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血蓑衣> 第八百零七章:終有歸宿(二)

第八百零七章:終有歸宿(二)

  斷斷續續的一句話,猶如萬箭穿心,令柳尋衣肝腸寸斷,魂飛魄散,久久做不出任何反應。


  柳尋衣不開口,其他人更不知該如何開口,「那達慕」會場喧聲震天,柳尋衣周圍卻靜如死寂。


  「哦!」


  不知沉默多久,柳尋衣的口中方才淡淡地吐出一個字,語氣平淡無奇,不喜不悲。


  靜靜遙望著遠處的趙馨,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幾下,似哭似笑,又似無可奈何。


  黎海棠看向柳尋衣的眼神布滿同情與憐憫,心中反覆措辭,小心翼翼地勸道:「其實,眼不見,心不煩。你沒有親眼看著公主成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免得觸景生情。畢竟,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誰也無法改變……」


  「該來的遲早要來,與其哭天搶地,不如坦然接受。」馮天霸嘟囔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既然你們有緣無分,說明你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也不是你的知己紅顏。」


  「世間一切皆由緣起緣滅,因果輪迴。」悟禪雙手合十,耐心勸導,「柳施主的命運,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與公主並非天生一對,姻緣自然不可強求,希望你不要執著痴念。待到天賜時機,真正的有緣人自會出現在你面前。縱使相隔千里、萬里,終有鸞鳳和鳴,珠璧交輝的一天。」


  聞聽此言,默不作聲的潘雨音眼底深處不禁閃過一抹難以名狀的複雜之色。


  「聽聽!」黎海棠稱讚道,「小和尚雖是佛門中人,但男女之事卻看的比我們這些俗人還要通透明白。」


  「什麼小和尚?分明是花和尚。這段日子未見你誦經念佛,只見你六根不凈,七情不舍。老實說,你拜的根本不是如來,而是月老,對不對?」馮天霸一臉壞笑地揶揄道,「如若不然,你也不會千里迢迢跟我們跑來漠北。」


  言至於此,馮天霸別有深意的目光朝潘雨音輕輕一瞥,黎海棠心領神會,忍俊不禁。


  「小僧只想開導柳施主,你們怎麼……」小和尚話未說完,餘光不小心掃到心不在焉的潘雨音,臉頰迅速紅到耳根,再也說不出下文。


  「我沒事!」柳尋衣心知他們插科打諢只為緩解自己的情緒,故而強忍著內心巨大的悲慟,佯裝出一副寵辱不驚的從容模樣,淡笑道,「難怪潘姑娘一直攔著我,原來是擔心這件事。」


  「柳大哥,我……」


  「無妨!」柳尋衣似乎不想在趙馨的話題上多做糾纏,話鋒匆匆一轉,又道,「你們與蒙古人的比試如何?」


  「蒙古大汗不同意漢人參加『那達慕』,忽烈先讓蒙古各部的勇士們比賽,等他們熱鬧完,再派人和我們單獨比試。」黎海棠輕蔑道,「他們害怕我搶走蒙古人的風頭,如果讓我上場,「神箭手」的頭銜根本輪不到其他人。」


  「哦?」柳尋衣眉頭一挑,高高懸起的心漸漸踏實幾分,將信將疑道,「你有多少把握?」


  「他們的比賽我看的清清楚楚,就箭法而言,十成把握不敢說,但……至少有九成。」黎海棠故作謙遜,實則胸有成竹。


  「那又如何?就算讓你一騎絕塵,也只能贏下一場。」馮天霸滿眼糾結地望著傷痕纍纍的柳尋衣,懊惱道,「看柳大人今日的狀態,實在……唉!」


  「柳施主,你究竟因何受傷?」悟禪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當夜你與蘇施主一同出去……可否與此有關?」


  「我的傷……正是拜蘇大哥所賜。」柳尋衣苦澀道,「當夜,我與他在草原上喝的酩酊大醉,而後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


  「這……」


  「別急!」柳尋衣似乎看出馮天霸的心思,補充道,「蘇大哥已被忽烈選中與我們切磋兵刃,我與他……不過是提前一決勝負。」


  「誰贏了?」


  「我……不知道。」


  「額!」


  柳尋衣的回答,令馮天霸幾人不禁一愣,一個個神情古怪,說不出是懷疑還是驚詫。


  「我只記得與蘇大哥在草原上鏖戰數百合而難分勝負……」柳尋衣眉頭緊鎖,又將當夜發生的事苦苦回憶一番,結果仍是一片空白,「也許是醉酒的緣故,讓我迷迷糊糊昏睡三天,將後面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這……」


  「話雖如此,但我感覺……自己八成敗於蘇大哥之手。」面對神情迥異的幾人,柳尋衣自嘲一笑,「我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如果是我贏了……又豈會如此狼狽?」


  「不無道理。」黎海棠面露惆悵,「如此說來,我們最後的希望仍在呼蘭身上。」


  「只怕……呼蘭的身手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厲害。」悟禪擔憂道,「上午的比賽,他無一敗績,而且沒有一個對手能在他手中撐過一炷香的時間。」


  「呼蘭是摔跤、射箭、賽馬三項比賽中贏的最輕而易舉的。」黎海棠撇嘴道,「其他兩項比賽拼的十分激烈,前幾名的實力互為伯仲,第一名皆是險勝。唯獨呼蘭,以排山壓卵之勢贏得輕輕鬆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剛剛蒙古大汗親自封賞,另外兩個魁首賞的都是草場和羊馬,封的是『上百戶』。唯獨呼蘭……賞的是黃金萬兩,更被破格擢升為南路大軍的先鋒副將。我剛剛打聽一下,先鋒副將相當於『上千戶』,足足比另外兩人高出三級,起點比當年的汪德臣還高。」馮天霸的語氣聽上去既感慨又有些羨慕,「看來蒙古大汗很喜歡這匹半路殺出的『黑馬』。」


  其實,他並非羨慕呼蘭的一飛衝天,而是羨慕他能及時遇到伯樂。同為軍旅出身,馮天霸最清楚呼蘭今日的起點,意味著何等廣闊無限的未來。


  相比之下,馮天霸剛正不阿,忠心耿耿,打拚多年卻仍是六品都尉,再難擢升。後來因為一件小事得罪陸庭湘,被徐廣生踢出泉州大營。若非柳尋衣惺惺相惜,極力舉薦,他今日或許仍在平江府衙門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捕頭,抱憾度日,了此殘生。


  同樣胸懷大志,一個平步青雲,另一個卻命途坎坷,與其說「同人不同命」,不如說宋蒙兩國對人才的器重有著天壤之別,雲泥之差。


  心念及此,馮天霸愈發愁腸百結,五味雜陳。


  「能讓蒙古大汗破格重用,呼蘭的前途不可限量。」黎海棠苦笑道,「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率兵攻克臨安城的將軍就是他。」


  黎海棠無心的一句話,卻令柳尋衣的眼神悄然一變,心中難以抑制地冒出一個強烈的念頭。與此同時,他看向春風得意的呼蘭的眼神,也漸漸變得詭譎而狠戾。


  「柳施主,今日你狀態不佳,不如由小僧替你迎戰呼蘭?」悟禪鼓足勇氣,毛遂自薦,「雖然你們有約在先,但你如今身負重傷,相信蒙古大汗和王爺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恃強凌弱,強人所難。」


  「小師傅,不用內力的前提下,你有多少把握打贏呼蘭?」


  「這……」悟禪面露躊躇,沉吟道,「或有五成……」


  「不行!」柳尋衣謹慎搖頭,「少林武學講求至陽至剛,對內力的要求十分苛刻。呼蘭的路數大開大合,罡猛勁道。你與他交手定然硬橋硬馬,以拳換拳。在不施展內力的情況下,你與他勝負各半,幾乎沒有優勢。倘若你是武當弟子,憑藉剛柔並濟的太極八卦掌……或許可以一戰。」


  「內練丹田,外練筋骨。大多數『外功』皆以至剛至陽為基礎,縱有一些剛柔並濟的武功,亦是萬里挑一,十分難練。」黎海棠無奈插話,「眼下火燒眉毛,我們去哪兒找深諳剛柔並濟的高手?」


  柳尋衣微微一笑,戲謔道:「在下不才,既懂一些罡猛路數,亦通一些陰柔功夫。至於你說的萬里挑一,十分難練的武功,我恰巧也學過幾招。」


  「柳大哥要親自上陣?」黎海棠大驚失色,「可你的傷……」


  「潘姑娘,行醫者大都知道,只要將人的奇經八脈暫時封閉,在不動用內力的情況下,一段時間內可以行動自如,不被自身傷勢所累。」柳尋衣話裡有話地說道,「與呼蘭交手不能用內力,豈非天助我也?」


  「封閉經脈,令你暫時感受不到虛弱與痛苦……我可以行針刺穴,達到這種奇效。」潘雨音不可置否,但言辭吞吞吐吐,「這種方法的本質是透支潛能,對身體傷害極大。而且時效難以掌控,因人而異、因體質而異,長則一二時辰,短則……一盞茶的功夫也許都不到。」


  「我不同意!呼蘭是個高手,一盞茶的功夫肯定打不贏他。」黎海棠臉色一變,匆忙反駁,「萬一在比武過程中突然失效,柳大哥豈不是陷入險境?」


  「一盞茶是最短的時間,豈能這般巧合?」馮天霸躊躇再三,終究硬著頭皮艱難開口,「更重要的是,柳大人親自出馬,勝算肯定比小和尚高……」


  「馮天霸,你什麼意思?」黎海棠難以置信地望著心懷愧疚的馮天霸,奚落道,「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勝算,你竟連柳大哥的性命都不顧?」


  「賭注是大宋的一府之地,百萬蒼生的生死存亡,絕不是微不足道!」


  「那也不行!就算能撐一兩個時辰,對柳大哥身體的傷害也不容小覷……」


  「萬物相生相剋,今日的傷害,明日補回來便是。但大宋江山一旦缺失,恐怕一百年也休想光復!」


  「你……」


  「咣!」


  當黎海棠與馮天霸各執己見,爭論不休時,一道洪亮高昂的銅鑼聲陡然響徹在「那達慕」的會場,令眾人精神一震,喧囂的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一時間,萬眾矚目,翹首而盼。忽烈在趙馨惴惴不安的目光中緩緩起身,先朝蒙古大汗拱手一拜,轉而大步流星地走到會場正中,凌厲的目光環顧四周,最終落在面色蒼白的柳尋衣身上,嘴角揚起一絲諱莫如深的微笑。


  見此一幕,柳尋衣半懸於空的心宛若被一塊天降巨石死死壓住,令他下意識地吞咽一口吐沫。屏息凝神,肅穆油生,緊張之情無語言表。


  「終於……輪到我們了。」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