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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討價還價

  董宵兒言罷,大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宋玉、冷依依、溫廉面面相覷,思緒萬千。董宵兒一臉期盼,與宋玉三人一齊將目光匯聚在金復羽身上。


  反觀金復羽,似乎感到一絲涼意,將身上的大氅裹緊幾分,一雙深邃而明亮的眸子靜靜注視著不斷搖曳的篝火,半晌一言未發。


  「金塢主,成與不成,請給小女子一句痛快話。」董宵兒黛眉微蹙,似是等的有些不耐煩。


  「共抗大敵。」沉吟再三,金復羽終於打破沉默,他將狐疑的目光投向董宵兒,故作費解道,「共抗……什麼大敵?」


  董宵兒一愣,不悅道:「金塢主何必明知故問?」


  「正因金某不知,故而想一問究竟。」金復羽倒不惱怒,優哉游哉地探出兩隻手,放在篝火上空取暖,漫不經心道,「董旗主何不為在下答疑解惑?」


  「好!」董宵兒心知金復羽在故意賣關子,於是眼神一正,直言道,「我的意思是,你我兩家聯手共抗洛天瑾,如何?」


  「董旗主此言……或有不妥。」金復羽頭也不抬地淡笑道,「洛天瑾是天下英雄共同推舉出來的盟主,代表武林正統。我等身為江湖中人,皆應對洛盟主附耳聽命,馬首是瞻,將其視作知己朋友,又豈能視為『大敵』?」


  「金塢主,你……你說的可是真心話?」董宵兒愕然道,「小女子沒聽錯吧?」


  「字字真心。」金復羽信誓旦旦地說道,「洛盟主眾望所歸,人心所向。眼下,誰敢與他為敵,便是與天下英雄為敵,與中原各派為敵,與武林正道為敵。」


  言至於此,金復羽驀然抬眼,別有深意地望著一臉困惑的董宵兒,似笑非笑地說道:「非但我不應該與他為敵,我勸你們也不要與他為敵,以免作繭自縛,引火自焚。」


  宋玉見董宵兒愁眉不展,趁勢圓場道:「董旗主,塢主也是替你們的安危考慮。捫心自問,以洛天瑾今時今日的聲望與勢力,即便任宮主在世也不敢迎其鋒芒,更何況……恕宋某快人快語,以今日的天山玉龍宮,想和洛天瑾爭鋒,無異於以卵擊石,蜉蝣撼樹。你們若一意孤行,在我看來並非報仇雪恨,而是……自尋死路。」


  「你……」


  宋玉的「快人快語」,令董宵兒惱羞成怒,本想嚴辭喝斥,又忽然考慮到自身的處境,因而生生作罷。


  「看來金塢主已被洛天瑾嚇破了膽……」


  「大膽!」冷依依叱道,「我們乃武林正道,豈能與爾等異教混為一談?武林盟主在你眼中或許輕於鴻毛,但在我們眼中卻是重如泰山。」


  「好好好,算我失言。」董宵兒怒極而笑,「權當小女子有眼無珠,拜錯了廟門。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擾,就此告辭……」


  「等等!」


  董宵兒尚未轉身,金復羽陡然開口:「董旗主,你剛剛在我面前對武林盟主百般不敬,金某身為武林中人,既然聽到……便不能當做無事發生。」


  「什麼意思?」董宵兒難以置信地望著金復羽,詫異道,「難不成你想將我綁送賢王府,向洛天瑾邀功?」


  「不無可能。」金復羽笑道,「畢竟,凡與武林盟主為敵者,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誅之。」


  董宵兒怒道:「金復羽,你要殺便殺,休要欺人太甚!」


  「比起殺你,我更想救你一命。」金復羽話鋒一轉,諱莫如深地問道,「只是,不知董旗主能否識時務?」


  金復羽的反覆無常,令董宵兒愈發糊塗,此時她已完全猜不透金復羽的心思。


  雖然金復羽言辭客氣,但董宵兒心裡清楚,依照眼下的情形,她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心念至此,董宵兒索性將心一橫,點頭道:「請金塢主賜教。」


  「你若想活命,便要放棄找洛天瑾復仇的心思。」金復羽開門見山,「玉龍宮弟子若想活命,便要放棄天山玉龍宮的招牌。你……可否明白?」


  「我知道,洛天瑾已經下令,讓天山玉龍宮在一個月內自行遣散。」董宵兒憤憤不平地辯駁道,「但金塢主更應該知道,洛天瑾言而無信,過河拆橋,因此我們根本不可能向他屈服,更不可能自行遣散……」


  「不找他復仇,不等於向他屈服。」金復羽打斷道,「放棄天山玉龍宮的招牌,亦不等於自行遣散。」


  「嘶!」


  董宵兒倒吸一口涼氣,似乎想明白一些道理,遲疑道:「金塢主的意思是……」


  「天山玉龍宮從籍籍無名,一路壯大到今時今日,著實不易。」金復羽話裡有話地說道,「如果就此遣散,未免有些可惜。」


  「金塢主所言甚是。」董宵兒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道,「只要我們兩家聯手,必定能……」


  「噓!」


  金復羽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故作不悅道:「我剛剛已經說過,武林盟主乃中原武林之主,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你們若死守著天山玉龍宮的招牌不放,便是公然與中原武林作對,結果只有死路一條。素聞董旗主一向睿智,今夜……為何反應如此遲鈍?」


  「這……」


  董宵兒滿頭霧水,轉而看向沉默不語的宋玉。


  在金劍塢的一眾人馬之中,董宵兒最熟悉的莫過於宋玉,故而此刻疑竇叢生,只能向宋玉求教。


  「宋公子。」董宵兒吞吞吐吐地問道,「金塢主……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何我越聽越糊塗?」


  「董旗主,塢主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宋玉明知董宵兒心急如焚,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塢主說過,天山玉龍宮的招牌……不能留。」


  「那又如何?」董宵兒仍困惑不解。


  「既然天山玉龍宮的招牌不能留,董旗主又為何口口聲聲地說『兩家』聯手?」宋玉詭譎一笑,反問道,「眼下,哪裡還有『兩家』?明明是『一家』才對。」


  「這……」


  繞了十萬八千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董宵兒終於聽懂金復羽的弦外之音,登時面如死灰,心如刀絞。


  「原來……金塢主是想將我天山玉龍宮收入麾下……」


  「哼!」冷依依輕蔑道,「你以為今日的玉龍宮,還有資格與我們『聯手』嗎?」


  「我……」


  金復羽的三緘其口,宋玉的煽風點火,冷依依的明嘲暗諷,皆令董宵兒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與凄涼。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昔日,宋玉專程跑到天山玉龍宮,在任無涯面前極盡諂媚之能事。毫不誇張的說,他甚至像條哈巴狗一樣,在縹緲閣內搖尾乞憐,醜態百出,只為博得任無涯的歡心。


  今日,董宵兒在金復羽及金劍塢眾人面前,儼然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喪家犬。


  沒尊嚴、沒地位、沒底氣、沒靠山……更有甚者,今夜的她,甚至連條狗都不如。


  其實,董宵兒對自己當下的處境心如明鏡。她之所以表現強勢,無外乎是想在金復羽面前多贏得一些尊重。


  但金復羽更加清楚,在武林盟主的威懾下,此時的天山玉龍宮無異於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無人願和他們玉石俱焚。


  換言之,武林盟主要殺的人,誰敢保?


  眼下,縱觀中原武林,似乎只有金復羽敢向洛天瑾的權威發出挑戰。


  此一節,雙方皆一清二楚,彼此心照不宣。


  正因如此,金復羽才敢對董宵兒呼來喝去,甚至心存蔑視。因為他早已篤定,董宵兒和天山玉龍宮此時已無路可走,唯有向他靠攏。


  事實也的確如此,休看董宵兒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無畏姿態。一旦洛天瑾發威,號召天下英雄剿殺餘孽,他們根本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更談何報仇?

  殘酷的真相,正是金復羽敢於大刀闊斧,殺其銳氣的本錢。


  金復羽何許人也?豈會看不透董宵兒的心思?

  董宵兒欲討價還價,但金復羽卻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擺出兩條路,要麼降、要麼死。


  「金塢主的意思我懂了……」董宵兒一副失魂落魄,有氣無力的萎靡姿態,幽幽地說道,「我想請教金塢主,我們加入金劍塢后,你可敢與洛天瑾為敵?」


  「無論我敢不敢與之為敵,洛天瑾都不會放過我。」


  「我在來的路上聽說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董宵兒又道,「金劍塢的老巢被人一舉搗毀,不知此事……」


  「確有其事。」


  見金復羽坦率承認,董宵兒不禁一愣,狐疑道:「既然金塢主已經自身難保,又如何替我們報仇?」


  「你……」


  「欸!」金復羽打斷冷依依的駁斥,徑自向董宵兒問道,「你能否做天山玉龍宮的主?」


  「這……」董宵兒沉吟片刻,點頭道,「可以。」


  宋玉眉頭一皺,將信將疑道:「你能說服丁傲?如今他可是大權在握。」


  「丁傲和我一樣,皆有自知之明。」董宵兒苦澀道,「我們是將才,並非帥才。更何況,他對宮主情深義重,如果知道宮主被洛天瑾害死,定會與其劃清界限,不死不休。」


  「甚好!」金復羽神情一正,滿意道,「既然如此,你即刻趕回玉龍宮,說服丁傲來降。一個月內,依照洛天瑾的意思將天山玉龍宮解散。至於麾下弟子,則分批潛入中原,我自有安排。」


  「玉龍宮弟子眾多,眼下金劍塢被毀,你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又如何安排我們……」


  「橫山寨!」金復羽眼神一凝,幽幽地說道,「靜江府的鳩摩崖,於我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你們秘密前往橫山寨,到時,我會讓你們見識到金某的真正實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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