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長興客棧(二)
「秦苦?」
劉老漢先是一愣,隨即一抹駭然之色瞬間湧上他的臉龐,他慌忙伸手拽住梅花的胳膊,急聲問道,「女兒,此人是何樣貌?」
聞言,梅花不禁黛眉微蹙,狐疑道:「身寬體胖,滿身贅肉,形同圈中的待宰之豬。」她的言語間,帶有諸多不屑。
「此人可否帶著刀?」劉老漢神色凝重,忙追問道。
「刀?」梅花朝秦苦上下打量一番,應道,「他的確帶著一把刀。」
「果真是他!」
剛剛還鎮定自若的劉老漢,此刻竟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瞬間萎靡下來,語氣絕望地哀呼道:「難道是天要絕我們父女不成?先是在洛陽城外碰上『雪衣銀蛟』,現在竟又在此地碰上麻衣刀客『鬼見愁』。完了完了,吾命休矣!唉!」
「鬼見愁?」梅花不解地問道,「爹,誰是鬼見愁?」
劉老漢伸出顫抖不已的褶皺老手,直指秦苦,嘆息道:「女兒,面前這人便是排在龍象榜第六位的高手,秦苦。自稱『麻衣刀客』,由於其刀法精湛,武功奇高,故而人送外號『鬼見愁』。」
秦苦似是對劉老漢的強烈反應頗為淡然,朝梅花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點頭道:「不才正是在下!嘿嘿……」此刻,秦苦的笑容在梅花眼中,就如同地獄判官的獰笑一般,甚是駭人。
「爹,就算他武功高強又如何?」梅花將心一橫,倔強道,「看他年紀輕輕,體態臃腫,難道你我聯手還怕敵他不過?」
劉老漢苦笑道:「如若秦苦真這般容易對付,那又豈會被人稱作『鬼見愁』?此人非但武功高強,而且力大無窮。休看他體態臃腫,可當你與他交手后便會知曉,他的速度遠非你我之輩所能比肩,力道更是……天壤之別!」
「是嗎?」梅花下意識地向後挪動一下身子,眼神疑惑地望著秦苦,問道,「我們與你無冤無仇,難道你真想殺我們?」
「你們父女惡貫滿盈,殺了你們,算是為江湖除去禍患。」秦苦仍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輕鬆模樣,憨笑道,「更重要的是,殺了你們還有一千兩黃金的報酬,我很難不動心。換做是你們,倘若有人肯出一千兩黃金賣我的人頭,想必你們連猶豫都不會猶豫,定會痛快答應吧?嘿嘿……」
「真不能商量?」梅花美目一轉,突然朝秦苦拋去一個充滿深意的媚眼。與此同時,她的右手已悄然探到身後。
似是被梅花的眼神所觸動,秦苦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乾笑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勾魂奪魄的手段倒是……」
「去死吧!」
不等秦苦把話說完,梅花已突然出手。頃刻間,從其袖口內一連射出數十道銀針,直逼毫無防備的秦苦而來。
此刻,他們皆是站在樓梯上,彼此相距不過數步之遙。故而,數十道銀針迅若閃電,幾乎是梅花的嬌喝聲尚未落下,銀針已是盡數飛到秦苦面前。
「噌!」
「叮叮叮!」
電光火石之間,伴隨著一道刀鋒出鞘的輕響,一抹銀光自半空急閃而過。與此同時,一陣銀針擊打刀身的脆響接踵而至。眨眼間,幾十根銀針已紛紛被打落在地,竟一根也未能傷及秦苦。
「這……」
秦苦以快過眨眼的速度拔刀、揮刀、打落銀針,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梅花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時才她只感覺眼前一花,什麼都未看清,自己滿懷信心的偷襲便已然鎩羽落幕。
「偷襲?」秦苦笑盈盈的望著滿臉愕然的梅花,輕輕搖了搖手中的長刀,故作可惜地說道,「可惜速度太慢。」
「你……」
「快逃!」
不等梅花開口,劉老漢卻突然大喝一聲,他一把拽住梅花的胳膊,腳下一頓,身形登時衝天而起,帶著梅花一起躍出樓梯,飛向樓下大堂。
「嘭!」
就在劉老漢父女飛身逃離的瞬間,一抹霸道的刀風,已以雷霆萬鈞之勢席捲而來。
頃刻間,將整條樓梯生生震塌,頓時化作無數碎木四處橫飛,七零八落,將長興客棧攪的一片狼藉。
客棧的夥計從崩塌的樓梯上摔落而下,身子砸入一片高高摞起的酒罈中,伴隨著「嘩啦啦」的一陣巨響,幾十個酒罈應聲而碎,酒水四溢,流淌滿地,令客棧大堂瞬間彌散出一抹濃濃的酒香。
再看夥計,則是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哎呀!浪費啊浪費!可惜啊可惜!」秦苦面色惋惜地望著那些酒罈,如喪考妣般連連哀呼。
「錚錚錚!」
飛落堂中的劉老漢和梅花,心知今日退無可退,故而決定與秦苦拚死一戰。
故而,在秦苦「望酒興嘆」時,劉老漢的琴聲已陡然襲來,琴中暗藏滔天殺意,琴弦如同蓄勢強弩,將一道道音波化作萬千利箭,「咻咻咻」地朝秦苦直射而來。
「鏗鏗鏗!」
面對音波攻勢,秦苦那碩大的身軀卻異常靈活地左搖右擺起來,手中長刀隨之左劈右砍,伴隨著一陣金戈鐵鳴的音爆聲,眨眼的功夫,秦苦已將劉老漢隱藏於琴音中的內勁盡數化解。
「嗖嗖嗖!」
梅花趁勢出手,羅裙一翻便又射出一陣暴雨梨花,一道道銀針在半空中縱橫交錯,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針網,鋪天蓋地地朝秦苦撲面而來。
「呼!」
秦苦豎劈一刀,一股渾厚的內勁自刀中迸發而出,直將身前的銀針掃落一半,緊接著又反手橫砍一刀,又將另一半銀針也統統打落在地。
「雕蟲小技!」
秦苦口中發出一聲陰狠的冷笑,隨之腳下一跺,巨大的力道恨不能將整間客棧震的一晃。秦苦那偌大的身軀,如離弦之箭般爆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破重重琴音與暗器,徑自殺到劉老漢與梅花面前。
秦苦周身帶起一股勁風,將劉老漢父女的衣袍吹的嘩嘩作響,梅花更是被吹的披頭散髮,狼狽之極。
「記著,下輩子少做點缺德事!」
秦苦一聲暴喝,宛若雷霆一怒。此刻的他,面色猙獰如地獄惡鬼,與剛剛的憨態可掬簡直判若兩人。他的一聲斷喝直嚇的劉老漢魂飛魄散,梅花登時花容失色,聲淚俱下。此刻,他們二人只恨自己不多生出幾條腿,好能逃離此處。
說罷,秦苦毫不猶豫地高舉長刀,狠狠揮砍而下,欲要一刀取下他們二人的腦袋。
「呼!」
「嘭!」
千鈞一髮之際,一聲輕響陡然自客棧外傳來,接著只見一道青劍倏忽而來,筆直地打在秦苦的刀上,猝不及防的刀鋒順勢一偏,擦著梅花和劉老漢的面門「呼」的一下劈砍而過,將他們二人額前的頭髮削下幾縷。
秦苦眉心一皺,也不理會那青劍從何而來,手腕一翻,刀鋒便又自下而上地朝劉老漢和梅花的脖頸砍去。
「鬼見愁,還請刀下留人!」
「嗖!」
伴隨著一聲清朗的呼聲,金劍塢四大高手之一的「神運算元」宋玉,此刻已快步沖入客棧。他見秦苦欲痛下殺手,不禁眼中一急,迅速抬腳踢向身旁的長凳,一條長凳登時橫飛而起,直撲秦苦而來。
秦苦屢次三番被人打擾,不禁心生惱怒,他將刀鋒驟然一轉,接著斜砍而出,將那條長凳從中劈成兩半,自他身體左右飛了出去。
趁此機會,劉老漢和梅花迅速飛身而退。宋玉則閃身上前,攔住秦苦去路。
「你是何人?」秦苦目光不悅地盯著宋玉。
「在下金劍塢,宋玉。」宋玉頗有禮數地朝秦苦稍稍拱了拱手,笑道,「不知他們二位哪裡得罪了鬼見愁,竟令你對他們窮追不捨?」
「無冤無仇。」秦苦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著宋玉,對於這種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秦苦一向厭惡,冷笑道,「就是想取下他們的腦袋,換些酒錢。」
聞言,宋玉不由地一愣,苦笑道:「若想喝酒。我請客便是。又何須打打殺殺?」
「喝酒也要分人,你的酒我不喝。」秦苦毫不客氣地回絕道。
「為何?」宋玉又是一愣,對於江湖中人見人怕的「鬼見愁」,他之前只是聽聞,今日也是頭一次見面,故而被秦苦的古怪脾氣鬧的哭笑不得,反問道,「莫非我與閣下曾有過恩怨?」
「咱倆也無冤無仇。」秦苦大大咧咧地擺手哼道。
「那你為何不肯喝在下的酒?」
「因為老子不喜歡你這個人。」秦苦直言不諱,令宋玉好生難堪,「我也不知為何,老子一看見你,就打心眼裡厭煩。」
「這……」
「不過你的腦袋換不了錢,我懶得與你糾纏。」不等面色尷尬的宋玉開口,秦苦已自顧自地揮刀直指著劉老漢和梅花,眼神陰狠地盯著對宋玉,冷聲道,「我要殺的人,沒人保的住!」
宋玉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劉老漢和梅花,轉而又看向性情古怪的秦苦,正色道:「我若偏要保呢?」
秦苦眼神一寒,冷笑道:「要麼交錢,要麼交命!」
「交錢?你想要多少?」
「原本是黃金一千兩,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是這個價了。」秦苦戲謔地盯著面色疑惑的宋玉,隨之故作親昵地湊上前去,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你的樣子太他媽惹人厭煩,所以現在要價黃金一萬兩,少一個銅板都不成!」說罷,在宋玉陰晴不定的目光凝視下,秦苦竟突然咧嘴「嘿嘿嘿」地陰笑起來。
秦苦此話一出,宋玉臉色陡然一沉,冷聲道:「你敢耍我?」
「耍你又如何?」秦苦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接著手中長刀一轉,直指宋玉,獰笑道,「你大可出手試試!」
「你……」
「宋公子,我們既已到長興客棧,你又何必如此匆忙,害的我險些跟丟。」
宋玉話未開口,客棧外卻又突然傳來一道粗獷的呼聲。緊接著,河西秦氏的秦三,一手拎著烈陽刀,一手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快步朝客棧走來。
不等秦三踏入長興客棧,原本殺意盎然的秦苦,在聽到秦三的聲音后,神色卻陡然一變,隨之匆匆收刀入鞘,接著一個縱身飛上二樓,迅速沖入客房,消失不見了。
「這……」宋玉一頭霧水地望著秦苦,又轉身看向不明所以的秦三,不解地問道:「親三爺,你與他都姓秦,莫非你們認識?」
「誰?」秦三時才進來的匆忙,並未看清客棧內的局勢,故而被宋玉如此一問,當下也是一愣。
「鬼見愁,秦苦!」
宋玉此話一出,秦三的臉色頓時一變,隨之在宋玉狐疑地目光下,他神色猶豫地不斷轉動著眼珠,模樣似乎有些彷徨茫然,甚至是……不知所措。
許久之後,秦三在宋玉的再三呼喚下,乍然驚醒。他頗為煩躁地胡亂擺了擺手,顧左右而言他的匆匆搪塞道:「天下之大,姓秦的多如牛毛,我豈能都認識?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不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