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塞北來使(一)
春暖花開,桃紅柳綠,中原大地春風和煦,暖意洋洋。一連數日皆是陽光明媚,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上午,柳尋衣如前幾天一樣,優哉游哉地坐在賢王府的後花園中,望著處處鮮艷,嗅著陣陣花香,慵懶地沐浴著春日陽光。
柳尋衣傷勢未愈,由於他的腳被秦天九一刀扎穿,以至今日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為此,許衡等人特意為他打造了一根拐杖,方便行動。
此番少林之行,柳尋衣居功至偉。因此回到洛陽后,洛天瑾給予他諸多賞賜,其中有一樣是:暫免一切差事,只管在府中修身養性,直至痊癒。
對於來之不易的清閑時光,柳尋衣表面上愜意享受,一副不問世事的悠哉模樣。實則心裡卻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數日前,他得知赤風嶺將派人來洛陽拜會洛天瑾。對於蒙古人的真正來意,柳尋衣心如明鏡,故而這幾日他一直在為此事煩憂,並於暗中盤算對策。
「尋衣。」
突然,林方大急促的聲音自遠處響起。往日這個時辰,他都會拎著酒來,與柳尋衣痛飲暢聊一番,陪他打發閑暇時光。但今天林方大的手裡卻沒有酒,只有一把刀。
聞言,侯在一旁的湯聰趕忙將拐杖送到柳尋衣面前,在廖川、廖海的攙扶下,柳尋衣緩步迎上前去,他雖心中疑惑,但臉上仍洋溢著一抹欣喜之色,笑道:「大哥今日來的比昨日還要早。」
林方大快步上前,扶住柳尋衣,同時滿臉愧色,苦笑道:「尋衣,今天我不能陪你喝酒,府主急召我去中堂議事。我專程來告訴你一聲,以免你一直在這兒傻等。」
柳尋衣心中一沉,故作漫不經心地笑道:「哦!府主之命要緊,大哥還是快些去吧!只不知……府里又出了什麼大事?」
林方大哼笑一聲,不屑道:「府里沒事,只不過是赤風嶺的人到了,府主讓我們都去迎客。我真想不明白,府主為何要對這些韃子如此客氣?」
「我為何沒有收到召令?」柳尋衣沒心思與林方大同仇敵愾,下意識地反問道。
「府主有令在先,在你傷愈前,不會給你安排任何差事。」湯聰解釋道,「因此這件事也沒驚動你。」
柳尋衣稍稍思量,正色道:「我與大哥一同前去。」
「尋衣,你還是在這兒好好歇息……」
「大哥難道忘了龍羽?」柳尋衣雙眸一寒,沉聲道,「我從少林回洛陽的路上,這個龍羽竟先後刺殺我三次。若非這一路有七爺陪著,只怕我早就死在他手裡了。龍羽是蒙人,在我的印象中,自己好像從未得罪過他,但他卻屢次要殺我,實在奇怪。難得今天赤風嶺的人在場,我正好去找他們討個交代。」
林方大眉頭一皺,躊躇道:「府主讓我們前去迎客,似乎不想與他們發生爭執……你若去興師問罪,會不會……」
「大哥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不會亂來。」
說罷,未等林方大應答,柳尋衣已率先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朝中堂走去。
中堂內,洛天瑾、凌瀟瀟、洛鴻軒、謝玄、鄧長川、慕容白依次在座。狄陌、蘇堂、洛棋三位執扇亦全部到場。除此之外,下面還坐著凌青、陳雍等幾位門主。
此刻,以莫乾和巴特爾為首的十幾個蒙古人,頗為恭敬地站在堂中,身前擺放著大大小小十幾個木箱,箱內堆滿金銀珠寶、瑪瑙翡翠。
一入中堂,林方大和柳尋衣迅速朝洛天瑾拱手施禮,而後躡手躡腳地退到一側,默默落座,並未驚動其他人。
「顏嶺主的美意,洛某心領了。」洛天瑾不動聲色地望著查干,淡淡地說道,「不過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我不能收。」
查干似乎對洛天瑾的推辭早有預料,他不慌不忙地命人將箱子蓋上,轉而從巴特爾手中接過一個木匣,笑道:「洛府主對金銀珠寶或許看不上眼,但這件禮物,想必洛府主一定會有興趣。」
說罷,查干迅速將木匣掀開,頓時露出兩顆慘不忍睹的人頭。
時隔多日,人頭已開始腐爛枯萎,扭曲變形的腐肉上布滿乾涸的血污,同時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雖已腐爛,但柳尋衣仍能一眼認出,他們正是昔日在東海茶樓賣唱的劉老漢和梅花,亦是害的賢王府與將軍府水火不容的罪魁禍首。
「多行不義必自斃!」凌青感慨道,「之前我曾奉命追殺他們,但卻被『無道神僧』多管閑事,出手阻撓。二人僥倖逃過一劫,卻沒料到他們逃的過初一,卻逃不過十五,最終還是落得慘死。」
反觀洛天瑾,只是用餘光淡淡一掃,臉上仍看不出絲毫喜怒。
查干見狀,不急不緩地收起木匣,笑問道:「難道洛府主不好奇,他們的腦袋為何會在我手裡?」
鄧長川眉頭一挑,戲謔道:「怎麼?難道你們是來討要賞錢的?之前我們曾發出江湖追殺令,願出一千兩黃金,買他們的人頭,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今日果然一語成讖。哈哈……」
慕容白冷冷一笑,接話道:「若真如此,那可千萬別虧待人家。」
對於鄧長川和慕容白的插科打諢,洛天瑾既未阻止,也未附和,只是似笑非笑地盯著查干,似乎在等他自己解釋一切。
查干本想藉機吊一弔洛天瑾的胃口,卻不料洛天瑾竟會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查乾的臉色不免有些難堪,下意識地輕咳兩聲,似是替自己緩解尷尬。
「喂!」
巴特爾初生牛犢不怕虎,頓時心生怒意,喝問道:「我們千里迢迢而來,難道你們就這樣迎客?都說你們漢人知書達理,今日一見,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如果我們像強盜一樣,擅闖你們的國家,踐踏你們的城池土地,殘殺你們的兄弟姐妹,你們又能剩下多少君子風度?」狄陌冷冷地說道,「賢王府與赤風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雖未交惡,但也沒什麼交情。你們突然來訪,非但不直明來意,反而還故意繞圈子,難道這就叫知禮嗎?」
「你……」
「住口!」不等巴特爾反駁,查干突然沉聲喝斥,轉而向洛天瑾稍稍拱手,乾笑道,「小輩不懂事,還望洛府主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必多禮。」洛天瑾輕聲道,「閣下想說什麼?煩請直言相告,洛某洗耳恭聽。」
「呵呵……」查干微微點頭,伸手一指裝著人頭的木匣,解釋道,「實不相瞞,此二人之所以在我手中,是因為前些日子,他們偷偷跑到塞北,欲要向汪總帥告密。」
「告什麼密?」謝玄明知故問道。
「他們想告訴汪總帥,洛陽將軍汪緒統一家慘死的真相!」查乾眼泛精光,直言不諱。
聞言,在座眾人無不暗吃一驚,但誰也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凌瀟瀟黛眉微蹙,狐疑道:「汪將軍的事,我們已給蒙古朝廷送過密信,並在信中解釋前因後果……」
「不不不!」查干諱莫如深地搖了搖頭,道,「他們要告訴汪總帥的『真相』,與洛府主在信中所寫的『真相』……不太一樣。」
「有何不一樣?」洛天瑾處變不驚,語氣平淡如水。
「他們想告訴汪總帥,汪緒統一家其實是被洛府主派人殺害的。所謂的『民間義軍』,不過是洛府主故意施展的障眼法而已。至於汪清術,則是被賢王府的柳尋衣斬殺於鳳鳴樓。」查干陰陰地笑道。說罷,他還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面色複雜的柳尋衣,隨即話鋒一轉,又道:「這種鬼話,我們當然不會相信。但汪總帥不一樣,他一向視汪緒統為兄弟,視汪清術為子侄,若被他得知這個消息,且不論是真是假,汪總帥必會雷霆大怒。如此一來,今日來此拜訪洛府主的,將不再是老朽,而極有可能是汪總帥的十萬鐵騎。」
「兩個江湖騙子,受人唆使,信口雌黃,鬼話連篇。」洛天瑾面不改色地淡笑道,「我想就算汪總帥得知此事,也一定不會輕信,更不會做別有用心之人的傀儡。」
此刻,休看洛天瑾表面上雲淡風輕,實則他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捕風捉影,尚且麻煩重重,更何況汪緒統一家真是死於他手?
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洛天瑾雖早有預料,留著『琴魔舞妖』遲早會是禍患,但卻萬沒想到,他們竟會如此膽大妄為,敢跑去塞北向蒙古人告密。
查干與洛天瑾四目相對,他想從洛天瑾的眼中看出些許端倪。但看來看去,看到的卻只有波瀾不驚,處之泰然。彷彿剛才查乾的那番言論,與洛天瑾全無半點關聯。
「洛府主所言極是,這二人的胡言亂語,我們自是不會相信。」沉寂片刻,查干緩緩開口道,「於是我們將他們帶回赤風嶺,並嚴刑拷打,終於問出誰才是幕後主使。」
「誰?」聽到這裡,洛天瑾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好奇之色。與此同時,其眼底也不經意閃過一抹冷厲寒光。
「金劍塢!」查幹道,「是金劍塢許以重金,指使他們去總帥府,告發洛府主。」
洛天瑾瞳孔驟然一凝,一股難以名狀的怒意悄然散出。
「不知顏嶺主有何打算?」謝玄謹慎地問道。
查干用手輕輕拍了拍木匣,笑道:「嶺主的意思,難道各位還看不出來嗎?兩個賊人的腦袋,皆被我砍下並呈於洛府主面前,我想……這足以表明我們的誠意吧?嶺主說了,此事不論是真是假,我們都要替洛府主全力擺平。就算汪總帥日後要為汪緒統報仇雪恨,嶺主也定會跪到大汗帳前,為洛府主再三求情。」
洛天瑾眼皮微微跳動幾下,目光凝重地上下打量著查干。沉默許久,方才緩緩問道:「我與顏嶺主素無往來,他……為何要幫我?」
「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嶺主之所以要幫洛府主,其實是想結交洛府主這位朋友。並且從今以後,希望洛府主,以及賢王府的各位英雄,能與我赤風嶺,乃至大蒙古國……同心同德,共進共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