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風雲突變(一)
柳尋衣群疑滿腹,拆開密信細細觀瞧,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不一會兒,眼中已布滿震驚之色。
「這……」柳尋衣驀然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洛天瑾和謝玄,驚詫道,「此事當真?」
「我已派人暗中追查,信中字字無虛。」謝玄正色道,「六大門派的掌門,四大世家的家主,皆已放棄九月初九武林盟主的爭奪。換言之,中原武林十二豪傑之中,除府主與金復羽之外,另外十人都不會在武林大會上出手。這一次,他們的態度出奇一致。」
「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此事一定不是巧合,他們八成是被同一件事、同一個人……亦或同一個原因所左右。」謝玄沉吟道,「其實,這些掌門、家主本來也無意爭奪盟主之位,即使出手,也是為府主或金復羽助拳。而今,他們選擇作壁上觀,其實對府主和金復羽的影響並不算大。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不出手,或許對府主更有利。依照目前的局勢,崆峒派的鐘離木肯定不會為府主助陣,少林玄明方丈和武當清風道長一向以『公正』著稱,如無必要,不會冒然偏袒府主。如此一來,府主的幫手只剩崑崙派掌門殷白眉。反觀金復羽,卻擁有四大世家的家主,以及青城派掌門左弘軒、峨眉派掌門妙安師太六大高手助陣。一旦輪番上陣,形勢對府主極為不利。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件事對我們究竟是好是壞,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
「別忘了天山玉龍宮的任無涯,他已答應在武林大會上助府主一臂之力。」柳尋衣提醒道,「如此算來,府主反而能力壓金復羽一籌。」
「這些並不重要。」一言不發的洛天瑾突然開口道,「最令我感到不安的,是他們放棄的原因。這些掌門、家主不再出手,那他們身後的勢力又是否繼續支持我,或者力挺金復羽?再或者……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皆已心存動搖,既不想幫我,也不想幫金復羽……究竟是誰左右他們的選擇?端午之事,令賢王府名聲大損,因此崆峒、少林等派與我疏遠,也算情有可原。但金劍塢與四大世家的關係一向固若金湯,青城、峨眉不惜背叛我,也要與金復羽為伍,足見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可如今,他們竟然棄金復羽於不顧,真令人匪夷所思……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撬動幾乎已成定局的武林格局?」
謝玄道:「更麻煩的是,萬一這股神秘力量是沖著武林盟主而來,只怕我們和金劍塢誰也討不到好處。」
「若是沖著盟主之位而來,不可能只讓這些掌門、家主放棄出手,而應該讓他們改弦易轍,臨陣倒戈。」洛天瑾若有所思地搖頭道,「但事實並非如此,著實令我費解。」
「會不會是蒙古人?」柳尋衣大膽揣測道,「塞北三派……甚至是蒙古朝廷……」
「不太可能。」洛天瑾否認道,「重開武林大會的目的,正是抵禦韃子侵犯中原武林。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好歹是名門正派,豈會被蒙古人左右?」
「那……會不會是龍象山?」柳尋衣又道,「蒙古人借龍象山之手威脅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話未說完,柳尋衣的聲音已變的十分微弱。對於這種揣測,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忌憚龍象山,江湖中的正邪之爭斷不會持續數十年。因此,受龍象山威脅一說,根本立不住腳。
「只放棄出手相助,卻不肯改旗易幟……」洛天瑾眉頭緊鎖,思量道,「說明這股力量只能令他們忌憚,卻不足以讓他們退縮……」
「府主的意思是……」
「掌門、家主不再出手,其實並不算背叛。」洛天瑾幽幽地說道,「如果真有一股神秘力量覬覦武林盟主的寶座,那它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拉攏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若能得到他們的一致支持,奪取武林盟主至少有五成把握。然而,武林諸派並沒有被它拉攏……」
「府主,謝二爺,我們不妨大膽揣測。」柳尋衣遲疑道,「假如真有人在背後搗鬼,那他一定具備非同凡響的本錢。他的本錢或許比賢王府和金劍塢多,但卻遠遠達不到顛覆整個武林的地步。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不想與之為敵,又不屑與之為伍,故而選擇退讓一步。看似在賢王府和金劍塢兩者之間保持中庸,實則是在賢王府、金劍塢與神秘人三者之間維繫平衡。」
「好一句『不想與之為敵,又不屑與之為伍』!」謝玄贊同道,「此言切中要害,正是關鍵所在。其實,這些掌門、家主膽敢臨陣變卦,還有一個重要依仗。」
「是什麼?」
「法不責眾!」謝玄解釋道,「他們不肯出手,定然會得罪北賢王和金復羽。但他們更加清楚,無論是誰當選武林盟主,都不可能與所有人為敵。正因如此,他們才敢臨陣變卦。至於將這則消息公然放出,料想是他們為彼此吃下一顆定心丸,以免有人偷奸耍滑,陽奉陰違。這一次,府主和金復羽都吃了一個啞巴虧,心中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究竟是誰?」洛天瑾神情凝重,看向柳尋衣,「你意如何?」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柳尋衣呢喃道,「一切正如二爺所言,這件事一定不是巧合,其中必有古怪。」
「尋衣,其實你還要感謝這場變故。」謝玄苦笑道,「若非這則消息來的突然,府主也不會這麼快結束肅清。」
「這……」
「罷了!」洛天瑾打斷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的麻煩。此事不容小覷,眼下看似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可隱患一旦爆發,毫無防備的我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府主想揪出幕後黑手?」
「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不能稀里糊塗地被人愚弄。」洛天瑾沉聲道,「我相信,眼下不止我們感覺如鯁在喉,金復羽同樣感到芒刺在背。」
一提起金復羽,洛天瑾的眼中情不自禁地爆發出一股猛烈殺意。
狄陌背叛,洛鴻軒遭難,此事令他對金復羽深惡痛絕,恨之入骨,巴不得將其食肉寢皮,挫骨揚灰。
「如今距武林大會只剩短短兩月,本以為萬事俱備,卻不料半路竟殺出一個程咬金,壞了所有人的好事。」謝玄嘆道,「最棘手的是,我們對幕後之人一無所知。這些掌門、家主只說不再出手,卻對背後的緣由避而不談,著實惱人。」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天知道他們是真心放棄,還是虛以委蛇?」洛天瑾冷笑道,「說不定,是他們串通起來演的一場好戲!」
「不會吧?」柳尋衣和謝玄大驚失色,異口同聲。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洛天瑾輕聲道,「越是臨近武林大會,潛藏的危機越容易按耐不住。端午之宴,我本想藉機向金劍塢發難,卻不料被金復羽先下一城。一次重創,已令我元氣大傷,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因此,爾等行事務必小心再小心。」
「是。」
柳尋衣話鋒一轉,好奇道:「金劍塢將我們害的這麼慘,府主打算何時以牙還牙?」
洛天瑾目光陰寒,冷冷地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還不是報仇雪恥的最佳時機。」
「眼下,揪出幕後黑手至關重要。我不希望江湖中潛藏著一個虎視眈眈的龐大勢力,而我們卻對它一無所知。」洛天瑾屏息凝神,淡淡地說道,「無論是六大門派和四大世家合謀演戲?還是真有一股神秘力量在背後左右他們?我們都要打起精神,小心防備。」
「近來,蒙古人出奇的安靜,不太像他們的風格。」謝玄插話道,「我們也要多一份戒心。」
「尋衣,任無涯何時抵達?」
「我與他約定在武林大會前夕,於華山相見。」
「為何這麼晚?」洛天瑾眉頭一皺,似乎頗有不滿。
柳尋衣解釋道:「府主有所不知,任無涯練功走火入魔,每日需在水銀池中浸泡九個時辰,方才能保持身體不腐。他從西域趕赴中原,沿途必備一大桶水銀供他晝夜浸泡,故而路上所花費的時間……亦是遠超常人。」
「竟有這種事?」謝玄面露驚奇,「他每日只能離開水銀池三個時辰,如何助府主一臂之力?」
「不必擔心,我已和沈老爺商量妥當。沈老爺在重築論劍台的同時,亦會將昔日華山派的山間別院、廂房一併修葺。」柳尋衣回道,「到時,除賢王府、金劍塢、六大門派、四大世家的住處之外,仍多出許多客房。我已提前為玉龍宮定下一間閬苑,毗鄰論劍台,路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個時辰足夠任宮主來去自如。」
「未雨綢繆,行事周全,甚好!」洛天瑾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叮囑道,「今夜之事,先不要向其他人提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亂。」
「是!只不知……現在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等!」洛天瑾淡淡吐出一個字,眼睛微微眯起,形似假寐。
「等?」聞言,柳尋衣與謝玄不禁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追問道,「等什麼?」
「等狐狸自己露出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