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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人才難得

  「王爺,大汗的意思是不是拿柳尋衣的腦袋祭奠呼蘭?」


  「呼蘭死的冤枉,此仇不報,我等誓不為人!」


  「我們要讓柳尋衣血債血償!」


  「呼蘭是汪古部的勇士,應該為大汗戰死疆場,卻不料今日竟稀里糊塗地死在一個漢人手裡,簡直沒有天理!」


  「柳尋衣用下三濫的手段偷襲呼蘭,根本不能作數!」


  入夜,當精神疲憊的忽烈從萬安宮回到行營時,等候多時的汪德臣及七八名汪古部勇士迫不及待地圍上前來,一個個氣憤填膺,怒火衝天,七嘴八舌地向忽烈討要交代。


  此時,他們的頭上皆系著一條白布,以示對呼蘭的悼念。


  「先入帳!」


  忽烈對眾人的牢騷充耳不聞,伸手朝中軍大帳一指,淡淡地說道:「本王自『那達慕』結束后一直忙東忙西,眼下甚是疲累。各位能否容我入帳喝口水、喘口氣?」


  「這……」


  此言一出,汪古部的幾名勇士不禁面面相覷。在汪德臣的眼神示意下,他們緩緩讓出一條通道。


  「汪總帥,王爺這是何意?他……」


  「你們在外邊候著,沒有本帥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汪德臣頗為不耐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緊追忽烈而去。


  「王爺,大汗他……」


  帳內,忽烈接過殷戰遞來的濕巾,在臉上胡亂擦拭幾下,而後又拿起水囊「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待倦意稍緩,方才將別有深意的目光投向欲言又止的汪德臣,似笑非笑道:「區區一個呼蘭,何以讓我們的汪總帥如此毛躁?」


  「王爺,呼蘭可不是一般人,他在汪古部的地位姑且不提,單說他在大汗心中的分量……」


  「什麼分量?」忽烈眉頭一皺,故作不悅,「他今天第一次見到大汗,能有什麼分量?」


  「這……」


  「更何況,敗軍之將又有何顏面在大汗與本王面前談分量?」


  漸漸察覺到忽烈的反常,汪德臣心中暗驚,思忖道:「王爺的意思是……呼蘭死不足惜?」


  「也不能這麼說。」忽烈糾正道,「呼蘭畢竟是草原的勇士,又是你汪總帥極力舉薦的人才,他的死豈能不令人惋惜?」


  「王爺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汪德臣滿眼錯愕,「我為何越聽越糊塗?呼蘭他……到底該不該死?」


  「呼蘭不該死,也應該死。」忽烈嘆道,「他不該死,是因為呼蘭正值大好年華,本應為大汗、為蒙古建立功勛,今日突然慘死多少有些可惜。他應該死,是因為比武的規矩早已立下,不限時間、不限場地、不限招式,若不是呼蘭大意輕敵,豈能被柳尋衣有機可乘?更何況,你今天當眾慫恿呼蘭殺死柳尋衣,結果卻被柳尋衣反殺……擺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任誰也無可奈何。」


  「話雖如此,但……」


  「這場比武是公平的,不能只許呼蘭殺柳尋衣,而不許柳尋衣殺呼蘭。」忽烈打斷道,「今天在場觀戰的不僅有各部盟的首領,更有不少外國使節,難道你想讓天下人嘲笑我們蒙古人贏得起輸不起?」


  「這……」忽烈一語中的,汪德臣不禁語塞。


  「我和大汗已反覆斟酌,認為柳尋衣的招式雖有些下流,但……並不違反事先定下的規矩。」忽烈面無表情地說道,「因此,呼蘭的死你們汪古部也不要再追究了,以免落人以柄。」


  「既然大汗和王爺已經決定,我們汪古部自然無話可說。」汪德臣神情沮喪地點點頭,「本欲借比武之機,替王爺永除後患,結果卻……」


  「德臣,你的心思本王豈會不知?」忽烈面色一緩,感慨道,「但有些事需要順其自然,不可操之過急。」


  「王爺放心,就算柳尋衣活著回去,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條……」


  「罷了!」忽烈話鋒一轉,「先說正事,今日的比試柳尋衣他們三局兩勝,依照先前的約定,本王不得再覬覦大宋的地盤。有道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本王答應過他們,自該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王爺一言九鼎自是無可厚非,但如此一來……只有十萬石稻米恐怕無法解決我們南路大軍的困境。」汪德臣躊躇道,「再不設法籌糧,我擔心……鬧出兵變。」


  此言一出,忽烈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冷厲之色。


  「依照我們原定的計劃,傳令按陳、隋佐,命他們秋收時以取糧為名率人南下。」忽烈篤定心思,慢條斯理地吩咐道,「進入大宋后,由按陳與大宋官府磋商交接事宜。隋佐率人於興元、襄陽、建康三府火速籌糧。必要時,不惜與大宋關防發生一些摩擦,一切後果由本王承擔。」


  雖然忽烈口口聲聲說「籌糧」,實則「籌糧」的辦法仍躲不過一個「搶」字。


  正如柳尋衣對蘇禾說的那番肺腑之言,這場比試對大宋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但對蒙古卻是一場無關痛癢的鬧劇。


  畢竟,無論柳尋衣是勝是負,忽烈都沒打算放過興元三府今年的秋收。


  「如此一來,柳尋衣必死無疑。」汪德臣冷笑道,「待興元三府烽煙四起,朝廷定將柳尋衣視作裡通外國的叛逆奸賊,必將其千刀萬剮。」


  「正如柳尋衣用下三濫的招式反殺呼蘭,在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博弈面前,誰也不必故作君子,誰也不必計較手段。」


  「不知大汗對此事的態度是……」


  「大汗的想法比你我都要大膽。」忽烈眉頭一挑,語氣漸漸變的古怪起來,「大汗並不關心一州一府的得失,甚至對我們如何籌措軍糧也沒有興趣。他在意的……反而是柳尋衣和黎海棠。」


  「王爺何意?」


  「並非本王之意,而是大汗之意。」


  「這……」汪德臣一愣,若有所思地望著諱莫如深的忽烈,試探道,「那大汗……又是何意?」


  「大汗沒有明確的詔令,只是在提起柳尋衣和黎海棠時,反覆提到四個字。」


  「哪四個字?」


  「人才難得!」


  「嘶!」


  只此一言,令汪德臣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震驚,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眼神更是說不出的複雜。


  雖然蒙古大汗只提到「人才難得」,但其中蘊含的深意卻一點也不簡單。


  忽烈和汪德臣皆是絕頂聰明之輩,又豈能悟不透蒙古大汗的真意?


  一句「人才難得」,足以表明蒙古大汗對柳尋衣和黎海棠有拉攏勸降之心。儼然,他們今日在「那達慕」的表現,已深深打動蒙古大汗的心。


  「難怪!難怪!」汪德臣恍然大悟,「難怪大汗對呼蘭的死如此淡漠,原來……是想拉攏柳尋衣。」


  「大汗的愛才之心自是感天動地,然而他對柳尋衣和黎海棠的底細卻是一無所知。」忽烈苦笑道,「大汗自知人心難測,故而未下聖斷,而是將此事交由本王決定。」


  「大汗聖明!」


  「大汗自是聖明,但本王現在想問問你的意見。」忽烈目不轉睛地盯著五味雜陳的汪德臣,饒有興緻地問道,「你以為柳尋衣和黎海棠該不該拉攏?」


  「這……」


  汪德臣一怔,斟酌半晌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裡沒有外人,盡可直言不諱。」


  在忽烈的催促下,心灰意懶的汪德臣將戴在頭上的白布條扯下來,猶豫再三,方才緩緩開口:「不得不承認,柳尋衣和黎海棠……確實是難得的人才。若能將他們招入軍中,尤其是在王爺對漢人如此開明的政令下,他二人的前途必定一片光輝。同樣,王爺若能得到他們的輔佐,無疑是如虎添翼,錦上添花。」


  「你的意思是……拉攏他們?」


  「不!」汪德臣眼神一正,極口否認,「雖然人才難得,但人心更難得。黎海棠姑且不論,單說柳尋衣,他對大宋的赤膽忠心你我有目共睹,想勸他歸降……只怕難如登天。」


  「是啊!」忽烈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萬一拉攏不成,反被他奚落,豈不是惹人恥笑?或許……這也是大汗不肯明言的原因。」


  「對大汗和王爺而言,能不能拉攏柳尋衣是小,折損顏面才是大事。」汪德臣附和道,「雖然我與柳尋衣接觸不多,但憑他這幾日的表現,儼然是大宋的愚忠。更何況……」


  言至於此,汪德臣的聲音戛然而止,眼中湧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詭譎之色。


  「更何況什麼?」忽烈心生好奇,急聲追問。


  「更何況,他縱使答應歸降,我們也萬萬不能接受!」


  「為何?」


  「王爺莫要忘記中原武林盟主是怎麼死的?」汪德臣鄙夷道,「正因為柳尋衣潛伏在洛天瑾身邊做內奸,才令大宋朝廷將樹大根深的賢王府一舉擊潰。有道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柳尋衣這種卑鄙小人,最擅長使心用腹,欺天罔人。如果他答應歸順,十之八九暗藏禍心,說不定哪天就會跳出來反咬我們一口。」


  汪德臣一語驚醒夢中人,令忽烈幡然醒悟,同時為自己對柳尋衣暗生惻隱而心有餘悸,神思凝重地緩緩點頭:「天下人才浩如煙海,大汗和本王根本不用冒險拉攏柳尋衣。」


  「柳尋衣再有本事,其心不忠一切都是空談。」汪德臣道,「更何況,蒙古乃天下第一強國,世間俊才望風來歸,大汗和王爺又何必在乎小小的柳尋衣和黎海棠?」


  「德臣所言甚是!」忽烈神情一稟,義正言辭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本王絕不能讓柳尋衣變成身邊的禍患,更不能重蹈洛天瑾的覆轍。我意已決,絕不拉攏柳尋衣和黎海棠,明日你我一同入宮覲見,向大汗闡明利害。」


  「王爺明鑒!」


  其實,忽烈如此輕而易舉,直截了當地否決此事,汪德臣的提醒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原因深埋於他的內心。


  從始至終,忽烈對柳尋衣提不起半點好感,甚至有些排斥,更不想將他留在身邊。


  雖然忽烈永遠不會承認,但究其根本……無外乎對趙馨的敏感。


  此一節,汪德臣同樣心如明鏡,但在勸諫時卻對趙馨隻字不提。


  先承認柳尋衣的才幹,迎合蒙古大汗的眼光。緊接著又以柳尋衣的過往劣跡相詆毀,既滿足忽烈內心的想法,又給他一個合情合理的台階,方便對蒙古大汗交代。


  揣摩上意,替主分憂,將人臣之道運用的如火純青,汪德臣的城府足可窺見一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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