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注血洗髓
「柳大哥脈象重現,他已度過最危難的一劫!」
見潘雨音激動的熱淚盈眶,洵溱如釋重負般暗鬆一口氣,緩緩起身,默默注視著氣息恢復,流血漸緩的柳尋衣,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之意。
直至此刻,阿保魯、蕭陽幾人仍沉浸在剛剛那一幕的震驚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洵溱姑娘,柳大哥能撐過第一道生死關都是你的功勞!」
「第一道生死關?」洵溱一愣,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仍未脫離危險?」
聞言,潘雨音的身體微微一顫,卻未開口作答。
待她將柳尋衣的傷口包紮妥當,再為其換上一床新的被褥,方才顫顫巍巍地起身。當她轉身望向洵溱時,眼角仍噙著一絲尚未乾涸的淚痕。
「潘姑娘,你這是……」
「柳大哥雖闖過一關,但利劍刺穿胸膛令他失血過多,眼下仍性命堪憂。尤其是傷及心肺,令其自愈的能力變的岌岌可危。因此,柳大哥能不能挺到最後……還要看天意。」
言至於此,潘雨音伸手入懷,掏出一方手帕遞到心神不寧的洵溱面前。
「這是……」
面對一臉茫然的洵溱,潘雨音用手朝自己的嘴角輕輕一指,尷尬道:「洵溱姑娘,你的唇邊……殘留著柳大哥的血跡。」
只此一言,令洵溱的臉頰登時一紅,匆忙接過手帕在唇邊胡亂一擦,敷衍道:「潘姑娘不要誤會,我剛剛只是救人心切……」
「不不不!應該說『不要誤會』的人是我。」潘雨音慌亂道,「若非洵溱姑娘急中生智,只怕柳大哥早已窒息而亡……」
「罷了!」洵溱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故而話鋒一轉,遲疑道,「既然柳尋衣失血過多,又無法自行恢復,不知潘姑娘可有救他的法子?畢竟,此事關乎柳尋衣的生死,我們總不能依仗天意。」
「柳大哥舊傷未愈,又添新患,本是傷上加傷。這一次傷及心肺,更是重傷中的重傷。我學藝不精,實在是……」潘雨音愧疚道,「如果師父在就好了,她老人家出手一定能令柳大哥痊癒。」
「桃花婆婆現在何處?」
「她老人家在長白山替……」言至於此,潘雨音不禁一愣,從而面露驚愕,「洵溱姑娘為何這麼問?莫非你想……」
「有何不可?」洵溱不以為意地說道,「反正中原已無柳尋衣的容身之地,不如送他去長白山療傷,也能藉此逃過朝廷和江湖的追殺。」
「此法雖好,可……」潘雨音先是面露喜色,后又心生憂慮,「可長白山距此數千里之遙,以柳大哥現在的傷勢,靜養尚不足以保命,一旦長途跋涉……只怕凶多吉少。」
聞言,洵溱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面如白蠟,唇無血色的柳尋衣。不必過問他的傷勢,只看他這副半死不活,氣若遊絲的模樣,洵溱也知道潘雨音的擔憂絕非危言聳聽。
「他的傷……能否依靠藥材維持?」
「尋常藥材對柳大哥的傷勢效益不大,若有天山雪蓮一類的稀世珍寶,也許可以為其養精蓄銳。」潘雨音怯生生地說道,「可眼下……」
「天材地寶有價無市,大都被人珍藏密斂,可遇而不可求。」洵溱搖頭嘆息,「看來此法行不通。」
「除此之外,師父曾教過我另一種續命之法……」潘雨音吞吞吐吐,似是心有顧忌而難以啟齒,「只不過,我對此法沒有十成把握……」
「我們對柳尋衣早已是死馬當活馬醫,又談何十成把握?」洵溱打斷道,「潘姑娘儘管說出來聽聽,至於能不能奏效……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此法名曰『注血洗髓』,需找一位身體強健,並與柳大哥血脈相合之人,將他的血通過傷口注入柳大哥體內,幫其活絡奇經八脈,滋養五臟六腑,達到『凝聚元氣,通經洗髓』之效。」潘雨音一邊回憶著桃花婆婆的教導,一邊將「注血洗髓」之法娓娓道出,「柳大哥的傷口久未癒合,以至全身的血幾乎流失三分之一,令他元氣大傷,精髓臟腑難以自行恢復。若能藉助與他血脈相合的人為其『注血洗髓』,雖不能痊癒,但至少能延續性命。」
潘雨音的一番解釋,令阿保魯幾人如聞天書,倍感新奇。
「血脈相合是什麼意思?」洵溱並未直接表態,而是若有所思地反問,「莫非要找他的同宗血親?」
「同宗血親自然再好不過,但非親非故也不是全無機會。」潘雨音答道,「師父她老人家曾告訴我,世人的血脈並非千變萬化,而是寥寥數種,互有相似,只要二人的鮮血彼此交融,則有極大的機會血脈相合。」
「極大的機會?」洵溱從潘雨音的話中聽出一絲蹊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縱使鮮血交融,也未必血脈相合?」
「不錯。」潘雨音苦澀點頭,「因此我才說此法沒有十成把握。」
「如果『注血洗髓』與柳尋衣血脈不合,會有什麼後果?」
潘雨音眼神稍變,勉為其難地說道:「一旦血脈不合,傷者……必死無疑。」
「嘶!」
此言一出,洵溱、阿保魯幾人無不大驚失色,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此法聽上去……不像醫病之法,反倒像一種妖術。你師父會不會騙你?」
「不會的!」面對蕭陽的質疑,潘雨音信誓旦旦地反駁道,「人命關天,師父絕不會拿這種事說笑。」
「這……」
望著義正言辭的潘雨音,洵溱在心中暗暗盤算:「眼下,柳尋衣上有朝廷緝拿,下有江湖追殺,自己又身負重傷,行動諸有不便。如果不去長白山療傷,活下來也會變成廢人。洛天瑾的失敗已令少秦王耽擱太多時間,倘若柳尋衣再步後塵……」
心念及此,洵溱突然神情一稟,正色道:「既然死馬當活馬醫,索性試他一試!」
「洵溱姑娘的意思是……」
「你們挨個和柳尋衣嘗試血脈交融,看看有沒有相合的人。」洵溱不顧阿保魯幾人的反應,語氣不容置疑,「如果有人與柳尋衣血脈相合,則由他為其『注血洗髓』。」
「可是……」
「潘姑娘,他們該怎麼做?」
不給阿保魯開口的機會,洵溱已將堅定的目光投向驚詫不已的潘雨音。
「那個……你們用刀劃破手指,然後將血滴入水中……」
說話的功夫,潘雨音找來幾個茶碗,分別倒入清水,再從柳尋衣的衣服上擰出幾滴血珠,而後讓阿保魯幾人將自己的血分別滴入不同的茶碗。
有趣的是,經過一番折騰,阿保魯幾人竟無一人與柳尋衣血脈相合,不禁令滿含期待的潘雨音和洵溱大失所望。
「蕭陽,讓他們都進來試試!」
洵溱一聲令下,二三十名西域高手依次滴血嘗試。
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這麼多人竟無一與柳尋衣血脈相合。
最後,連身體柔弱的潘雨音都割破自己的手指企圖找到希望,結果依舊事與願違。
「我們已經儘力,可惜天意難違。」見洵溱鬱鬱寡歡,悶悶不樂,阿保魯趕忙上前勸慰,「接下來,就看柳尋衣自己的造化吧!」
「不!」洵溱擺手道,「未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這……」阿保魯一怔,「可剛剛我們所有人都已……」
「還有一人沒有試過。」
「還有一人?」阿保魯搖晃著大腦袋左顧右盼,叱問道,「還有誰……」
「我!」
「你?」
「不錯!」洵溱無視阿保魯的驚詫,徑自拿起桌上的匕首,雲淡風輕地說道,「現在只有我沒試過,也許……」
「沒有也許!」阿保魯臉色驟變,迅速搶過匕首,沉聲道,「我們都可以,唯獨你不行!」
「為什麼我不行?」
「你豈能為柳尋衣損傷自己的身體,太不值了……」
「不必擔心,縱使血脈相合,『注血洗髓』之法對施救者的身體也不會有太大損傷。」潘雨音悻悻地插話,「事後也許有些疲累,但多喝兩碗烏雞參湯,三五日便可恢復如常……」
「那也不行!」阿保魯態度堅決,寸步不讓。
「我相信潘姑娘不會撒謊騙我。更何況,當務之急是保住柳尋衣的命,其他的不重要。」
言罷,固執己見的洵溱突然伸手摘下潘雨音頭上的髮釵,未等猝不及防的阿保魯出手阻攔,她已迅速刺破自己的手指,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白皙的指尖悄然滲出,「啪嗒」一聲墜入水中。
見此一幕,在場之人無不屏息凝神,瞪大眼睛緊緊注視著茶碗中的兩團殷紅。甚至連極力反對的阿保魯也下意識地閉上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茶碗,眉宇間布滿緊張與焦慮。
眾目睽睽之下,萬千思緒之中,神奇的一幕在茶碗中悄然上演。
柳尋衣的血滴與洵溱的血滴竟如心有靈犀般在水中詭異浮動,二者相互接觸,經過一番別具靈性的交織纏繞,兩滴血竟在不知不覺間相互交融,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進而融合為一,再也難捨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