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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一章:忍痛揭發

  「嘶!」


  洛凝語此言,宛若一道晴天霹靂,令謝玄雙瞳驟凝,臉色煞白,立時心喬意怯,呆若木雞。


  「謝二叔……」


  不知被洛凝語呼喚多少聲,恍若失神的謝玄方才幡然醒悟,眼神複雜地望著滿眼淚水的洛凝語,躊躇良久,斷斷續續地問道:「凝語,你……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會逢場作戲地試探,也不願虛情假意地隱瞞。」洛凝語自嘲道,「也許你會笑我傻,但……我將謝二叔當成一家人。常言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如果家人之間各懷鬼胎,勾心鬥角,試問世上還有何人可信?謝二叔,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要用……敷衍娘和外公的那一套說辭搪塞我?」


  「你先告訴我,這則消息究竟從何而來?」謝玄急不可耐地問道,「只要你告訴我實話,我一定回答你的問題。」


  「當真?」


  「當真!」


  「好……」


  「等一下!」


  未等洛凝語狠下決心將真相和盤托出,謝玄突然揮手打斷,從而快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左右張望一番,再三確認四下無人,方才將房門緊緊關上。


  「凝語,你不必解釋太多,說的越簡單越好。」


  其實,看見謝玄如此忐忑不安,洛凝語的心中已猜出答案。一瞬間,身體如泄氣的皮球迅速萎靡,有氣無力地擠出一絲慘笑:「看來……娘和外公說的不錯,謝二叔……果然是暗中聯絡少秦王的人。」


  「這……」


  謝玄一下聽出洛凝語的言外之意,驚詫道:「你的意思是……柳尋衣的消息是清風盟主和夫人告訴你的?」


  「不!是我在無意間偷聽到的……」


  事已至此,洛凝語為滿足自己的好奇也好,為查清事情的真相也罷,決意不再隱瞞,而是將當日躲在凌瀟瀟房間外偷聽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謝玄。


  說來也怪,凌瀟瀟與謝玄相比,明明「母女」的關係更加親近,但洛凝語卻從未在凌瀟瀟面前表露過半分異樣,反而在謝玄面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也許,這就是她善良的天性。畢竟,凌瀟瀟的秘密是「殺人」,而謝玄的秘密是「救人」。


  「這……」


  洛凝語的一席話令謝玄神湛骨寒,心驚肉跳。以至洛凝語說完后,他仍深陷震驚而久久難以自拔。


  「你的意思是……清風盟主和夫人早就知道柳尋衣的身世,而且他們早就懷疑我是『內鬼』?」謝玄思緒萬千,喃喃自語,「如此說來,這段時間清風盟主和夫人一直在故意試探我,誘我露出馬腳。而你……一直在默默地幫我躲避他們的試探……」


  言至於此,謝玄將難以名狀的複雜目光投向凄凄惶惶的洛凝語。猶豫再三,終究將心一橫,伸手入懷,將自己寫給少秦王的密信緩緩掏出。


  「這一次……恐怕也是他們聯手設下的圈套。」心有餘悸的謝玄目光顫抖地望向手中的密信,苦澀道,「如果你晚來一步,謝某必中計無疑。」


  「為什麼?」


  終於,默默承受一切的洛凝語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悲慟,掩面而泣,失聲痛哭。


  「謝二叔,你告訴我究竟為什麼?為什麼柳尋衣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為什麼娘和外公不死不休地追殺他?為什麼你要暗中保護他?你們……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


  伴隨著洛凝語炮語連珠似的追問,心神不寧的謝玄腳下一陣踉蹌,「噗通」一聲摔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呢喃低語:「凝語,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我也不再瞞你。其實,柳尋衣是府主與蕭芷柔的私生子,是府主當年在湘西……留下的血脈。除柳尋衣之外,府主和蕭芷柔還有一個女兒,這些年一直被雲追月照顧,名叫……雲劍萍。」


  「什麼?」接踵而至的驚天秘聞令洛凝語驟不及防,不知所措。


  「清風盟主和夫人執意追殺柳尋衣,真正目的並不是替府主報仇雪恥,而是……斬草除根,替鴻軒和你守住洛家的基業。」謝玄恍恍惚惚地說道,「至於我為何暗中保護他……是因為我受府主臨終託孤,保住柳尋衣就是保住洛家的香火……」


  「此事柳尋衣知不知道?」


  「他……應該不知。」


  「我爹呢?」洛凝語心有不甘地追問,「我爹究竟是怎麼死的?難道真如外界流傳……被柳尋衣殘忍殺害?」


  「為什麼這麼問?」謝玄眉頭一皺,狐疑道,「難道你認為此事有假?」


  「是!」洛凝語直言不諱,「一者,柳尋衣曾親口答應我,絕不會傷爹性命。二者,爹生性謹慎,怎麼可能輕易掉入朝廷的陷阱?三者,謝二叔與爹情同手足,如果柳尋衣真是元兇,縱使他是爹的……私生子,你也不會袒護他。」


  「這……」望著振振有詞的洛凝語,謝玄不禁面露難色,吞吞吐吐道,「這件事……你還是不要問了。」


  「為什麼?」


  「我是為你好……」


  「借口!」見謝玄又在顧左右而言他,洛凝語不禁惱羞成怒,「砰」的一聲將茶杯扔在地上,嗔怒道,「謝二叔,我受夠了猜來猜去!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難不成……有什麼秘密比柳尋衣的身世更離奇……」


  「噓!」


  見洛凝語情緒激動,謝玄擔心隔牆有耳,連忙勸阻道:「不要聲張,萬一驚動夫人……」


  「為什麼不要驚動娘?」洛凝語橫眉豎目,語氣變得不容置疑,「謝二叔,如果你不肯告訴我真相,我就去問娘……」


  「萬萬不可!」


  謝玄大驚失色,本欲苦口婆心的勸說。卻見洛凝語杏目圓瞪,態度決絕,眉宇間的氣韻像極了昔日的洛天瑾,令謝玄恍如隔世,倍感哀思。與此同時,他自知搪塞無望,故而發出一道耐人尋味的嘆息。


  「我爹的死果然不簡單!」洛凝語從謝玄的反應中篤定疑點,登時神情一稟,一字一句地問道,「謝二叔,你至今仍恪守我爹的遺命,足見你對他忠心耿耿,矢志不渝。既然如此,你一定不希望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更不希望柳……柳尋衣變成殺害自己生父的兇手。既然如此,你告訴我去年臘月初七的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我爹……到底是被什麼人害死的?」


  「凝語,我可以將真相告訴你。但……無論你聽到什麼,都不能衝動。」


  「我保證……」


  「我要你發誓。」


  「我發誓!」


  此刻,洛凝語對呼之欲出的真相求之若渴。因此,無論謝玄提出什麼條件,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其實,府主他……」


  或是內心萬分激動,或是回憶往昔令謝玄重燃怒火,以至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而兇狠,五官猙獰而扭曲。一時間,滔天殺意溢滿整間書房,直令洛凝語掩面失色,不寒而慄。


  「府主是被清風、凌瀟瀟聯合雲追月、趙元一起害死的!」謝玄咬牙切齒地說道,「算起來,雲追月和趙元只是清風和凌瀟瀟的幫凶,至於柳尋衣……更是趙元的一顆棋子。其實,府主早已識破趙元的詭計,但他並沒有急於揭穿,而是將計就計,欲與尋衣父子團圓。因此,當夜只憑趙元設下的陷阱,根本不可能得逞。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府主萬萬沒有料到在一切幾成定局的時候,與自己同床共枕二十餘載的女人竟會從背後捅自己一刀……」


  「這……」


  血淋淋的真相遠比洛凝語想象的更殘酷,當她從謝玄口中聽到「凌瀟瀟」和「清風」的名字時,神思之驚駭、心念之恍惚、情緒之繁複,是其平生從未感受過的惶恐與孤寂。


  被自己最信任、最愛戴、最貼心的人背叛,遠比被全世界拋棄更加卑鄙、更加殘忍、更加恐懼,直令洛凝語心死如灰,欲哭無淚。


  這一刻,她後悔了。


  後悔自己不該打破砂鍋問到底,後悔自己不該不聽謝玄的勸阻,後悔自己的好奇,後悔自己聽到的一切……


  然而木已成舟,她縱使悔斷肝腸,也無法將今天發生的一切當成一場夢。


  「不僅如此!」謝玄的眼睛微微眯起,憤懣道,「其實,你的江三叔、鄧五叔、黃六叔……也是被清風和凌瀟瀟害死的。」


  「不要再說了!」


  驚恐萬分的洛凝語匆忙捂住耳朵,將劇烈顫抖的身體緊緊蜷縮成一團,發瘋似得連連搖頭:「謝二叔,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信!我不信!娘對爹情深義重,她怎麼可能謀殺親夫……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此事……尋衣也曾親眼目睹。」望著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洛凝語,謝玄既心疼又無奈,欲伸手安撫,但手伸出一半又緩緩縮回來,嘆道,「凝語,你可知尋衣明知自己被人冤枉,卻為何遲遲不辯解?因為……他在竭盡所能地彌補自己對你的虧欠,甘願替清風和凌瀟瀟背負千古罵名……」


  「這……」一想起柳尋衣,洛凝語的內心再度感到一陣酸澀,淚水如黃河決堤般簌簌而下,「謝二叔,你打算怎麼做?難道殺了我娘和我外公……替我爹報仇?」


  當洛凝語說出這句話時,每一個字都如剜心利刃,將她那顆鮮血淋漓的心捅的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原本……我只想遵從府主的遺命,幫尋衣平反昭雪,從清風和凌瀟瀟手中奪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謝玄面如死灰,雙眸渾濁而憂鬱,唇齒微微顫抖,「但現在……你已經知道真相,因此謝二叔將決定權交給你。你可以佯裝對一切一無所知,讓我繼續履行府主的遺命。也可以……去清風和凌瀟瀟面前告發我。」


  「謝二叔,你……你怎麼能這樣?」這一刻,洛凝語心如刀割,柔腸寸斷。只覺自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怕是世上最凄楚可憐的人,「一邊是我娘和外公,一邊是我爹和同父異母的哥哥,你讓我怎麼選?手心手背……你們怎麼可以如此殘忍?謝二叔,如果換做是你,你又會怎麼選?」


  「凝語,我……」


  言罷,痛不欲生的洛凝語驀然起身,全然不顧謝玄的驚慌,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頭也不回地跑出書房,踉蹌著消失在瑟瑟寒風之中。


  書房內,僅留謝玄一人。獃獃地站在門口,不知不覺已渾身顫抖,老淚縱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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