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瓮中捉鱉
黃昏時分,陸續有五批人馬自賢王府大門而出。
前三批人馬,是以蘇堂為首的上三門弟子。第四批人馬,是由廖川、廖海率領的驚門弟子。最後一批,則由洛天瑾、鄧泉親自率領。
先後五批人馬,加在一起足有百人之眾,府內留存的高手幾乎傾巢而出。
由此可見,洛天瑾對今夜之事極為重視,並且勢在必得。
日落西山時,一身素衣的洛天瑾,在唐寂、唐修的陪同下,現身於府門之外。
鄧泉點驗人馬,洛天瑾則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來回巡視一番,隨後向前來送行的洛棋吩咐道:「我走之後,小心看守東院,切不可出現差池。」
「府主放心!」
「嗯。」
洛天瑾輕應一聲,再度左右顧盼一番,繼而和唐寂、唐修一起,鑽入馬車。伴隨著鄧泉的一聲招呼,最後一批人馬緩緩朝四喜客棧而去。
片刻之後,賢王府斜對面的暗巷中,突然閃出一道人影。那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牆角,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死死凝視著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的洛天瑾,嘴角悄然揚起一抹詭譎的微笑。
白駒過隙,斗轉星移。今日的洛陽城,仍是一片太平盛世。
夜色已深,繁華消褪,家家戶戶閉門安歇,城中漸漸陷入一片沉寂。
子時將至,空蕩無人的街道上,幾道矯捷的人影鵠起鷹落,翻牆過院,忽高忽低,閃掠而行,悄無聲息地來到賢王府院牆之下,藏身於陰影之中。
「海棠,你可看清楚了?」
黑衣蒙面的唐軒,滿眼謹慎地打量著四周,再三確認道:「洛天瑾真的離開了賢王府?」
「親眼所見!」黎海棠篤定道,「賢王府先後派出五批人馬,洛天瑾是最後一批。」
「為了對付我們,洛天瑾竟然勞師動眾,看來他今夜沒打算給我們留活路。」胡震冷笑道,「如今賢王府的高手本就不多,他們傾巢而出,反倒方便我們行事。」
「你真的親耳聽到,絕情谷的人被囚禁在東院?」顏無極的眼中精光閃爍,面露狐疑。
黎海棠重重地點頭道:「我自幼練習箭法、暗器,非但目力過人,耳力同樣不俗。我雖未聽到『絕情谷』三個字,但卻親耳聽到洛天瑾下令『小心看守東院』這句話。看他當時的神情動作,料想東院之中必有蹊蹺。」
「既是『小心看守』,那十之八九便是被囚禁的絕情谷弟子。」胡震揣度道,「稍後我們直奔東院……」
「不可魯莽!」顏無極眉頭微皺,沉聲道,「洛天瑾是何許人也?豈能如此輕而易舉地露出破綻?從唐寂、唐修向賢王府求助,再到洛天瑾出手幫他們,尤其是今夜,所有的一切皆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可謂步步如願,算無遺策。難道你們不認為,這件事……似乎太過順利嗎?」
「什麼意思?」黎海棠面露不悅,反問道,「顏嶺主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我師父?」
「非也!」顏無極搖頭道,「我只想多一份戒心。畢竟,北賢王能走到今天,絕非庸碌之輩,泛泛之徒。他的府邸,又豈是外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你……」
「顏嶺主所言極是!」不等黎海棠辯駁,唐軒突然插話道,「進去之後,我等自當小心行事。」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人交手。」顏無極補充道,「最好不要驚動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絕情谷的人,然後全身而退。」
「還有!」龍羽接話道,「一旦洛天瑾察覺異樣,必會率人火速折返。因此無論成敗如何,半個時辰之內,我們必須離開賢王府,否則後患無窮。」
聽罷,唐軒眼神一狠,幽幽地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手!」緊接著,他又向黎海棠吩咐道:「進去之後,你找地方藏身,以備不時之需。」
「知道了,師父。」
商議作罷,幾人各施輕功,先後翻過院牆。
入府後,黎海棠徑自躍上屋頂,眨眼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顏無極、唐軒等人則分散而行,左右交替,貼牆而走,不聲不響地朝東院掠去。
皎潔的月光傾斜而下,宛若為大地披上一層銀霜。
賢王府內護衛眾多,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非有亭台閣樓、假山花樹相遮掩,縱使顏無極幾人輕功再好,也定會被人察覺。
墊步擰腰,徐徐前進。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唐軒幾人順利潛入東院。
東院中間是一方空地,北面是下三門議事的東堂,其餘三面是連排的一間間廂房。廂房外建有一圈長廊,俯瞰而下,整間東院呈「凹」字形。
此刻,院內鴉雀無聲,一片靜謐。無論是東堂,還是周圍的廂房,大都黑燈瞎火,靜如死寂。
唯獨南面的一間廂房,透過紙窗依稀能見燭火搖曳,人影憧憧,隱約之間似乎還能聽到幾聲「嗚嗚」的聲響。
躲於西廊之下的唐軒,不禁面露欣喜之意。他仰頭而望,但見夜幕之下,一團黑影蟄伏於東堂頂上,時有時無,若隱若現。若非仔細辨識,根本看不出那裡還藏著一個人。
見狀,唐軒眼神一凝,轉而朝藏身於東廊之下的顏無極,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的目光一觸即分,顏無極稍作遲疑,隨之凌空揮手,悄然無聲地發出訊號。
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西廊頂上飛下,一起一伏之間,腳尖輕點地面,身形再度衝天而起。一招燕子抄水,轉眼落在南側廂房之外。
龍羽身輕如燕,落地無聲,矮身依偎在窗檯之下,側耳聆聽著房內的動靜。
此刻,東、南、西三個出入口,分別有胡震、霍彪、裘猙躲在暗處小心把守,幾人的配合,雖談不上天衣無縫,倒也算攻防有序,頗為默契。
屏息凝神,聆聽稍許,窗檯下的龍羽眼神驟然一變,同時拔劍出鞘,一個鷂子翻身,瞬間躍至四五丈之外。
「怎麼回事?」
「有埋伏!走!」
不等面色詫異的唐軒詢問究竟,龍羽猛然大喝一聲,隨之腳下一頓,飛身而起,徑自朝院外掠去。
霎時間,東院四周竟一下子冒出數十道火把,將昏暗的天地照的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上百名持刀帶劍的賢王府弟子,自周圍廂房一涌而出。眨眼之間,已將顏無極等人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鏗!」
說時遲,那時快,半空中猛然傳來一聲巨響,本欲逃出生天的龍羽,竟然去而復返,翻身落地。看其神情,頗有幾分惱怒之意。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神情冷峻的年輕男子。
此人手持鴛鴦環,腳踏龍鳳步,雙環在手,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大環如斗,小環如鐲,一陰一陽,一雌一雄。鴛鴦環變幻萬千,靈活自如,堅不可摧,令人防不勝防。
他,正是賢王府七雄之一,鄧泉。
鄧泉落地,並未急著與龍羽廝殺,而是迅速退到一旁,和眾多賢王府弟子一起將顏無極、唐軒幾人圍困其中。
「你們……」
胡震滿眼錯愕地望著四周,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開口。
「顏嶺主遠道而來,大駕光臨,洛某豈敢不親自出面相迎?呵呵……」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眾弟子迅速讓開一條通道。人群之後,洛天瑾在唐寂、唐修、洛鴻軒、蘇堂、林方大等人的陪同下,滿面冷笑,緩步而來。
「洛天瑾?」
一見洛天瑾,顏無極不禁心中一沉,當即猜破一切。
唐軒本想調虎離山,卻不料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最終,自己非但沒能將洛天瑾引蛇出洞,反而被他請君入甕。此時反省,懊惱不已,但木已成舟,已然悔之晚矣。
「哈哈……」望著面色難看的唐軒幾人,唐修毫不避諱地連連冷笑,轉而朝洛天瑾拱手贊道,「北賢王不愧是北賢王,一眼便洞穿他們的詭計,並且將計就計,反令他們變成瓮中之鱉。」
「洛某不過略施小計罷了。」洛天瑾似笑非笑地望著顏無極,不咸不淡地回道,「顏嶺主想進鄙府,大可光明正大地走正門,洛某求之不得。何故行宵小之事,偷摸翻牆?」
洛鴻軒來回打量著顏無極幾人,嘲諷道:「以你們的本事,若想隱藏自己,簡直易如反掌。可你們卻偏偏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分明是故意露出馬腳,以此吸引我們的注意。這種雕蟲小技,又豈能騙得了我爹?」
「你們漢人有句話叫『願賭服輸』。」此刻,顏無極已穩定心神。他面無懼色,神情坦蕩,不卑不亢地淡笑道:「今夜的確是我們貪功冒進,因此才會被洛府主反將一軍。事已至此,悔已無用。但究竟鹿死誰手?仍舊尚未可知。」
洛天瑾目不斜視地望著顏無極,眉頭微微一皺,狐疑道:「洛某與顏嶺主素無恩怨,不知今夜這是為何?」
「洛府主此言差矣。」面對重重包圍,顏無極依舊處之泰然,含笑道,「其實,你我之間既有恩,亦有怨。」
「哦?」洛天瑾眉梢一挑,饒有興緻地反問道,「此話怎講?不知顏嶺主所說的『恩』是什麼恩?『怨』又是什麼怨?」
「洛府主真是貴人多忘事!也罷,顏某便提醒你兩句。」顏無極笑道,「當初,琴魔舞妖前去總帥府,欲告發賢王府屠戮洛陽將軍汪緒統一家。此事,是我替洛府主據理力爭,奮力平息。敢問……這算不算是我對你的『恩』?」
聞言,洛天瑾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顏無極,似乎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之後,我派人將『琴魔舞妖』的頭顱贈與洛府主,並誠心與你結交。」言至於此,顏無極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眼中驟然湧出一抹徹骨寒意,「但洛府主卻陽奉陰違,一邊堂而皇之地收下我送的禮物,一邊在背地裡對我的人暗下殺手,於靈丘山澗將他們斬盡殺絕。此事,又算不算你欠我的『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