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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患難真情(二)

  面對柳尋衣的一片痴心,趙馨突然神情一凝,隨之緊抿紅唇,晶瑩的淚珠悄無聲息地滾落而下。緊接著,她在手足無措的柳尋衣面前徹底撕下自己的偽裝,如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般掩面而泣,失聲痛哭。


  見此一幕,柳尋衣既驚訝又心疼,他不明白為何面對自己的真情流露,趙馨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馨兒,你……這是怎麼了?」


  柳尋衣的聲音極盡溫柔,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放在唇邊輕輕一沾,一股滿含苦澀與辛酸的複雜滋味瞬間掩蓋柳尋衣身上的所有傷痛,令其心頭一震,一股莫名的悲涼抑制不住地湧入血液,流淌全身。


  這一刻,柳尋衣竟然鼻子一酸,眼中沒來由地浮現出一抹淚光。


  「馨兒,是不是我剛剛的話……」


  「尋衣,你要苛待我嗎?你要羞辱我嗎?你要折磨我嗎?你要殺死我嗎?」


  未等柳尋衣開口,趙馨驀然抬首,泣不成聲地向柳尋衣一連發出四道質問。


  「這……」


  四道質問,猶如四把利劍,深深插進柳尋衣的心底。令其心如刀絞,精神恍惚,眼淚情不自禁地簌簌而下。


  「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錯過……永遠不可能回頭。」趙馨猛然掙脫柳尋衣的雙手,同時腳下後退兩步,眼淚汪汪地注視著欲言又止的柳尋衣,哽咽道,「既然我們有緣無分,你又為何執迷不悟?既然你已心死如灰,又為何舊事重提,讓我們彼此痛不欲生?」


  「不……不是這樣的……」柳尋衣心有不甘地連連搖頭,「我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但事實上我根本放不下。我不是聖人,也不想懂什麼大義,我只想……」


  「不要再說了!」趙馨溢滿淚水的臉上強擠出一絲慘笑,「尋衣,我好不容易強迫自己不去幻想和你在一起、不去奢望和你朝夕相伴,因此我求你……求你不要再動搖我的心志好嗎?你可知,你看我的每一個眼神,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將我的堅持不懈、將我的義無反顧、將我的矢志不渝統統打垮……我想無時無刻地看見你,卻又害怕看見你,哪怕一眼……因為我怕自己看見你后,會將好不容易堅定的信念拋諸腦後,會不顧一切地和你在一起……」


  「趙馨如此,柳尋衣又何嘗不是?」柳尋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拚命抑制著自己的淚水,即使徒勞無功,「既然你我心意相通,又何必再猶豫?馨兒,我想好了、堅定了、不會再動搖了!我要帶你走,走的越遠越好……」


  「尋衣,不要再說了……」趙馨閉上雙眼,似乎不敢再與柳尋衣對視,「我真怕自己忍不住與你私奔,鑄成彌天大錯……」


  「馨兒,是不是因為秦衛對你說的話,令你至今仍對我心有芥蒂?」柳尋衣急聲道,「如果是,我可以向你解釋一切……」


  「你什麼都不用解釋,我相信你。」趙馨緩緩搖頭,「我知道秦衛告訴我的那些事統統都是假的,哪怕你與潁川的潘姑娘成親、哪怕你與洛陽的洛姑娘藕斷絲連,也一定事出有因,情非得已,因此我對秦衛的離間一個字也不會相信。尋衣,我知道你的為人,更知道你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男人,所以你什麼都不必解釋,我相信你對我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答應和親?你承諾過我,會一直等我回來,為什麼臨時反悔?我聽侯爺說,你是自願答應與蒙古和親,並沒有人逼你,究竟是不是真的?」


  面對柳尋衣的咄咄逼問,趙馨心如刀割,淚似泉涌,但她終究沒有隱瞞真相,落淚無聲,緩緩點頭:「是!」


  「嘶!」


  趙馨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令急如星火的柳尋衣如遭當頭一棒,登時呆若木雞,久久回不過神來。


  「尋衣……」


  「果真是你自願的?」柳尋衣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雖然他早有預料,但聽趙馨親口承認,內心仍是羞憤交加,五味陳雜,說不出的憋屈壓抑,「你不是因為生我的氣才答應和親,而是……心甘情願地嫁去蒙古。也正因如此,你才會親筆寫下那封絕情書……」


  「什麼絕情書?」趙馨一愣,愕然道,「我何時寫過絕情書?」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柳尋衣似哭似笑,神情分外悲涼,「當小王爺將絕情書交給我時,我只能認出你的字跡,卻認不出你的心意。我甚至懷疑是秦衛和小王爺暗中串通,用詭計偽造這封書信……但現在,我明白了!你對我信中的『清白』根本毫不在意,因為你早已下定決心,因此才能筆走龍蛇,行雲流水……」


  「什麼信中的『清白』?什麼筆走龍蛇?」趙馨黛眉緊蹙,一臉茫然,「此事與小王爺和秦衛又有什麼關係……」


  言至於此,趙馨的眼神悄然一變,幡然醒悟:「我想起來了!小王爺曾入宮找我,讓我幫他抄寫一首新學的詩詞,正是你剛剛吟誦的那首。怎麼?難道他將我抄寫的那首詩當成絕情信交給你?」


  「原來如此……」柳尋衣知道趙馨不會撒謊,故而稍加思量,迅速想通一切,「看來我猜的沒錯,秦衛和小王爺根本沒有將我的信交給你,反而騙你寫下一首絕情詩,謊稱是你給我的回信。」


  「什麼意思?你給我寫過信?」


  「罷了!」柳尋衣自知多說無益,故而黯然擺手,「既然你是自願和親,那有沒有這件事結果都一樣,我的信無非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


  望著心灰意冷的柳尋衣,聽著他滿含失落的言辭,趙馨不禁心中一痛,緩緩向前兩步,矮身坐在柳尋衣身旁,低泣道:「尋衣,我雖然答應和親,但我對你的感情……卻從來沒有變過。」


  「為什麼?」柳尋衣又氣又惱,卻又不敢向趙馨宣洩,只能揮拳狠狠砸在地上,登時將地上的幾塊石頭砸成碎末,「你明明對我有感情,又為什麼答應和親?」


  「我為什麼答應?其實答案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我……」


  「曾記得,在你離開臨安前不久,我在望江亭問你,是否願意帶我遠走高飛?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趙馨回憶道,「當時,你是如何回答我的?直到今天,我仍清清楚楚地記得你當時說的每一句話,你說此事牽連甚廣,倘若我們一走了之,那偷偷安排我們私會的小王爺該如何?你身為天機閣少保擅自帶走大宋郡主,趙元身為天機侯又該如何?你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卻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恩將仇報。我們若一走了之,那些有恩於我們的人又該如何自處?當時你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何等的英雄豪邁?何等的大義凌然?為何到了今天,你卻統統不在乎了?究竟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還是當年的你只是隨口說說?」


  「我……」被趙馨用自己的話反駁自己,柳尋衣不禁感到啞口無言。


  「你現在帶我走,雲牙鎮的血案如何收場?宋蒙的矛盾如何平息?」趙馨炮語連珠似的問道,「還有蘇禾,他身為蒙古人,卻敢以性命替你擔保,難道你真的忍心置他於不仁不義之地?」


  「我……」柳尋衣面露糾結,左右為難。


  「正因為你昔日的慷慨陳詞,才有我今日『自願』和親的結果。」趙馨的聲音斷斷續續,吞吞吐吐,儼然內心極不平靜,「你說的對,我們不該因為一己之私而恩將仇報。皇上、榮王爺、小王爺都對我有恩。父王當年更是忠心耿耿,不惜為國捐軀。如果我不答應和親,不肯幫大宋度過這場劫難,試問如何對得起榮王爺的養育之恩?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難道我要因為自己的私慾而毀掉父王用性命換來的名節?尋衣,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這是你教我的!」


  「馨兒……」


  趙馨不顧柳尋衣的彷徨,喃喃低語道:「當年,我是真心想與你遠走高飛,是你錯過了我們在一起的唯一機會……也許你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信念,可以率性而為,隨心所欲,但我沒有你的本事,也做不到你的洒脫……」


  趙馨的肺腑之言,道出自己的心結,同時也揭開柳尋衣內心的傷疤。


  「馨兒,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柳尋衣滿心愧疚,緩緩點頭,「都是我一廂情願,才會做出如此荒誕無稽,離經叛道的蠢事。我忽視了你的感受,異想天開地認為你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尋衣……」


  「沒事。」柳尋衣打斷趙馨的勸慰,故作輕鬆地強顏歡笑,「你是對的,錯的人是我。是我後知後覺,錯過了與你生死相依的機會。你不肯和我走,至少不用跟著我顛沛流離,九死一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見柳尋衣凄入肝脾,哀感頑艷,趙馨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猛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尋衣,我與你相識多年,見過你受挫、見過你沮喪,也見過你傷心……可我從未見過你像今日這般,如此的莽撞、衝動,如此的頹廢、消沉甚至是……狼狽!」


  「是啊!」柳尋衣一動不動,任由趙馨抱著自己,目光望向水中的倒影,自嘲道,「我看上去真的很狼狽……」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趙馨用倔強的語氣懇求道,「我曾經認識的柳尋衣修身潔行,竭智盡忠,心懷天下,壯志凌雲。而今日的你卻衝動魯莽,反覆多疑。我……真的很擔心你!告訴我,究竟是什麼讓你性情大變?又是什麼讓你變的對世事如此悲觀消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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