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命懸一線(一)
「爹,你不要為難尋衣,他是無辜的!」
一見洛天瑾,洛凝語不由的心中一沉,趕忙迎上前去,看似解釋,實則阻攔。
「若是問心無愧,又何必急著離開?」洛天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色複雜的柳尋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的人,縱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洛凝語神情一慌,主動替柳尋衣解圍,「尋衣從未想過離開,是我逼他走,一切都是女兒的主意。爹休怪尋衣……」
望著心急如焚,語無倫次的洛凝語的背影,柳尋衣心中五味陳雜,艱難開口道:「凝語,不要再說了……」
「尋衣,你快走!」
未等柳尋衣將話說完,洛凝語突然張開雙臂,死死攔住洛天瑾的去路,同時頭也不回地向柳尋衣催促道:「我替你擋著,你先走!」
「放肆!」
洛天瑾臉色一沉,眉宇間湧現出一抹濃濃的不滿,斥責道:「語兒,因為一個外人,你竟敢忤逆爹的意思?今天,我偏不讓他走!」
說罷,洛天瑾不再理會洛凝語的苦苦哀求,徑自朝前走去。
「爹,你不要逼女兒!」
洛凝語絕望的聲音陡然響起,與此同時,她迅速取下頭上的金釵,用鋒利無比的釵頭,死死抵住自己白皙細嫩的脖頸,一副不畏生死的倔強模樣。
「語兒!」
「凝語!」
洛天瑾和柳尋衣大驚失色,異口同聲地呼喊道:「你千萬不要亂來!」
「爹,今日你若不肯放尋衣離去,女兒……便死在你面前!」洛凝語淚流滿面,但語氣十分堅決,說話的功夫,金釵已刺破她的肌膚,滲出一絲殷紅的鮮血。
這一幕,洛天瑾看在眼裡,疼在心中。既悲憤又無奈,一時間進退兩難,好生憋屈。
「語兒,你怎敢威脅爹?」
「爹,是女兒不孝!」洛凝語泣道,「只要你肯放尋衣一馬,女兒聽憑發落。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人死,女兒願一命換一命!」
「凝語……」
洛凝語的字字句句,無不飽含對柳尋衣的一片深情,令柳尋衣肝腸寸斷,心裡說不出的羞愧。
「柳尋衣,看看你做的好事?」
洛天瑾擔心洛凝語一時衝動,因此不敢再向前一步,而是用手怒指著眼圈通紅的柳尋衣,沉聲道:「我仍是那句話,如果你問心無愧,何必急著離開?」
「爹……」
「凝語!」
柳尋衣猛然打斷洛凝語的哀求,快步上前,先將洛凝語手中的金釵奪下,而後在她絕望的目光中走到洛天瑾身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正色道:「府主,我跟你回去!」
望著神情凝重的柳尋衣,洛天瑾沉默良久,最終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難以名狀的複雜意味。
遠處的屋脊上,秦衛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當他看到柳尋衣跟隨洛天瑾回去時,臉上不禁湧現出一抹憤懣之情,雙手下意識地將房頂的磚瓦捏的粉碎。
正午將至,不明真相的賢王府弟子已在中堂前等候近兩個時辰。眾人從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到左右顧盼,彼此沉默,儼然已等的有些倦乏。
終於,在千呼萬喚之下,洛天瑾、柳尋衣、洛凝語三人姍姍來遲,相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見此一幕,眾人無不提起精神,瞪大眼睛,緊張而好奇地望著他們。
院中,一鍋熱油沸騰不止,發出「嘎啦嘎啦」的刺耳聲響。
當柳尋衣從油鍋旁走過時,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下意識地吞咽一口吐沫。
洵溱和耶律欽站在一旁,靜靜地望著面色緊繃的柳尋衣。
此時,耶律欽眼泛得意,一副幸災樂禍的狡黠模樣。反觀洵溱,卻是屏息凝神,紅唇緊抿,似乎心中涌動著一絲說不出的忐忑。
見柳尋衣走近,謝玄眼神一寒,大手一揮,四名蓄勢待發的弟子迅速衝上前去,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將柳尋衣五花大綁起來。
此舉,不僅令下三門弟子驚愕不已。同樣令蘇堂、林方大等人掩面失色,似是有口難開。
從始至終,洛天瑾自顧向前,任身後嘈雜聲起,他卻不聞不問,甚至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至於洛凝語,則被一眾婢女死死圍住,任她如何掙扎,始終無法再靠近柳尋衣。
「跪下!」
四名弟子將捆成粽子的柳尋衣押至階前,謝玄一聲喝令,一名弟子猛然抬腳,朝柳尋衣的膝彎狠狠一踹,令其跪倒在地。
眾目睽睽之下,賢王府的黑執扇竟被人如此欺辱,眾人心中的驚詫自是無語言比。
只不過,今日的陣仗由洛天瑾親自主持,因而兩千餘眾無不三緘其口,偌大的院子靜如死寂,誰也不敢冒然吱聲。
萬籟俱寂中,兩名弟子搬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堂前。洛天瑾俯身而坐,默默環顧四周,目光看似平和無奇,實則令人心驚膽寒。
「柳尋衣,你可知罪?」
謝玄冷漠的聲音陡然響起,在鴉雀無聲的院中顯的分外洪亮。
柳尋衣奮力扭動著身軀,勉強挺起胸膛,目不斜視地望著洛天瑾,反問道:「敢問府主,在下何罪之有?」
「大膽!」
謝玄虎目一瞪,伸手朝熱氣衝天的油鍋一指,厲聲道:「柳尋衣,今日這口油鍋便是替你準備的!」
「嘶!」
此言一出,眾弟子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個看向柳尋衣的眼神變的震驚而狐疑。
直至此刻,眾人仍不知道,柳尋衣究竟犯了什麼錯。
柳尋衣的目光朝油鍋輕輕一掃,口中發出一道滿不在乎的哼笑,戲謔道:「在下何罪?竟淪落至下油鍋。我不是岳鵬舉,恕不受『莫須有』的死罪。」
柳尋衣此言滿含諷刺。畢竟,有岳飛和『莫須有』,自然少不了秦檜。
至於誰是這場戲中的「秦檜」,柳尋衣的暗示也很明顯,自然是想置他於死地的人。
因此,當耶律欽和洵溱聽到柳尋衣欲反咬一口時,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的精彩起來。
其實,柳尋衣心裡清楚,僅憑自己的狡辯,根本不可能顛倒黑白,也難以改變結局。但他仍要放手一搏,不求活命,只為挑撥洛天瑾和少秦王的關係,替大宋朝廷爭取更多的時間。
「柳尋衣,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咳咳!」
謝玄話音未落,洛天瑾忽然輕咳兩聲,瞬間將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謝玄一愣,他本以為洛天瑾殺意已決,斷無商量的餘地,因而打算一鼓作氣,替賢王府清理門戶。卻萬沒料到,洛天瑾竟會中途干涉。
謝玄何等精明?洛天瑾只需輕咳兩聲,他便已猜出事情有變。故而也不多問,轉身朝洛天瑾微微拱手,而後不著痕迹地退到一旁。
「今日,我將八門弟子盡數召至這裡,是有一件大事想讓大家見證。」洛天瑾並不急於追究柳尋衣的罪責,而是饒有興緻地環顧著面面相覷的眾人,不急不緩地說道,「不錯!眼前的這口油鍋,的確是我為一個人準備的。只要定罪,便當眾將其扔下油鍋,一者有過必罰,以正府規。二者懲前毖後,以儆效尤。」
說罷,洛天瑾將陰沉的目光投向柳尋衣,冷漠道:「今日的油鍋,是為你柳尋衣……」
言至於此,洛天瑾突然眼神一動,目光如刀劍一般直射猝不及防的洵溱,又道:「還有你洵溱準備的!」
「嘶!」
此言一出,院中再度傳出一陣驚呼,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不可思議的表情。
洵溱呆若木雞,一時不知所言。耶律欽則是滿眼驚駭,朝洛天瑾連連搖頭,道:「洛府主,此事與洵溱何干?你豈能……」
「別急,且聽我把話說完。」洛天瑾擺手安撫惶惶不安的耶律欽,轉而向眾人說道,「你們或許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因而對此事滿頭霧水,更不明白我為何向柳尋衣和洵溱問罪。」
聞言,眾弟子紛紛點頭,眼神愈發好奇。
「我現在告訴你們。」洛天瑾伸手一指眉頭緊鎖,反覆揣度局勢的柳尋衣,朗聲道,「有人向我揭發,說柳尋衣是朝廷安插進賢王府的內奸。」
「什麼?」
洛天瑾此言,登時在人群中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這……這怎麼可能?」林方大的眉頭皺成一團,難以置通道,「尋衣對府主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是朝廷的姦細?他……」
「揭露此消息的人,正是洵溱。」洛天瑾不顧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她自稱親眼所見。」
聞言,洵溱心中一驚,一抹不祥的預感自心底悄然攀升。
「我早該猜到是你!」
洛凝語怒視著茫然失措的洵溱,發瘋似的問道:「為什麼?你明知我和尋衣即將成親,為什麼誣陷他?為什麼拆散我們?你究竟是何居心?」
「不錯!」許衡連忙附和,「洵溱畢竟是外人,她的話府主豈能相信?」
洛凝語和許衡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眾人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替柳尋衣開脫。
「混賬!」謝玄慍怒道,「府主尚未說完,何時輪到你們議論?」
只此一言,院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洛天瑾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繼續道:「然而,柳尋衣剛剛告訴我,洵溱曾用易容術騙走『玄水下卷』,故意激化賢王府和秦氏的矛盾。而後又以『玄水下卷』為餌,唆使秦苦於靈丘山澗截殺蒙古使者,並嫁禍給賢王府。」
「好啊!」林方大恍然大悟,滿臉鄙夷地望向洵溱,「原來你才是罪魁禍首,你可知此事給府主帶來多少麻煩?賢王府險些被蒙古大軍夷為平地!」
洛天瑾的眼睛微微眯起,又道:「現在,洵溱告柳尋衣是朝廷姦細。而柳尋衣卻抵死不認,反告洵溱才是別有用心之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不能濫殺好人,更不能錯放奸賊。因此,今日我要他二人在這口油鍋前當面對質,而後交由在場所有人評判。到時,無罪者還其自由,有罪者……大刑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