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謀無遺策
蕭芷柔走後,洛天瑾將謝玄、雁不歸、慕容白召至正堂,並將蕭芷柔的計劃和盤托出。
聞言,謝玄三人不禁面面相覷,看向洛天瑾的眼中無不湧現出一抹欽佩之意。
「蒙古人果然沒有放棄雲追月,府主神機妙算,我等佩服!」
然而,面對謝玄的恭維,洛天瑾卻顯的有些苦澀,他滿眼疲憊地輕輕搖頭,呢喃道:「可我沒能料到,她竟肯為雲追月隻身赴險。」
「這……」
見洛天瑾鬱鬱寡歡,謝玄自然明白他心存醋意,於是匆忙將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下,眼珠一轉,寬慰道:「若非府主信不過雲追月,相信蕭谷主也不會出此下策。說到底,她仍是顧忌府主……」
「罷了!」
此刻,洛天瑾心煩意亂,不願再在兒女私情上多做糾纏,因此頗為不耐地擺了擺手,而後話鋒一轉,正色道:「既然一切盡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接下來我們也該依計行事。」
聞言,謝玄三人精神一振,身體不自覺地挺直幾分,一副聽候差遣的謹慎模樣。
「蕭芷柔不願將雲追月和蒙古人私定的暗號告訴我,因此我們很難派人矇混過關,只能依靠蕭芷柔破局。」洛天瑾眉頭微皺,沉吟道,「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手,我們唯有與蒙古大軍以死相拼。到時必將傷亡慘重,華山上這些人恐怕十之七八都要淪為韃子的刀下之鬼。如果中原武林元氣大傷,若想恢復少說也要二三十年。蒙古鐵蹄枕戈待旦,虎視眈眈,戰端一開天下大亂,覆巢之下無完卵,大宋王朝尚不知能否支撐二三十年,更何況中原武林?因此,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今夜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府主所言極是。」謝玄點頭道,「一旦東窗事發,若不能逃出生天,隋佐必定惱羞成怒,與我們不死不休。」
「擒賊擒王固然高明,但講求出其不意,一招克敵。隋佐乃統兵大將,身處大營之中,身邊護衛眾多,一般人豈能輕易靠近?一旦蕭谷主意圖暴露,隋佐的護衛必會拚死抵擋,喘息之間便能為隋佐開闢出一條生路,令其號令大軍圍剿蕭谷主。」慕容白擔憂道,「縱然蕭谷主武功高強,可她畢竟勢單力薄,深入虎穴恐怕……」
「不錯!」雁不歸接話道,「武林高手一旦身陷千軍萬馬之中,縱使武功再高,也必將死於亂刀之下,此一節毋庸置疑。」
「莫要忘記,隋佐身邊不止有大量護衛,顏無極也極有可能在其營中。」謝玄提醒道,「除此之外,顏無極有沒有帶來赤風嶺的高手,我們同樣一無所知。」
洛天瑾默默聆聽著謝玄三人的揣度,思忖道:「正因如此,蕭芷柔絕不能孤身前往,身邊至少要有三五個幫手,彼此照應。」
「府主想安排高手保駕?」謝玄詫異道,「可萬一引起隋佐的警覺……」
「我已和蕭芷柔商議妥當,為免隋佐起疑,唐軒、黎海棠將隨她同行。」洛天瑾道,「隋佐見過他們,知道他們是龍象山的人,因此多少能打消一些顧慮。」
「有唐軒師徒引路,或許能順利見到隋佐。」慕容白遲疑道,「但此二人擅使暗器,一旦正面交手,恐怕力有不逮。」
「因此,我們需再派一些高手隨行。」
「府主的意思是……」
「從各門各派抽調幾名好手,喬裝改扮成龍象山弟子,隨蕭芷柔一起下山。」
雁不歸疑惑道:「可雲追月不現身,如何取信隋佐?」
「無妨!」洛天瑾幽幽地說道,「隋佐很清楚雲追月與我勢不兩立,如今我當選武林盟主,於情於理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雲追月,再加上我早已知曉他們在暗中勾結的秘密,因此對雲追月緊咬不放亦是情理之中。今夜,蕭芷柔會以『通風報信』為名下山,替雲追月向隋佐求救,伺機將其擒獲。」
「既然蒙古人知道雲追月敗北,相信他們早已安排眼線,密切關注武林大會的一舉一動。」謝玄細細琢磨道,「若是如此,隋佐也應該知道雲追月對蕭芷柔一往情深,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此一來,蕭芷柔替雲追月通風報信,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洛天瑾冷笑道:「早在顏無極幫唐軒去賢王府營救唐阿富時,他們便已知曉龍象山與絕情谷關係匪淺。」
慕容白擔憂道:「但蕭芷柔在決戰時,曾幫府主出手對付雲追月,此事也必定傳入隋佐的耳中,又該如何解釋?」
「男女間的感情是世上最複雜的事。」洛天瑾幽幽地說道,「經此一鬧,想必我與蕭芷柔、雲追月之間複雜關係,必將不脛而走,各種流言蜚語傳的沸沸揚揚。女人心、海底針,即便蕭芷柔在我與雲追月之間做出何等怪事,一旦觸及『情債』二字,都將變的見怪不怪。」
言至於此,洛天瑾不禁自嘲一笑,似乎在埋怨自己說的太多,轉而說道:「更何況,蕭芷柔根本無需取得隋佐的信任,不過是找個由頭接近他罷了。」
聞言,謝玄三人不可置否地紛紛點頭。
「府主打算派誰隨行?」
「既是通風報信,人數不宜太多。」洛天瑾思量道,「峨眉派的慧秋、青城派的龔清、唐門的唐鈺、秦氏的秦三。」
「這……」慕容白大驚失色,錯愕道,「府主為何不從少林、武當這些與我們親近的門派抽調高手?反而要從我們的死對頭……」
「住口!」
洛天瑾面露不悅,打斷道:「如今我已是武林盟主,豈能有親疏遠近之別?武林各派同氣連枝,親如兄弟,哪有什麼死對頭?這種有違江湖道義的混賬話,日後休要再提!」
「是。」慕容白臉色一變,趕忙拱手賠罪。
見洛天瑾一副義憤填膺的激動模樣,謝玄的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古怪的精光。
稍作思量,謝玄已洞悉洛天瑾的真正心思。他是想藉此機會,試一試峨眉、青城等派對自己這位武林盟主,究竟有多少恭敬。
而且,今日之危關乎各門各派的生死存亡,洛天瑾不怕他們偷奸耍滑,不肯盡心儘力。
一者,試一試他們對武林盟主的態度。
二者,藉機向他們發號施令,彰顯自己的盟主威嚴。
三者,給自己的對手一次拯救武林的機會,彰顯自己的坦蕩胸懷。
四者,萬一出現死傷,至少不會傷及洛天瑾的根基,反而能令少林、武當對其心存感激。
洛天瑾此舉,看似信手拈來,隨意而為,實則一箭四雕,別有用心。
「時辰不早,你們分頭行事吧!」洛天瑾望了一眼窗外漸漸偏西的日頭,下令道,「慕容白,傳我命令,召慧秋、龔清、唐鈺、秦三速去絕情谷別苑,聽候蕭谷主差遣。此事不必挑明,若遇阻撓,只需告訴他們事關生死存亡即可。若敢違抗,便是與武林盟主為敵,與天下英雄為敵。切記,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
「是!」慕容白當即領命,快步離開正堂。
「雁不歸!」洛天瑾又道,「率人前往華山各處。告訴所有人,亥時初刻於東南山道集合,我們一起前往落雁谷。」
「遵命!」
「謝兄,你去一趟武當別苑,告訴清風道長,馬上派人封鎖一切下山要塞。」洛天瑾有條不紊地吩咐道,「除蕭芷柔一行外,其餘人一律不得擅自下山,以免走漏風聲。」
「沒問題。」
領命后,謝玄欲轉身離去,卻又被洛天瑾叫住:「等等!去過武當后,你再去一趟少林別苑,請玄明方丈派人監視龍象山,免得雲追月耍花樣。」
「好。」
這一次,謝玄未再匆匆離去,而是面有狐疑地站在洛天瑾面前,詢問道:「府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洛天瑾眉頭緊鎖,與謝玄四目相對,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未能吐出一個字。
似乎感受到洛天瑾心中的不安,謝玄試探道:「府主在憂慮什麼?」
「不知道。」洛天瑾的臉上陰霾重重,緩緩搖頭道,「謝兄,今夜事關生死存亡,我卻偏偏有傷在身,實在……難以心安。」
這份顧慮,謝玄又何嘗不懂?
如果洛天瑾今日無痛無災,身處巔峰狀態,縱使刀山火海,天塌地陷,他亦能含笑應對,鎮定自若。
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和本錢,至少能讓自己於千軍萬馬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活著離開華山。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洛天瑾身負重傷,無力再戰,甚至連多走幾步都需要旁人攙扶,又如何能『殺』出血路?
今夜,洛天瑾只能寄希望於蕭芷柔,希望她能讓自己兵不血刃,一馬平川地離開華山。
此時的洛天瑾,實在經受不住半點折騰,一旦發生混戰,若無謝玄等人的拚死保護,他便是板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此一節,亦從側面印證,洛天瑾骨子裡的自私與狹隘。休看他嘴上說的多麼冠冕堂皇,實則在他內心深處……除了自己,他誰也不信。
「府主放心,今日上午已收到消息,鄧長川昨夜已率人抵達渭水河畔,隨時準備接應我們。」謝玄寬慰道,「只要我們今夜順利下山,天亮前便可登船。一旦駛離華州地界,饒是隋佐派出百萬大軍,也休想追上我們。」
「知道了。」
洛天瑾心不在焉地微微點頭,儼然鬱結難舒。
「府主!」謝玄心頭一動,小聲提醒道,「如今,金復羽已是強弩之末,我們何不藉此機會……」話未說完,謝玄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一抹,深意不言而喻。
「不急!」洛天瑾搖頭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武林各派必須戮力同心,共同進退。如果在這個節骨眼對金復羽下手,難免會引起四大世家及青城、峨眉的恐慌,萬一華山內訌,倒霉的終究是我們自己,反而讓隋佐白白撿個便宜。」
「府主所言甚是,是我思慮不周。」
「謝兄,我們剛剛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此時根基未穩,人心未收,因此絕不能本末倒置,輕重失宜,以免落人把柄。」洛天瑾解釋道,「有些人雖是眼中釘、肉中刺,但除掉他們卻不必急於一時,畢竟來日方長。至於金復羽……」
言至於此,洛天瑾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極為隱晦的寒光,諱莫如深地說道:「即便是死,他也不能死在華山,不能死在我們手裡。」
謝玄稍作沉吟,登時恍然大悟,拱手道:「府主英明,我知道該怎麼做。」
「對了!」突然,洛天瑾眼神一變,而後將蕭芷柔送來的玉瓶扔給謝玄,道,「江一葦身中劇毒,此乃雲追月送來的解藥,你拿去給郎中,儘快為江一葦解毒。」
「是。」
「告訴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江一葦的性命,而且要儘快將其喚醒。如果江一葦死了,這些庸醫……全部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