈之舉……」


  「那又如何?」面對極力辯解的甘永麟,洵溱滿不在乎地揶揄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敢作敢當,甘老爺又何必諉過他人?」


  「剛才在潞州客棧,你們為何不質問武當和賢王府?為何不在孤日、謝玄面前談什麼『敢作敢當』?眼下見他們離去,趁機闖入甘家大放厥詞,分明是欺軟怕硬!爾等如此行事,又豈是大丈夫所為?」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耳提面命,甘永麟難免有些氣急敗壞。


  「甘老爺最好看清楚,我從來都不是大丈夫,更不想做大丈夫。」洵溱雲淡風輕地笑道,「我非但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反而是錙銖必較的小女人,尤其……喜歡記仇。一個時辰前,甘老爺在潞州客棧威風八面,痛斥我們就像痛斥一群喪家之犬。呵呵,你不會天真地認為……小女子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吧?」


  「你……咳咳!」


  見洵溱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甘永麟一時急火攻心,忍不住一陣猛咳。


  他本應是隔岸觀火的局外人,卻被謝玄先斬後奏,稀里糊塗地拽入這場風暴漩渦。如今招來殺身之禍,實在是天大的冤枉。


  然而,事已至此甘永麟縱使悔斷肝腸亦於事無補。畢竟,該發生的已然發生,無論他多麼抵觸、多麼懊悔、多麼不甘,皆已無路可退。


  常言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木已成舟,與其唯唯諾諾,倒不如開門見山。


  篤定心思,甘永麟的眼中湧現出一抹堅毅之色,沉聲道:「既然你執意尋仇,則不必再裝腔作勢,直說吧!你們……究竟怎樣才肯罷休?」


  「這座府宅的庭院精緻錯落,山水連廊。處處丹楹刻桷,畫棟雕梁。想必……造價不菲。」洵溱饒有興緻地環顧四周,別有深意地問道,「如此洞天福地,不知值多少銀兩?」


  「什麼意思?」洵溱的綿里藏針令甘永麟五味雜陳,同時他也從洵溱的話中聽出一絲轉機,「莫非……你想敲詐錢財?若真如此,你儘管開價。只要不傷害甘家一人,老夫……情願用錢化解這段誤會。」


  見甘永麟為息事寧人不惜含羞忍辱,洵溱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耐人尋味的隱晦幽光。


  「怎麼?難道你擔心老夫言而無信?」


  面對甘永麟的咄咄追問,洵溱卻遲遲不語,似乎在思忖什麼。


  「洵溱,你……」


  「甘老爺,你認為甘家一條人命值多少錢?」


  「此言何意?」甘永麟眉頭一皺,遲疑道,「難道你想讓老夫出價?」


  「確有此意。」


  「這……」甘永麟不明白洵溱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故而沉吟良久,方才吞吞吐吐地問道,「甘家上下一百餘口,老夫願出……十萬兩買他們平安,應該夠誠意吧?」


  「知難而退,花錢消災,甘老爺果然能屈能伸。」


  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未等甘家眾人面面相覷,洵溱已從阿保魯的手中接過厚厚一沓銀票,不急不緩地遞到甘永麟面前。


  見狀,心中既緊張又期待的甘永麟不禁一愣,一臉茫然地望著洵溱手中的銀票,狐疑道:「這……什麼意思?」


  「這裡有五十萬兩。其中,十萬買你們的人,其他的彌補今夜的損失,不知道夠不夠?」


  「這……」


  洵溱的態度大轉令不明真相的甘永麟愈發糊塗。他愣愣地望著一本正經的洵溱,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莫不是在戲耍老夫?」


  「甘老爺見過有人拿真金白銀戲耍別人的嗎?」洵溱柳眉一挑,同時晃了晃手中的銀票,「我敢以性命擔保,每一張都是真的。」


  「恕老夫愚昧,我……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甘永麟的心情愈發複雜,眼神愈發糾結,「你想彌補今夜的損失?可潞州客棧遠遠不值五十萬兩……」


  「不止是潞州客棧。」洵溱諱莫如深地笑道,「還有其他……我想買的東西。」


  聞言,甘永麟下意識地與滿身泥污的甘侖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想買什麼?」


  「甘家所有人,以及……貴府這座大宅。」洵溱直言不諱,「如果五十萬兩不夠,我可以再加。」


  此言一出,思緒萬千的甘家眾人無不臉色驟變,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洵溱用平淡如水的語氣道出不容置疑的果決,甚至比阿保魯、蕭陽等人手中的鋒利彎刀更令人恐懼。


  「混賬!」認定洵溱在戲弄自己,甘永麟勃然大怒。拂袖一揮,將她手中的銀票打落在地,從而厲聲叱責,「士可殺不可辱,你們休要欺人太甚!」


  見甘永麟動怒,甘家眾人有的同仇敵愾、有的惶恐不安、有的面如死灰、有的絕望垂淚……只看這副凄慌景象,似乎甘家厄運將至,大禍臨頭。


  「甘老爺恕小女子無禮。今夜我要的東西,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洵溱神情一稟,正色道,「我現在心情好,可以帶一百多個活人離開。倘若我心情不好……也不介意帶一百多具屍體離開。因此,甘老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活人?」甘永麟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反問,「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打算殺光我們?那……你又要帶我們去哪兒?」


  「其實,消除隱患的最好辦法……就是斬盡殺絕,一了百了。」洵溱幽幽作答,語氣甚是無奈,「可礙於某些人和某些原因,我不得不暫時留下你們的性命。前提是……你們不能不識抬舉。至於我為何如此?又要帶你們去哪兒?甘老爺不必問,我也不會說。」


  「那甘家的府宅……」


  「我買了!」洵溱毫不客氣地打斷甘永麟的擔憂,一字一句地說道,「從現在開始,這座宅子歸小女子處置,委屈甘老爺日後另覓安身之地。」


  「這……」


  「我相信,待時機成熟,自然有人給甘老爺一個滿意的交代。不過今夜……」


  言至於此,神情堅定的洵溱緩緩轉身,朝府門一指,似笑非笑地說道:「府門外,我已命人備好車馬。如果不想血濺三尺,伏屍遍地,希望甘老爺和諸位歡歡喜喜地主動上路。不要讓小女子為難,更不要讓我這些茹毛飲血,嗜殺如命的手下……感到難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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