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布達拉宮(三)
湯聰、波仁跌跌撞撞地沖入密室,赫然發現,這間密室與他們想象中的「密室」竟是截然不同。
與其說是一間密室,不如說是一處僧舍。
這裡沒有金山銀山、沒有珍珠翡翠、沒有雕樑畫棟、沒有靈芝仙草……
簡言之,密室中尋不到半點「奇珍異寶」的影子。恰恰相反,密室內外可謂極盡樸素之能事,堪稱四面簡約,八方素凈。
密室縱向分成三間,石門之後為前屋,再者為中屋,最末為後屋。除此之外,中屋左右各有一間側室,一為廚房,一為茅舍。
前屋內供奉著一尊佛像,四周掛滿唐卡,除此之外便是空空蕩蕩,再無一物。
中屋為書屋,四面書架,整整齊齊地陳列著各類佛教經書。中間鋪著一塊蒲團,前邊規規矩矩地擺放著一串念珠、一個轉經輪,一個金剛杵。此外,牆邊立著一個衣架,上掛紫紅僧衣一件,一塵不染,毫無褶皺。
后屋是睡房,不過沒有床榻,只是沿牆根鋪著一襲被褥。有一個四方小桌,但卻無凳,桌上筷碗杯碟,僅此一套。
當湯聰、波仁滿眼好奇地在密室中環顧一圈后,二人的臉上皆布滿震驚之色。
「這……這就是傳說中布達拉宮最神秘的地方?禁地中的禁地?」湯聰難以置信地呢喃道,「可我連半個銅板都看不到,談何珍寶?」
面對湯聰的抱怨,波仁對此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只能瞪著一雙充滿困惑的眼睛,在密室內外來回地打量。
「吱!」
突然,木門聲響,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僧自后屋走出,正巧與中屋內的湯聰、波仁迎面相遇。
六目相視,不約而同地稍稍一愣。緊接著,三人的臉上漸漸湧現出三種迥然不同的神情。
「他是誰?」湯聰滿眼錯愕地望著小僧,好奇道,「我們才剛剛打開密室,他卻出現在這裡,難不成……他一直住在密室中?」
聞言,不等波仁用藏語發問,小僧卻眼前一亮,遲疑道:「你們是……漢人?」
此言一出,湯、波二人皆被嚇了一跳。湯聰急忙穩定心神,結結巴巴地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
「你們果然是漢人。」小僧並未直言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隨之輕輕點了點頭。
說來也是奇怪,如此詭異的見面,湯聰和波仁兩個大人尚未完全從震驚中清醒,反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僧,卻是神情淡然,目光溫和,似乎對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毫無慌亂之意,更無戒備之心。
「這是怎麼回事?」
波仁對湯聰的困惑置之不理,只是目光古怪地死死盯著小僧,半晌未曾開口。
見狀,湯聰不禁眉頭一皺,索性將心一橫,一個箭步沖至小僧身前,威脅道:「小和尚,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若敢耍花樣,我馬上宰了你。」
「世事無常,施主何故戾氣太盛?」小僧不卑不亢,神情泰然自若,言語更是風輕雲淡,「施主有何不解,大可直言不諱。小僧必將竭盡所能,為施主開示解惑。」
「少他媽廢話!」湯聰怒聲道,「我且問你,佛蓮子在哪兒?」
「敢問施主,為何要找佛蓮子?」小僧不急不緩地反問道。
「不該你知道的,最好少問!」湯聰聽著密室外柳尋衣與班桑的打鬥聲,頓覺心急如焚,一把攥住小僧的衣領,急聲催促道,「快告訴我!」
小僧似乎看破湯聰的心思,目光微微向外一瞥,問道:「外邊可是施主的朋友?」
「是又如何?」湯聰眉頭緊皺,不耐道,「你休想拖延時間,眼下你在老子手裡,就算措丹趕來也救不了你。若不想死,趕快告訴我佛蓮子在哪兒?」
「世間本無佛,佛自在心中。」小僧諱莫如深地微笑道,「請恕小僧再問一次,施主如此急切地尋找佛蓮子,究竟所為何事?」
「你……」湯聰氣急敗壞,恨不能一掌將小僧拍死。
「湯兄弟稍安勿躁,讓我和他說。」
不知何時,波仁已湊到近前,先出手將怒不可遏的湯聰推到一旁,繼而俯身蹲在小僧面前,笑眯眯地說道:「小師傅,我們要佛蓮子是為了治病救人,你告訴我們吧!」
「佛蓮子救不了人。」小僧搖頭道,「六道有輪迴,善惡有因果。若是命中注定,自是劫數難逃,佛蓮子又豈能逆天而行?」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怕只救一個人,也是功德無量。」
「眾生皆是佛,施主也是佛。」小僧答道,「與其人救己,不如己救人。」
「小師傅,你……」
「仁兄,不必與他廢話,門主已將班桑引開,我們必須馬上走,耽誤不得!」湯聰急聲道,「剛才我們已經找了一圈,根本沒發現什麼佛蓮子,眼下脫身要緊,快走吧!」
「言之有理。」波仁重重點了點頭,同時狠劈一掌,將小僧打昏在地,繼而將其抗在肩上。
「你帶他作甚?」湯聰一愣,百思不解。
「這個小和尚突然出現在密室,難道你不覺的蹊蹺嗎?」波仁解釋道,「聽他剛剛的一番言論,我猜他一定知道佛蓮子的下落,所以帶他回去慢慢拷問。」
「這……」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不等湯聰猶豫,波仁已不由分說地扛著小僧,快步朝密室外奔去。萬急之下,湯聰也來不及多想,只能緊隨其後,為波仁保駕護航。
片刻之後,二人在樓梯口遇見滿身血跡的柳尋衣。
此時,樓道中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奄奄一息的侍衛,其中一個被點住穴道仍不斷「嗚呼」的漢子,正是措丹的親信,班桑。
「門主!」
一見柳尋衣,湯聰登時面露喜色,快步上前,滿眼擔憂地望著柳尋衣身上的斑斑血跡,關切道:「你受傷了?」
「都是他們的血。」柳尋衣目光苦澀地俯視著班桑幾人,轉而神色一稟,正色道,「剛剛我下去查探,發現措丹已經有所懷疑,他下令封鎖布達拉宮,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
「那我們怎麼辦?」波仁心中慌亂,面白如紙。
「我們……」柳尋衣話未出口,卻突然發現波仁肩上扛著一位昏迷不醒的小僧,錯愕道,「仁兄,他是……」
「我們在密室中沒找到佛蓮子,只見到這個小和尚。」湯聰解釋道,「仁兄懷疑小和尚知道佛蓮子的下落,因此想帶他回去拷問。」
「什麼?」柳尋衣大驚失色,疾呼道,「你們沒找到佛蓮子?」
「沒有。」湯聰嘆息道,「那間密室根本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而是……」
「柳兄弟、湯兄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具體情形待我們脫離虎口后,再慢慢解釋不遲。」波仁倉促打斷道,「眼下,措丹已有所察覺,八王間的爭鬥也漸漸偃息,他們遲早會找到這裡。」
「不錯。」柳尋衣點頭道,「此地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兇險,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可是措丹已將布達拉宮全部戒嚴,我們如何逃的出去?」湯聰絕望道,「此刻樓下聚集著大批侍衛,只憑我們三個斷無殺出去的可能。」
「沒錯!」柳尋衣神情凝重,幽幽地說道,「我們三個的確無法殺出去,但如果只是你們兩個,或有一線生機。」
「什麼意思?」
「我替你們牽制措丹和大部分侍衛,你們趁虛而逃。」柳尋衣沉聲道,「湯聰,以你的武功,對付三五個守門的侍衛應該不在話下。」
「可是門主……」
「不必遲疑,我自有辦法脫身。」柳尋衣揮手打斷道,「你們先找地方藏起來,待我將八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這兒,你們再走不遲。」
說罷,不等湯聰和波仁再勸,柳尋衣迅速抬起咆哮不止的班桑,快步朝密室走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柳尋衣已將班桑和幾名侍衛,全部囚禁於密室之中,並取出鑰匙,將密室大門重新關上。
「你們伺機而動,離開布達拉宮后,即刻前往唐古拉山南麓的天榕寺,我們在那兒會合。」
柳尋衣將湯聰、波仁藏於暗處,並細細叮囑一番。緊接著,他拿著八把鑰匙,故作驚慌地朝樓下衝去。
一路上,柳尋衣將鑰匙分別擲於布達拉宮的各個角落,自己手裡只攥著一把,火急火燎地闖入人頭攢動的日光殿。
柳尋衣的出現,立即吸引來眾人好奇的目光,當他們看到柳尋衣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時,一個個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柳尋衣繼續裝聾作啞,支支吾吾地衝到怒氣未消的措丹面前,朝他手足舞蹈地比劃一番。在措丹那副不勝其煩的厭惡目光下,將一把密室鑰匙雙手呈現在他的眼前。
一見此物,措丹的臉色陡然一變,喧囂嘈雜的日光殿也頓時安靜下來。
措丹虎目如炬,寒光閃爍,伸手接過密室鑰匙,同時語氣不善地朝柳尋衣「叱問」一番。
柳尋衣不明所以,只是裝傻充愣地伸手連連點指著樓上,一副被嚇破膽的惶恐模樣。
他一邊指著樓上,一邊用手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肚子上來回地比劃,示意樓上剛剛經歷過一場殊死鏖戰。
見柳尋衣一問三不知,一副傻頭傻腦的愚痴模樣,措丹不禁心生慍怒,抬起一腳狠狠踹在柳尋衣的胸口,將其踹翻在地,哀嚎連連。
與此同時,措丹和其他七王及部盟首領,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朝樓上殺去。
當措丹率領大批人馬上樓之後,柳尋衣以迅雷之勢,輕而易舉地解決掉所剩無幾的崗哨侍衛,接應湯聰、波仁從另一處樓梯悄悄下來。
「門主……」
「噓!」柳尋衣低聲道,「樓下的崗哨,我已替你們盡數解決,現在只剩宮門外的幾個侍衛。」
湯聰興奮道:「天賜良機,不如我們一起走?」
「不行。」柳尋衣拒絕道,「我若走了,措丹上樓后未發現異常,必能反省過來。這一上一下不過片刻之間,我們又能跑多遠?一旦措丹下令封鎖全城,我們定然插翅難飛。因此,我必須留下,繼續轉移措丹的注意,給你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可是……」
「廢話少說,快走!」
柳尋衣迫不及待連番催促,將他們硬生生地推出日光殿。待目送湯聰、波仁依依不捨地離開之後,他的臉色陡然一變,隨之又裝出一副六神無主的惶恐模樣,踉蹌著朝樓上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