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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歸海降龍(一)

  「陸某在江湖上雖不是什麼響噹噹的大人物,但多年以來……卻也沒人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遜,更沒人敢明目張胆地用死要挾我。」陸庭湘不怒反笑,看向秦苦的眼神極盡輕蔑之意,「秦府主好歹是江湖老手,也在血雨腥風中摸爬滾打不少年,卻為何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秦苦將刀鋒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眉宇間流露出一抹陶醉之色,似乎與他肌膚相親的並非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刀,而是一位溫潤如玉的美人,漫不經心地回道:「要麼留下柳尋衣,要麼留下自己的性命,這就是我的規矩。至於陸公子的規矩……在江南或許是金科玉律,但在河西……卻是一文不值。」


  「秦苦,當心風大閃了舌頭!」司空竹斷不能容忍秦苦對陸庭湘冷嘲熱諷,故而臉色一沉,慍怒道,「現在你壞的何止是江南陸府的規矩?更是中原武林的道義!柳尋衣欺師滅祖,忘恩負義,江湖義士恨不能將其剝皮抽筋,你居然堂而皇之地出面保他?」


  面對司空竹的威脅,秦苦卻嗤之以鼻:「不用搬出中原武林嚇唬我,也不必急著往我頭上扣罪名。老子只說抓活的,卻從未說過保護他。」


  「秦府主,你現在不僅自己在玩火,更是拽著整個秦家往火坑裡跳。」陸庭湘別有深意的目光在秦大、秦二、秦三身上緩緩掃過,揶揄道,「你不必和我們咬文嚼字,閣下的心思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又何必掩耳盜鈴,惹人恥笑?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你和自己的家族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竟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毀掉秦氏數代人辛苦創下的祖業,非將河西秦氏拽入無盡深淵不可。」


  陸庭湘此言看似質問秦苦,實則說於秦家眾弟子,暗含煽動蠱惑之意。


  果然,在陸庭湘的挑唆下,秦大縱使心存忌憚,也不得不為家族未來放膽直言,義正言辭道:「府主,有些話……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說。眼下,柳尋衣無疑是中原武林最大的禍害,無論誰沾上他都不會有好下場。敢請府主念在秦家祖宗的情分上……暫避私情,凡事以大局為重……」


  「秦大!」秦苦陡然喝止,「只要我在家主的位置上一天,這裡就沒有你插嘴的份!不要胳膊肘往外拐,更不要傻乎乎地被人利用。」


  「可是……」


  「怎麼樣?」秦苦不再給秦大開口的機會,長空刀直指神情冷漠的陸庭湘,挑釁道,「陸公子有沒有膽量和我一較高下?你我一戰定輸贏,決定柳尋衣究竟是歸你還是歸我。」


  「秦苦,你以為現在是擂台比武嗎?」丁傲質問道,「論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的秦家只有你一人,而陸公子身後可不止有竹老,更有我等!」


  言罷,丁傲與董宵兒齊步上前,與陸庭湘站成一排,意思不言而喻。


  「嚇唬我?」秦苦非但面無懼色,反而放聲大笑,「莫非你們忘記這裡是誰的地盤?在河西敢對秦家的家主口出狂言,是不是不打算活著回去了?」


  見秦苦一副有恃無恐的傲慢姿態,丁傲的心裡暗暗打鼓,雖說秦家的高手數量不多,但秦氏祖輩在河西一帶經營多年,攢下的雄厚根基與龐大勢力卻不可小覷。


  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倘若秦家不顧一切地對付他們,什麼下三濫的招式都敢使出來,恐怕對人生地不熟的陸庭湘一眾確實是一種防不勝防的致命威脅。


  都是老江湖,有些話不必挑明,其中利害足以令他們提心弔膽。


  「當然,如果陸公子膽怯,不敢與秦某單獨過招,也可以下令眾弟子衝殺。總之,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混戰廝殺,秦家皆奉陪到底。」秦苦如此輕視陸庭湘,不僅令陸庭湘顏面無光,更令陸家眾弟子憤懣難平。


  陸庭湘盡量保持君子風度,不與秦苦逞口舌之爭,故而沉聲質問:「秦府主此言,莫非欺陸某不敢與你一決雌雄?」


  「陸公子生的白白嫩嫩,不像我皮糙肉厚。」秦苦戲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陸庭湘,煞有介事道,「一旦交起手來,我怕別人說我恃強凌弱,五大三粗的屠戶欺負一個舞文弄墨的秀才……」


  「呔!」


  見陸庭湘被秦苦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挑釁,陸遙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叫囂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你這種莽夫又何需公子親自出手?不如由我先領教一下《秦家刀法》的厲害……」


  「滾開!」


  未等陸遙氣勢洶洶地沖至近前,秦苦猛地一揮刀鋒,盪出一道凌厲氣勁,登時將火冒三丈的陸遙高高掀飛,身體不受控制的於半空連翻數周,最後「砰」的一聲砸落在一片桌椅狼藉之中。


  「你算什麼東西?」秦苦啐道,「有什麼資格代表陸庭湘出手?」


  「陸遙不夠資格,那老夫呢?」


  秦苦話音未落,司空竹忽然邁步而出,一雙精光四射的老眼迸發出一股直插人心的寒意。


  「你的資格確實夠老,只不過……」秦苦故作為難模樣,狐疑道,「你能代表江南陸府嗎?你能左右陸庭湘的決定嗎?如果可以,我就陪你過兩招。如果不行,麻煩靠邊站,別耽誤大家的時間。看你兩鬢斑白,儼然歲數不小,索性回家抱抱孫子、享享清福,何必學年輕人玩命出風頭?更何況,我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說我專挑老弱病殘下手……」


  無論是在江南陸府還是在中原武林,司空竹都是一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何曾被人如此嘲諷奚落?


  秦苦的大言不慚,令司空竹勃然大怒,漲紅的額前暴起一條條青筋,足見其內心何其震怒?

  「縱使秦罡在世,也不敢對老夫如此無禮!你一個羽翼未豐的小輩竟敢口出狂言,今日老夫若不狠狠教訓你一頓,你永遠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言罷,司空竹吐納運功,一股延綿不絕的渾厚內力自丹田氣海迅速湧向他的掌心。


  「竹老!」


  突然,陸庭湘的右手搭在司空竹的肩頭,打斷他運功的同時,亦令其暴怒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既然秦府主挑戰的人是我,我自當卻之不恭。」陸庭湘似笑非笑地說道,「更何況你是長輩,若與他交手,無論勝負皆不光彩。」


  「可是……」


  「無妨!」陸庭湘朝躊躇不決的司空竹投去一道諱莫如深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搖搖頭,「有關『赤火上卷』與『玄水下卷』的傳聞,我也略知一二。素聞秦府主已將二者合而為一,並成功突破《秦家刀法》的桎梏,武學造詣甚至比當年的秦明更勝一籌,此事令我既好奇又技癢。難得今日天賜良機,我又豈能白白錯過?」


  陸庭湘決意出手的根本原因,並非一時技癢,而是不想在陸家眾弟子面前顏面盡失。


  至於他稱讚秦苦武功高強,則是為自己提前鋪好後路。萬一技不如人,惜敗秦苦之手,日後也好找一個說辭替自己開脫。畢竟,敗在一位連秦明都無可奈何的高手之下,也不算太丟人。


  反之,如果陸庭湘勝過秦苦,則可趁機抬高自己,在無形中為自己增光添彩。


  勝則揚名立萬,敗則情有可原。不得不說,陸庭湘為保住自己的聲譽和地位,亦是絞盡腦汁,煞費苦心。


  「難道秦苦真的練成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歸海刀法》?」丁傲眼冒精光,心中暗暗猜想,「《歸海刀法》曾令歸海刀宗在武林中一騎絕塵,地位超然。倘若今天重現於世,必定在江湖中再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心念及此,丁傲不禁眼珠一轉,亦不再堅持與陸庭湘同生共死,反而趁勢推波助瀾:「其實,論在江湖上的名氣和地位,陸家的《降龍劍譜》比之《歸海刀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重陽家主憑藉一柄降龍劍威震江湖,與『伏虎刀』莫岑義結金蘭,闖蕩三山五嶽,縱橫四海八荒,皆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隨心所欲。往事難忘,轉眼已過數十春秋,可老朽至今回憶起來仍欽佩不已,感慨良多。倘若今日能親眼目睹『降龍劍』與『歸海刀』一較高下,實在是幸莫大焉,死而無憾!」


  「不錯!當初在武林大會上秦府主力挫秦天九,那一戰令天下英雄大開眼界,尤其是最後虐殺秦天九的那幾招,更令眾人拍案叫絕。細細想來,那幾招應該就是出自《歸海刀法》。」董宵兒領會丁傲的心思,故而順水推舟,趁勢開口,「在華山時未能看過癮,秦府主若能於此再展身手,我等豈非大飽眼福?」


  丁傲與董宵兒一唱一和,雖有誇大奉承之意,煽風點火之心,卻不可阻擋地勾起柳尋衣、蘇禾、悟禪等人的莫大好奇。


  出於練武之人的本性,皆希望見到更卓絕的高手和更神秘的武功。因此,哪怕是生死一線的柳尋衣,此刻也不免心潮騰涌,熱血沸騰。


  《降龍劍譜》、《歸海刀法》,前者成就江南陸府,至今興盛不衰,但論精妙威力,於上乘武學中只能算可圈可點,差強人意。稱不上百年不遇,更談不上驚世駭俗。後者令昔日的歸海刀宗俾睨天下,精妙無雙、威力無窮,卻如流星一閃,曇花一現,至今已消逝多年。


  論登峰造極,《歸海刀法》無疑是一枝獨秀,可惜非天縱奇才而不能修鍊。縱使秦苦承天庇佑,同時手握赤火、玄水,如今也只是學得皮毛,距大成相去甚遠。


  論傳承延續,《降龍劍譜》儼然更勝一籌,再經過陸家歷代的不斷衍變完善,今日之威已遠勝當初。更重要的是,陸庭湘早在陸重陽在世時便將《降龍劍譜》參悟的淋漓盡致。時隔多年,如今的他更是將降龍劍運用的如火純青。


  因此,秦苦與陸庭湘的這場較量,究竟鹿死誰手,在場只怕沒有一人敢提早斷言。


  唯有拭目以待,讓秦、陸二人用各自手中的刀劍一論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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