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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自作自受

  十月初五,洛陽城。


  「見過清風盟主!」


  上午,十幾輛馬車緩緩停在賢王府門前。當護衛們看到風塵僕僕的清風鑽出馬車,無不精神一振,趕忙奔下台階恭敬相迎。


  賢王府與武當一向關係匪淺。昔日,清風既是洛天瑾的師父,又是他的岳丈,故而一年四季往來不斷。而今洛天瑾不在,賢王府名義上由謝玄主持大局,實則凌瀟瀟才是幕後主人。


  正因如此,賢王府與武當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清風在府中的地位甚至比洛天瑾在世時更加超然。


  其實,江湖中早有流言,賢王府名義上的主人是謝玄,背後操控者是凌瀟瀟。可實際上,真正能左右賢王府生死榮衰的人……卻是遠在武當的清風。


  細細想來,不無道理。畢竟,洛天瑾死後,賢王府之所以沒有走向衰敗,全仗清風和武當在背後撐腰。


  「夫人呢?」雁不歸從後面的馬車鑽出,向眾護衛問道,「在不在府中?」


  「一般這個時辰,夫人都在公子的房間。」蘇堂搶先開口,「清風盟主,要不要我派人去……」


  「不必了,老夫也想看看軒兒。」


  言罷,清風既不等眾人回應,亦不需旁人引路,徑自邁上台階,大步流星地闖進賢王府。看其頤指氣使的姿態及輕車熟路的架勢,儼然已將賢王府當成自家地盤。


  慕容白、鄧泉、洛棋、林方大等人聞訊趕來,清風與他們打了一個照面,卻連一聲招呼都沒有,行色匆匆地穿堂過院,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內宅。留下一眾不知所措的賢王府弟子愣愣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覷,好不尷尬。


  「砰、砰砰……」


  「吱!」


  敷衍似的輕叩房門,未等房間內的人應答,清風已推門而入,轉身又將房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


  「混賬!什麼人……爹?」


  一見清風,本欲發怒的凌瀟瀟不禁一愣,吐出一半的訓斥戛然而止。


  此刻,她正坐在床邊替昏迷不醒的洛鴻軒擦拭臉頰。


  如今的洛鴻軒幾乎可以用「脫相」形容,卧床昏迷已一年有餘的他早已沒有當年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今時今日的他骨瘦嶙峋,形容枯槁,面如白蠟,唇無血色,甚至連頭髮都變成枯萎稀鬆的「雜草」。苟延殘喘,氣若遊絲的「活死人」模樣,令人心生悲憫,不忍直視。


  「瀟瀟……」


  龍行虎步的清風進入房間后變的慢步輕聲,滿臉凝重地走到床邊,望著皮包骨頭的洛鴻軒及面容憔悴的凌瀟瀟,一雙老眼之中情不自禁地湧現出一抹濃濃的悲愁之意。


  見到清風,猶如見到自己的主心骨,人前安之若素,人後默默飲淚的凌瀟瀟不禁鼻子一酸,眼中漸漸蒙上一層淚霧。


  「瀟瀟,軒兒他……怎麼樣?」清風眉頭緊鎖地凝視著一動不動的洛鴻軒,低聲道,「為父上次派人送來的千年靈芝……可有效用?」


  「當然有用,只是……恢復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凌瀟瀟將手中的濕巾放回盆中,朝憂心忡忡的清風強擠出一絲微笑,「前幾天,我看見軒兒眼皮抖動,郎中說也許是蘇醒的前兆,讓我們適時添加一些參茸補劑,幫他養精蓄血,固本培元。」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清風欣喜道,「為父馬上命人再送一些天材地寶,你不必節省,儘管取其精華,擇優而用。」


  「謝謝爹……」


  望著滿眼慈愛的清風,凌瀟瀟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酸楚,起身投入他的懷抱埋頭抽泣,嗚咽不止。


  「傻丫頭,你是爹在世上最親的人,瞎客氣什麼?」清風輕撫著凌瀟瀟的後背,口中連連嘆息,「瀟瀟,你和爹說句心裡話,現在的你……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爹說的是……與天瑾自相殘殺?」


  只此一言,令凌瀟瀟的身子猛然一顫,眼中含淚,但態度依舊倔強:「我以前不後悔,現在不後悔,以後也不會後悔!當時,我與他勢如水火,再無還轉餘地,只能先下手為強,否則……我的下場只會比今天更加凄慘。」


  「天瑾已死,軒兒一病如此,語兒又鬱鬱寡歡,你苦苦支撐著賢王府偌大的家業,真是……不容易。」


  「我別無所求,惟願軒兒快快痊癒。」凌瀟瀟拭去淚水,哽咽道,「我現在替他守護家業,再苦再累也值得。待他痊癒……我便將賢王府交給他。到那時,我才能活的輕鬆一些,自在一些。」


  「但願軒兒早日蘇醒。」清風悲從中來,語氣分外苦澀,「以免……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凌瀟瀟透過清風憂鬱的眼神察覺到一絲蹊蹺,狐疑道,「爹在擔心什麼?難不成時至今日仍有人不肯死心,敢打我賢王府的主意?」


  「世事無常,爹不擔心外來之敵,只怕禍起蕭牆。」


  「這……」凌瀟瀟一愣,「爹的意思是……賢王府里有人圖謀不軌?」


  「臨安發生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清風對凌瀟瀟的疑惑避之不答,言辭愈發憤慨,「這一次為父親自出馬,與朝廷聯手對付柳尋衣,本以為是萬無一失,可結果……卻讓他再一次死裡逃生。你可知,在臨安救走柳尋衣的人是誰?」


  望著心有不甘的清風,凌瀟瀟黛眉微蹙,緩緩搖頭。


  「是洵溱!」


  「洵溱?」凌瀟瀟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準確的說……是少秦王派人救走柳尋衣。」


  「這……」清風的直言不諱,令凌瀟瀟心神不安,「洵溱早已逃回西域,怎麼可能出現在臨安?就算少秦王命她去而復返,也不該與柳尋衣牽扯在一起……」


  「當樞密副使將一切告訴我時,為父同樣一頭霧水。我甚至懷疑少秦王救走柳尋衣是為……報復我們。」


  「報復我們?」凌瀟瀟費解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對天瑾……」言至於此,清風忽覺凌瀟瀟眼神一暗,故而匆忙改口,「我們間接破壞少秦王在中原起兵謀反的計劃,他對我們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這……」凌瀟瀟躊躇道,「即便如此,又與柳尋衣何干?」


  「去年臘月初七,柳尋衣親眼目睹我們……做的一切。而他也是為數不多知道真相,卻和我們不是一條心的人。」


  「等等!」凌瀟瀟心念一轉,匆忙打斷,「不對!在救出柳尋衣之前,少秦王怎麼可能知道去年臘月初七的事?如果透露風聲者另有其人,少秦王事先已知道一切,又何必再去救柳尋衣?難道想多找一名目擊者……指證我們?少秦王又不是官府,何需人證物證俱全?如此想來,他冒險救走柳尋衣根本是多此一舉,毫無必要。除非……少秦王指望柳尋衣替自己報仇,可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休要忘記,柳尋衣現在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本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豈有閒情逸緻幫少秦王?縱使少秦王想在中原培植自己的勢力,也該找一些不顯山、不露水的隱士,豈敢找風口浪尖的柳尋衣?如此明目張胆,招搖過市,難道他不怕玩火自焚?」


  「說得好!」清風朝凌瀟瀟投去一道讚許的目光,「此事經為父反覆琢磨,認為少秦王救走柳尋衣的原因,絕非探尋去年臘月初七的真相,亦非報仇泄憤。」


  凌瀟瀟一臉茫然地望著故作高深的清風,難以置通道:「難不成……少秦王和柳尋衣之間有什麼鮮為人知的瓜葛?」


  「說對一半!有瓜葛,但不是和少秦王。」清風道,「為父與樞密副使見面時,另有一人在場。此人名叫秦衛,與柳尋衣自幼相識,交情匪淺。為父從他口中得知柳尋衣不少私事。其中有一些事……令為父思緒萬千,心裡極不踏實。」


  「什麼私事?」


  「曾記得天瑾在世時,屢次三番派人打探柳尋衣的底細。」清風回憶道,「結果查來查去,全是假的。」


  「當時,有朝廷在背後替柳尋衣瞞天過海,瑾哥也……無可奈何。」


  「秦衛告訴我,柳尋衣和江陵樊虎門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生活的地方叫杏林村,二十多年前遭遇一場瘟疫。全村人死的死、逃的逃,柳尋衣和秦衛僥倖逃過一劫,一直四處流浪,乞食為生,最後在黔州街頭被趙元遇見,並帶回天機閣養大成人。」


  「原來如此。」凌瀟瀟恍然大悟,感慨萬千,「難怪柳尋衣對趙元忠心耿耿,無論瑾哥如何待他,都不能動搖他的心志……」


  「有趣的是,當初和柳尋衣一起流浪的不止有秦衛,還有……一個丫頭。」


  「丫頭?」


  「不錯!秦衛告訴我,丫頭名叫柳尋玉,是柳尋衣的親妹妹……雙胞胎妹妹。」說到「雙胞胎」三字時,清風刻意加重語氣,諱莫如深道,「原本他們三人相依為命,一起流浪,但行至瀘州時丫頭卻意外走失。痛失愛妹的柳尋衣發瘋似的苦尋多年,但柳尋玉卻如人間蒸發,杳無音信。直至柳尋衣奉趙元密令潛入江湖,一條與柳尋玉有關的『線索』……方才漸漸浮出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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