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如”才會嫉妒
如果說孟眠是跟陸寒昭的生命一樣重要的存在,那麽崇初書院就是早已和陸寒昭融為一體。
從陸寒昭接任了曆史守護者這個身份至今,崇初書院一直都默默的守在他的身後,也像是一道圍著風嶽山山腳的屏障。
陸寒昭沒有任何關於作為凡人的記憶,他所擁有的全部溫馨回憶,都是來源於崇初書院。
無論是作為國師被萬眾敬仰的盛景,還是作為先生傳授平民讀書習字的綿長日子,還有那些遇到十一之後的光陰,浮浮沉沉全都在這兒了。
飛雪是跟了陸寒昭最久的人,更知道他對這裏付出心血尤甚。
所以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有人這麽狠心,不僅要摧毀先生,還要摧毀他全部的精神世界。
飛雪雙肩發抖,隻覺得齒冷。
她第一次受到先生點化之後,得知自己可以幻化成人形,喜得不能自已,沒過多久就有了溜出崇初書院的心思。
她好奇人間,也好奇著大千世界裏的一切,她更好奇風嶽山之外是什麽,也是山嗎?做貓的時候受到的拘束太多,行動也有限,雖然也跟著先生見識了一些,不過那時候膽怯,對什麽都害怕,現在終於可以化為人形,飛雪早就躍躍欲試。
那是一個夜晚。
就在她打好自己的小包裹之後,正要溜出去,沒想到卻撞上了院中提燈而立的先生。
飛雪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情急之下“喵”了一聲,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先生,我沒有……”
還沒等她說完話,她就瞧見那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她以為他要發脾氣,趕緊閉上雙眼,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訓斥。
“你想出去?”
“嗯,我想。”沉默了好一會兒,飛雪才如實回答。
“我想出去看人間,我想知道……做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看多了十一和先生的愛恨情仇,飛雪也想知道,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為了一個人哭和笑,為了一個人陷入漫長又痛苦的等待,又是這樣的感覺。
“人間很好,飛雪,它跟你想的一樣美好,你喜歡的都在裏麵,不過你討厭的也都在裏麵,你要自己伸手進去摸索,才能知道最終握在手心的會是什麽。”
先生的話她聽懂了。
他在鼓勵她大膽的去經曆,好像還很支持她的做法。
如果換做沈清一定會狠狠打消她出去的念頭,連個嚐試的機會都不肯給。
然後她就在外麵認識了很多朋友。
這些朋友不僅有普通人,也有飛禽走獸,天地之大,神奇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才知道,空間並不是隻有先生身邊那麽大。
不過那些朋友都很善良,就算是有什麽不美好的事情發生,飛雪對這些的概念都是模糊而遙遠的,畢竟那沒有切切實實發生在她的身邊。
一開始他還覺得先生說得不對,明明沒有醜陋,她怎麽會在世界這個巨大的娃娃機裏抓到討厭的東西呢?
直到眼前這些發生,看見何舟渡如同一個惡魔所做的一切,飛雪才知道,她高估了人性。
並不是沒有妨礙到自己的生活就不存在,是因為她足夠幸運,遇到的全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孟眠盡最快速度包紮好了沈清的傷口。
“陸寒昭還在裏麵?他沒事吧?”
她問。
飛雪點了點頭。
不到關鍵時刻,務必不能驚動先生,哪怕是他們今天為了崇初書院死在這裏。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孟眠鬆了一口氣。
“我不會處理手腕的傷,恐怕要你堅持一陣子了。”
“何舟渡那邊你也先不用擔心,我有我的辦法。”
幫飛雪擦幹了眼淚,孟眠心疼的看著她的雙手。
不過,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龍鳳鍾在什麽地方?”
孟眠表情凝重的看著飛雪,眉目上像是沾染了寒霜。
***
奔赴到龍鳳鍾的一路,仿佛忍不住回憶了一遍全程。
從對何舟渡有了朦朦朧朧的喜歡,直到今天和他割裂關係,彼此站在對立麵,還不如兩個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在看到沈濁烏發散開,雙眸血紅的跟何舟渡對峙著的時候,孟眠從沒有一刻這樣痛恨他。
這種濃烈的情緒推翻了之前何舟渡在她心裏全部的印象,並且抹殺了曾經的全部情誼。
她好希望自己從來都沒認識過這個人。
沈濁雙手緊緊的扒住龍鳳鍾,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哪怕是衣衫點點都是血跡,眼角也因為龍鳳鍾的震動而流出血痕,他也堅決不肯放手。
他的狀態比沈清好很多,至少還可以站住,依舊有著意識,雙眸死死的瞪著何舟渡。
從來都是崇初書院那個最吊兒郎當的人,嬉皮笑臉,鮮衣怒馬,此時此刻卻再一次有種弟弟活活餓死在自己背上的無力感,狂怒中帶著悲憤……他太想做些什麽了。
偏偏他能力最弱,他又能做些什麽?
沈清已經戰至力竭了。
想到這,沈濁胸口大痛。
何舟渡給他的這一掌不輕,加上之前那一腳,他就成了這副模樣,沈濁不敢想象他身體內現在的力量。
“今日,吾與龍鳳同在。你殺師滅門,不怕天譴?”
沈濁一字一句的吐出這句話來。
“哦?”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嗤笑,下一秒,卻像是散發了周身的全部戾氣。
“對於曾經負了我的人,我就是天譴。”
何舟渡說出的話幾近令人悚然。
“負你?”
沈濁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隻覺得好笑,“你怕是有被害妄想症?在今天之前我跟你一麵都沒見過,何來負你?再者說沈清又做錯了什麽,你竟然傷他如此!想針對先生直說便是,偏偏還要找這麽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就是當年師祖看中的第二個人選?我尋思著也就是個神經病!”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不如就懟了,圖個最後的快活。
別的他不行,打嘴炮還不在行麽?
“敬你才叫你一聲小師叔,如今做了這麽下作的事兒……遊振玉,還是該叫你何舟渡?你也配這聲小師叔?可別惡心我了,你頂多就是一變態,我還不如叫路邊的一條狗來得痛快。”
“不過……承認自己事事都不如先生就那麽難嗎?難到你一定要靠殺光風嶽山來證明?”
沈濁扯起嘴角,眼神發冷,終於說出最壓垮何舟渡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