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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除夕夜變(四)

  林方大此言,令柳尋衣頓感無所適從。他目光顫抖地望著林方大,轉而又難以置信地看向神色慌張的張福,但見張福朝他苦澀地點了點頭,柳尋衣那顆高高懸起的心,瞬間墜入萬丈深淵。


  倘若洛凝語今夜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柳尋衣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尋衣,你怎能把凝語一個人扔在街上?」林方大又氣又惱,若柳尋衣不是他的結義兄弟,他定會拔刀相向。


  林方大字字如針,令柳尋衣痛如刀絞,他不想反駁,也沒資格反駁。畢竟,洛凝語是和他相約外出,如今出事,他自當難辭其咎。


  凌瀟瀟杏目怒瞪,對柳尋衣冷聲威脅道:「若是語兒今夜出了什麼事,我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凌瀟瀟不再理會滿眼愧疚,欲言又止的柳尋衣,徑自轉向蘇堂,喝令道:「你還在等什麼?快帶人去鳳鳴樓救出小姐!」


  「這……」蘇堂一驚,不禁面露難色地看向洛天瑾,似是在懇求洛天瑾親自下令。


  見狀,謝玄接話道:「夫人莫慌,此事還有些蹊蹺。剛才張福說,凝語是主動跟他們去的鳳鳴樓,而並非強行擄走,是不是?」


  「是。」張福趕忙回答道,「一開始小姐並不睬他們,可後來他們對小姐說了幾句什麼,之後小姐便主動跟他們去了。」


  「他們說了什麼?」鄧長川狐疑地問道。


  張福眉頭一皺,細細回憶道:「具體的沒聽清,但似乎提到了『梅花曲』。」


  「梅花曲?」林方大和柳尋衣不約而同地驚呼道,「可是那位曾在東海茶樓賣唱的姑娘?」


  「應該是。」張福猶豫不決,回道,「似是汪清術抓了賣唱父女,並以他們為要挾,小姐這才同意跟他們走的。」


  林方大恍然大悟,並連連點頭道:「定是如此!凝語一向俠義心腸,倘若汪清術真抓住那對兒賣唱父女,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凌瀟瀟抱怨道:「這丫頭未免太過不自量力,她以為僅憑自己一人,就能斗得過汪清術嗎?」說罷,她便將哀求的目光投向洛天瑾,急聲道:「瑾哥,事不宜遲,無論起因如何,我們都應先派人去把語兒救回來。鳳鳴樓那種地方……豈是一個女兒家該去的?汪清術將她哄騙到那兒,又能做出什麼好事?」


  凌瀟瀟一席話猶如鋼刀鐵線,狠狠扎在柳尋衣心頭,一句「又能做出什麼好事」,令柳尋衣頓浮想聯翩,無數種難以預料的悲慘結局瞬間湧入腦海。有些事,他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僅是一個念頭,便足以令他悔恨難當,生不如死,更何況真的發生?


  「夫人所言不錯。」林方大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只要府主一聲令下,我這就帶人去蕩平鳳鳴樓!」


  「不可衝動!」謝玄趕在洛天瑾應答前,突然勸阻道,「凝語是被汪清術『請』去的,雖然手段略顯卑鄙,但終究沒有用強。既然他沒有用強,我們若是大張旗鼓地殺去鳳鳴樓……只怕會落人口實。莫要忘了,我們現在與將軍府算是准親家,就算不在乎汪清術的感受,也應顧忌一下汪緒統的顏面。他兒子只是暫邀未來媳婦兒一敘,我們便如臨大敵,興師動眾,豈不擺明著和將軍府為敵?到時,汪清術若真對凝語圖謀不軌,我們也算師出有名。但汪清術若什麼出格的事都沒做,反而對凝語以禮相待,相敬如賓,我們又該如何向汪緒統解釋?難道說我們懷疑他兒子是個窮凶極惡、卑鄙無恥的登徒子,所以才火急火燎地去救自家小姐嗎?」


  「二哥言之有理。」江一葦眉頭緊鎖,緩緩點頭應道,「我們若堂而皇之地去救人,只怕汪緒統也會派兵大張旗鼓地去救小王爺,一旦兩撥人馬在鳳鳴樓前相遇,勢必刀兵相見,水火不容,那時我們就等於和汪緒統徹底撕破臉。」


  「撕破臉就撕破臉!」林方大憤憤不平地說道,「難道我們還怕他不成?」


  「還是那句話,汪清術若對凝語圖謀不軌,就算撕破臉也無妨。」謝玄搖頭道,「但汪清術若只想藉此機會,和凝語聯絡聯絡感情,並未作出過分之舉,那我們的反應如此過激,只怕……代價有些太大了。那可是洛陽將軍,代表著蒙古朝廷,我們與他為敵,絕非小打小鬧。稍有不慎,便會令賢王府上千弟子,乃至洛陽城數十萬百姓,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府主應三思而後行!」


  凌瀟瀟黛眉一挑,語氣不悅地反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我女兒今夜有沒有事,就全憑運氣?」


  「豈敢!」謝玄趕忙解釋道,「依我之見……可以派人去找回凝語,但卻不應以賢王府的名義,大張旗鼓地殺去鳳鳴樓。畢竟,現在一切還都沒弄清楚。尤其是府主,絕不能輕易露面,更不得衝動表態。」


  林方大急聲道:「我怕真等到弄清楚時,一切都晚了!凝語現在人在鳳鳴樓,我……」


  「夠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洛天瑾陡然開口,書房內激烈的吵鬧聲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在他身上。


  洛天瑾面沉似水,語氣陰沉地說道:「其一,語兒絕不能有事,半點風險都冒不得,倘若汪清術真敢對語兒行不軌之事,那我就算拼出這條命不要,也定要讓汪家父子不得好死!」


  洛天瑾這兩句話說的極為霸氣,根本容不得旁人有半點質疑。


  可還不等凌瀟瀟和林方大滿眼欣喜地開口應答,洛天瑾已繼續說道:「其二,謝玄所言也不無道理,語兒畢竟不是被擄走的,我們若興師動眾,極易落人口實,對賢王府的名聲,以及未來的局勢皆有諸多不利。還是那句話,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得罪蒙古人,尤其是蒙古的王公貴族。無論賢王府在江湖中如何強勢,卻終究無法和一國之力相抗衡。更何況今天是除夕,府中弟子大都已喝的酩酊大醉,又如何再去廝殺?而且……洛陽城畢竟是我的地盤,我不相信汪緒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縱子行兇!」


  「府主的意思是……」


  「就依謝玄所言,派人去鳳鳴樓帶回凝語。」洛天瑾沉聲道,「遇到阻礙可以出手,甚至可以殺人。但……只准對金刀門的人出手,切不可傷及汪清術性命。我雖不想得罪蒙古人,但也絕不會對蒙古人的走狗畏首畏尾。金刀門和鐵掌幫,自從找到汪緒統做靠山,這段日子越發猖狂,簡直不可一世。也是時候讓他們重新認清楚,這座洛陽城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去!」


  洛天瑾話音未落,柳尋衣突然主動請纓,滿眼悲憤地請命道:「夫人所言不錯,凝語是我帶出去的,也該由我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來。所以這趟鳳鳴樓之行,請府主允許我去。」


  「你去?」凌瀟瀟不滿地冷哼道,「沒有你,凝語今夜根本不會出去,更不會身陷險境。你現在竟還敢開口……」


  「夫人!」突然,柳尋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正色道,「千錯萬錯,都是我柳尋衣一人之錯。害小姐身陷囹圄,害府主進退兩難,我罪無可恕,罪該萬死。此事不僅府主不宜出面,就連七雄、執扇甚至是門主也不應該插手。我入府不久,是個無名小卒,還不懂府里的規矩,所以稍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是我一個人擅自行事,即便日後引出什麼麻煩,我也願一人承擔,與賢王府無關。因此,我求府主、夫人給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我去帶回小姐。待小姐平安歸來后,我任憑你們處置,絕無二話!」


  「你若帶不回來呢?」


  「除非我死在鳳鳴樓,否則我一定將小姐安然無恙地帶回來!」柳尋衣對天起誓,字字鏗鏘。


  「蘇堂!」洛天瑾突然吩咐道,「你和方大率領休門弟子,去將軍府附近埋伏,兩個時辰內,我不允許有任何人進入將軍府通風報信。」


  「是!」蘇堂當即領命,而林方大本想與柳尋衣一起去鳳鳴樓救人,但見洛天瑾面色陰沉,目光堅毅,也嚇的不敢再多言,只好悻悻而去。


  洛天瑾目光深沉地盯著柳尋衣,幽幽說道:「尋衣,我給你兩個時辰,把凝語給我毫髮無傷地帶回來。兩個時辰內,汪緒統和蒙古兵馬,絕不會出現在鳳鳴樓,你大可放開手腳,無所顧忌。總之,鳳鳴樓內除了汪清術外,其他人任你處置。」


  說罷,洛天瑾又將話鋒一轉,道:「當然,在這兩個時辰內,你也不會有任何幫手,為了避嫌,賢王府的人同樣不會出現在鳳鳴樓。」


  「是!」聽聞此言,柳尋衣不禁面露感激之色,迅速領命道,「府主放心,尋衣誓死帶回小姐!金刀門的人,不攔我最好,若敢攔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今夜,不僅是為彌補我將小姐一人留在街上的過錯,更是為報答府主這段時間的器重之恩!」


  說罷,柳尋衣朝洛天瑾「砰砰砰」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柳尋衣此舉,在座之人皆甚為不解,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或許是他留在賢王府,所能做的最後一件差事。只等程秋一到,謊言揭穿,到時生死尚未可知。但至少,柳尋衣不會再被洛天瑾留在賢王府。


  「長川,取無極劍來!」


  洛天瑾吩咐一聲,上前親自將柳尋衣攙扶起來,並揮手為其撣去身上的塵土,面色懇切地說道:「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讓語兒出事!」


  這一刻,站在柳尋衣面前的,不再是執掌武林半壁的北賢王,而只是一位牽挂女兒安危的父親。


  對此,柳尋衣心中頓生一股悲涼之感。在他的記憶里,自己好像還從未體會過真正的父愛,就淪落成孤兒。這種父愛如山的厚重,正是他內心深處極其渴望,但卻不可求的親情。


  「此劍明曰『無極』,乃多年前家師贈與我的寶物。」洛天瑾從鄧長川手中,接下一把三尺七寸長的青色寶劍,劍柄上端雕刻有太極陰陽符。


  此劍雖歷經年月,但劍鋒出鞘,仍寒光奪目,惹人心悸。


  洛天瑾將無極劍交由柳尋衣,正色道:「我為大局計,不能親自去鳳鳴樓。你帶著我的劍,去將語兒接回來!」


  「府主放心,此事因我而起,今夜我必會給府主和夫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柳尋衣緊攥無極劍,再度朝洛天瑾和凌瀟瀟拱手叩拜。隨後不再猶豫,命張福帶路,快馬出府。


  風雪之夜,柳尋衣一人一劍,直奔鳳鳴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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