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西遼寧王
今夜,月明星稀,好風無限,洛陽城內外一片祥和。
夜半子時,賢王府除中堂之外,其他房間大都一片漆黑,更有甚者不時傳出陣陣鼾聲。
「砰!」
突然,一聲巨響自燈火通明的中堂傳出,登時將賢王府的寧靜無情打破。
「洛天瑾究竟是什麼意思?」阿保魯怒氣沖沖地在堂中來回踱步,憤懣道,「他將我們晾在這裡足足一下午,為何遲遲不肯露面?」
「洛天瑾一直避而不見,謝玄只在晌午時曇花一現。一個時辰前,下人們送來最後一壺茶,自此再無音信。」荀佈道附和道,「直至此刻,莫說做主的人,甚至連招呼我們的下人都沒有,分明是故意刁難!」
「來者是客,就算是街邊的阿貓、阿狗,洛天瑾也不該這般羞辱。」蕭陽冷聲道,「他現在是武林盟主,身價自然水漲船高,莫非想過河拆橋?」
「若無我們暗中相助,他豈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蘇忽道,「洛天瑾真是不識好歹!」
「夠了!」洵溱面露不悅,斥責道,「難道你們還嫌不夠亂嗎?非要胡言亂語,火上澆油?」
此刻,坐在一旁的神秘男人面沉似水,儼然對洛天瑾的怠慢極為不滿,沉聲道:「洵溱,你與洛天瑾接觸最多,可知他是何用意?」
「此人攻於心計,很難捉摸他的意圖。」洵溱沉吟道,「我猜……他是報復我不久前的不辭而別。其實,洛天瑾的性子與奸雄曹操無異,寧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簡直荒謬!即便他心有不滿,也不應怠慢客人。」神秘男人慍怒道,「如此小肚雞腸,日後如何能成大事?」
「這……」洵溱遲疑道,「我印象中的北賢王絕非小氣之人,不知他今日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沒有接風洗塵的酒宴也就罷了,眼下竟連茶水點心都沒有,成何體統?」蕭陽抱怨道,「賢王府的人大都已經睡熟,看來今夜不會有人理會我們。」
「怠慢我們不要緊,但怠慢少秦王的使者便是天理不容。既然洛天瑾不肯出來見我們,那我們主動去見他。」神秘男人向洵溱問道,「你意如何?」
洵溱猶豫再三,緩緩點頭:「北賢王喜好深夜在書房靜思,如無意外,此刻他應在書房。」
「好!帶我去書房!」神秘男人驀然起身,轉而向躍躍欲試的阿保魯幾人說道,「你們在這裡等著,我與洵溱前往。」
說罷,未等阿保魯幾人辯駁,神秘男人已催促著洵溱快步離開中堂。
二人穿屋過院,兜兜轉轉,避開巡夜守衛,小心翼翼地潛行到洛天瑾的書房外。
此刻,書房內燭火朦朧,並伴有隱約人聲,儼然洛天瑾尚未離去。
「砰、砰砰!」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令書房內的洛天瑾、謝玄稍稍一愣,二人的談論戛然而止。
「誰?」
「洛府主,洵溱求見。」
沉寂片刻,房門徐徐而開,滿面狐疑的謝玄出現在洵溱與神秘男人面前。
「洵溱姑娘,你們這是……」
「久候不遇,唯有不請自來,望洛府主恕罪。」神秘男人主動作答,倒也省去洵溱不少尷尬。
「閣下此言,未免有些可笑。」謝玄不悅道,「晌午時,閣下曾說客隨主便,為何眼下卻反客為主?」
「若我們自行前來,即便恭候十天半月也無妨。」神秘男人不怒反笑,風輕雲淡地解釋道,「但我們是奉少秦王之命專程拜訪,洛府主怠慢我們,便是怠慢少秦王,此舉……似乎於禮不合。」
「你們……」
「謝兄,既然貴客已到門口,我們怎好拒之門外?」突然,洛天瑾的聲音自房中響起,「請他們進來!」
「是。」
答應一聲,謝玄將二人讓入房中,並隨手將房門緊緊關上。
此刻,洛天瑾端坐案后,雙眸中燭光搖曳,眉宇間縈繞著一絲疲憊之意。
「見過洛府主……」
未等洵溱拱手施禮,神秘男人連連擺手道:「不對不對!今日應該說『見過武林盟主』。」
「府主也好,盟主也罷,不過是一個名號罷了。」洛天瑾謙遜道,「午睡后,我本欲前往中堂與二位相見,不料臨時有事,因此耽擱下來。念及兩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因此想讓你們好好歇息一夜,待明日再為你們接風洗塵,沒想到二位竟深夜前來,著實令洛某汗顏。」
「原來如此!」神秘男人故作恍然大悟模樣,「我們一直在中堂恭候,本以為洛府主故意避而不見,原來竟是替我們著想。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罪該萬死。」
「中堂?」洛天瑾大驚失色,轉而向謝玄責問道,「為何不安排貴客到廂房歇息?」
謝玄誠惶誠恐,趕忙拱手賠罪:「府主息怒,是我一時大意,忘記吩咐下去……」
「簡直胡鬧!」洛天瑾怒不可遏,伸手點指著唯唯諾諾的謝玄,喝斥道,「怠慢貴客,你該當何罪?」
「是謝某一時糊塗,望府主恕罪……」
「你怠慢的不是我,找我恕什麼罪?」洛天瑾義憤填膺地嗆聲道,「謝玄,我看你真是越老越糊塗!」
「是是是。」謝玄趕忙轉身朝洵溱、神秘男人拱手作揖,賠罪道,「是在下一時大意,怠慢兩位貴客,敢請恕罪!」
「謝二爺日理萬機,難免顧慮不周,何罪之有?」神秘男人快步上前,雙手將謝玄架起,寒暄道,「反倒是我們不請自來,害的謝二爺被洛府主責備,實在過意不去。」
「哪裡!哪裡!」
插曲平息,洛天瑾話鋒一轉,向神秘男子問道:「敢問閣下是……」
「洛府主,這位是寧王爺,耶律欽。」洵溱引薦道,「亦是少秦王的堂弟。」
「原來是寧王爺,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聞聽耶律欽的來歷,洛天瑾不禁臉色一變,匆忙起身,快步朝耶律欽走來。
「洛府主不必客氣,而今家國無存,哪裡還有什麼王爺?」耶律欽自嘲道,「即便是王爺,也是落魄的王爺。你們中原有句俗語『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說的正是本王。」
耶律欽此言,看似自我解嘲,實則卻是暗諷洛天瑾這隻「草雞」,有眼不識「金鳳凰」。
對此,洛天瑾只是一笑置之。
西遼雖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西遼皇族後裔在西域的地位及勢力,至今仍不可小覷。
遼國後裔與金國後裔的處境截然不同。
金國地處中原,本是漢人江山,亡國后又迅速被蒙人佔領,因而在蒙漢交替的壓制下,金國貴胄早已名存實亡,要麼遠走關外,要麼忍辱偷生,斷無人能留在金國舊地重振旗鼓。
此一節,看金復羽遠逃靜江建立金劍塢,可見一斑,
遼國不同,全盛時幅員遼闊,根基遠在西域,與中原繁盛之地相距甚遠,因而即便國家滅亡,亦難斬草除根,其後裔仍能召集舊部,於西方偏遠之地招兵買馬,伺機東山再起。
因此,在洛天瑾心裡,身為西遼後裔的少秦王,其實力底蘊,無不遠勝於金國後裔金復羽。
如若不然,當初他不會答應與洵溱聯手。
寒暄作罷,洛天瑾與耶律欽挽手同坐,謝玄、洵溱站在一旁。
「這段時日,洛某承蒙少秦王相助,才能屢屢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一直苦於找不到機會向少秦王當面拜謝,今日見到寧王爺,洛某實在三生有幸,喜不自禁。」知曉耶律欽的身份后,洛天瑾亦不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不知寧王爺駕臨鄙府,有何見教?」
「在談論正事前,本王先向洛府主道喜,恭喜閣下如願成為武林盟主。」耶律欽道,「再者,本王想向洛府主討一句實話。」
「願聞其詳。」
「在靜江府,洵溱只是放火燒毀鳩摩崖,卻並未在半路截殺宋玉及麾下八百弟子,洛府主可否心有結締?」
「這……」被耶律欽當面質問,洛天瑾不禁面露尷尬。
「欸!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既然洛府主與少秦王是朋友,自該坦誠相待,肝膽相照,何故連一句實話都要吞吞吐吐?」耶律欽滿不在乎地追問道,「洛府主,靜江一事,可有結締?」
見耶律欽直言不諱,洛天瑾索性不再推辭,點頭道:「實不相瞞,確有一絲不解。畢竟,在華山誅殺金復羽,可是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若無宋玉中途破壞,金復羽早已變成路邊枯骨。」
「好!」耶律欽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神情一稟,正色道,「既然洛府主肯直言相告,本王也不再掩飾。其實,是我阻止洵溱截殺宋玉及金劍塢八百弟子。」
聞言,洛天瑾和謝玄同時大吃一驚,異口同聲道:「為何?」
「一者,憑洵溱當時的人手,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全部誅殺,說不定殺敵不成,反而害自己身陷囹圄。」耶律欽解釋道,「二者,即便洵溱能夠慘勝,你們依舊無法在華山斬殺金復羽。因此,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截殺宋玉及八百弟子毫無意義,根本動搖不了金復羽的根基。」
「什麼意思?」洛天瑾狐疑道,「為何洵溱慘勝,我們仍不能斬殺金復羽?又為何無法動搖他的根基?」
「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答案。」耶律欽道,「同樣,這也是洵溱突然銷聲匿跡的原因,亦是少秦王送給洛府主的第一份大禮。」
「我聽不懂。」洛天瑾眉頭緊鎖,緩緩搖頭,「敢請寧王爺直言。」
「橫山寨。」耶律欽幽幽地說道,「其實,金復羽的根基並不在鳩摩崖,而在橫山寨。當時,宋玉率八百弟子離開靜江府,他們每日的行程,皆由眼線傳回橫山寨。一旦宋玉在半路遇伏,橫山寨即刻派人取而代之,火速前往華山營救金復羽。因而,即便洵溱截殺宋玉,你們也無法斬殺金復羽。」
「橫山寨?」洛天瑾一頭霧水,茫然道,「你的意思是,洵溱突然銷聲匿跡,其實是秘密前往橫山寨打探金復羽的底細?」
「不錯!」
謝玄的腦中飛速盤算,遲疑道:「以你所言,橫山寨似乎藏有一批金劍塢弟子?」
「金復羽是何人?他的野心何止是中原武林?因此,他藏在橫山寨的並非金劍塢弟子,也並非區區『一批』人馬,而是……」
言至於此,耶律欽的神情陡然一凝,一股難以名狀的陰戾之意,如鋒刀利劍般自其雙眸迸射而出,在洛天瑾和謝玄忐忑不安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說道:「而是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精銳大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