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風雖大,也都繞過她靈魂
似乎故事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崇初書院這一群人為了天金書而做出的努力,像是曾經鮮豔而今又暗淡的畫,也會隨著時間滾滾失去顏色。
有人會一直記得一個人嗎?
“害,這個世界上還能有這樣的傻子?我可不信。”
大飛拿著牙簽剔牙,麵對同事提出的問題表示非常質疑。
何舟渡的案子已經結束一周了,大飛的心情很好,雖然這不是什麽大案,但是難纏的很,解決了麻煩一樁,豈不美哉?
不過……有一件事他看不明白。
視線右移,看到那個坐在桌子前卻明顯正在走神的人,此時此刻,依舊跟前幾天一樣,心不在焉,雙眼發直。
大飛黑人問號臉。
盡管孟眠還在實習期,可大家都很喜歡她,早就把她當成了隊裏的人。孟眠很討喜,平時再小的案子都不鬆懈,非常認真,哪怕是抓個流氓變態都衝在第一個,她是一個把性別拋在腦後,把工作性質放在第一位的人,這一點,大飛很敬佩她,年紀輕輕可以有這樣的覺悟。
所以隊裏吉祥物出了問題,大飛當然要關心。
“老大,你看孟眠,又那樣,跟中邪了似的。”
大飛開始朝著阮奇遇擠眉弄眼。
其實不用大飛說,阮奇遇也注意到了孟眠的不尋常。
她不禁回想起那一天。
那天,孟眠從風嶽山上下來,渾身是血,當時還背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後來經過身份確認,是沈濁,那個常常會在崇初書院見到的陸寒昭的左膀右臂。
非常奇怪,那個叫沈濁的沒有任何外傷,五髒六腑都快碎了,卻仍然還有一口氣在。
另一個叫沈清的早就被送到醫院去了,傷勢雖然也很重,但是比起沈濁還是好了很多,叫飛雪的女孩子一直哭,鼻涕和眼淚都抹到了大飛的衣服上。
更奇怪的是孟眠,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挺著那一身傷又從山上把一個年輕男子背下來的,她背上的擦傷混著汗,早就透了整個背。
把沈濁送上救護車,孟眠也不說話,低頭轉身朝著風嶽山上衝。
大飛和阮奇遇都嚇壞了,趕緊攔她,然而,孟眠就跟瘋了一樣咬他們,死活都不顧,就是要重新回到風嶽山上去。
然後又來了兩個同事,同樣沒辦法攔住她。她像是狂怒的小獸,無差別的攻擊任何人,隻想重新上山去,問了原因又不說話,沒人知道為什麽一個受了傷又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可以爆發出那麽大力氣,也沒有人清楚風嶽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孟眠傷成這樣也可以罔顧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衝上去。
後來跟著刑偵隊搜查過後,阮奇遇好像發現了什麽。
或者說,她有一個猜測。
那個男人不見了。
陸寒昭。
崇初書院的所有人都在,隻是受傷程度不同,但是唯獨那個男人徹底不見了蹤影,陸寒昭是真的出了那麽久的門,還是失蹤了?
一同失蹤的還有何舟渡。
問孟眠這件事,她閉口不言。
確切地說,孟眠的話變得很少很少。
那次之後,他們對何舟渡下了逮捕令,孟眠的反應也很平靜,仿佛早就料定了一切。
她到底怎麽了,以及她在風嶽山上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也問不出來絲毫,阮奇遇本想好好調查風嶽山上的事,但是沒有任何頭緒,當事人也不配合,隻好暫時放下,可她心裏大概也清楚,應該是跟何舟渡脫不了幹係,因為他們在何舟渡最後待過的工作室發現了大量關於陸寒昭的資料,甚至包括崇初書院門口的監控資料都被何舟渡竊取了,可見何舟渡對崇初書院是有不軌想法的。
再後來,孟眠拒絕接受別人的問詢,也拒絕了隊裏想要幫她找一個心理谘詢師來的好意,好像把自己關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盒子裏,斷絕了和外界的任何溝通。
她每天還是會按時正常上班,也有在認真的工作,吃飯睡覺,隻是安靜得可怕,常常走神。
阮奇遇知道,那天孟眠傷得也很重,背上的擦傷,手臂上、腿上,她露在外麵的皮膚看上去斑駁不堪,就連阮奇遇看了都倒吸一口涼氣,孟眠卻一句“疼”字都沒喊。
趁著沒人,孟眠拉她衣角,小聲問她,老大,我求求你,能不能讓我再上去一趟,就一趟。
那個情況非常危險,怎麽可以再讓傷得這麽重的孟眠上去?阮奇遇狠下心拒絕了她。她是自己的下屬,阮奇遇必須為了孟眠的安全考慮。
思緒抽回,阮奇遇看著沉默的孟眠,真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
“今天下班去吃茜茜燒烤吧?”
那是他們經常聚餐的一家小店,老板是個和孟眠年紀相仿的成都女孩,長得白,眼睛笑起來彎彎的,溫柔又可愛。以前去的時候倆人也挺聊得來,最重要的是,孟眠也很喜歡吃她家的燒烤。
大飛問,阮奇遇回答,眼睛卻一直在孟眠身上,時刻關注著她的反應。
“行啊,大家一起去吧,孟眠,你也一起來。”
阮奇遇特意喊了孟眠的名字,但孟眠隻是淺淺的點了點頭,不見有什麽波瀾。
過了一會兒,孟眠又想起了什麽,想要拒絕,說自己還有事,大飛不樂意了,強行逼著孟眠過去,孟眠這才作罷。
大家其實都遠遠比看上去得更關心她,就連一個新來的協警都覺得孟眠實在是安靜得過分,白天出去的時候,路過小賣店,總是順手給孟眠帶幾個棒棒糖回來,說吃了糖果心情會變好。
即便是這樣,即便也都知道大家是為了她好,孟眠很感激,也很想做出一副積極生活的樣子,但她做不到。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那天發生的事她不僅一點都沒忘,反而是一道疤,時時刻刻提醒她……陸寒昭的消失。
她那麽喜歡的人,就這麽在眼前明晃晃的消失了,驟然來去,如風聚,也如露散。
也如陸寒昭所願,這世間因他得以留存,百般美景,千種旖旎,一切都在原來的軌道上繼續。
唯獨是他,還有他們彼此的愛意,全都在靜默中繞過她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