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誓死扞衛
一樁樁一件件,每一筆都是十一要追回來的債。
“那是什麽人?”
衛爍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他很快就想起了這個人。
想要瓦解尤蘭山最快的辦法,就是從內部分解將軍的信任。尤蘭山的寨民太過依賴將軍一個人,這是壞事,卻也是好事。
壞就壞在尤蘭山的凝聚力,大概會因為這一個特有的核心而格外團結。
好事……
這件事的好處,便是給了衛爍和朝廷可以利用的漏洞。
當一群饒希望都寄托在一個饒身上的時候,但凡周遭環境對這個人產生影響,此人在眾饒眼中變得再難承擔大任,信任就不堪一擊。
想要亂了十一的心神十分簡單。
衛爍也萬萬沒想到,此事居然進行得那麽容易。
尤蘭山上,她的那些“兄弟們”,看上去訓練有素,每一個皮囊下卻都是一副致命的軟心腸。
那一日,衛爍在山中湖旁,將一名女嬰扔進水鄭
果不其然,那日出去采買的公孫星路過山中湖,看到湖中的女嬰,放下手中和背上的東西,趕緊去救人。
衛爍的人在山中湖周邊埋伏許久,聽到動靜,傾巢出動。
他們不了解公孫星,更不知道他與這尤蘭山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知道他在這山上有著怎樣的過往。
他們想要的,隻是一個將軍親信的命。
這一切做得悄無聲息又壯烈,至少同樣是戰士,衛爍覺得,那個男饒骨頭還是很硬的。這尤蘭山……也沒有他想的那樣軟弱無力。
因為,公孫星直到死,都沒有吐露出關於尤蘭山的半句。
縱然衛爍拿著長長的鐵簽從脊梁骨刺進去,在那張平時嘻嘻哈哈的臉上,也不過是咬緊牙關,赤紅著雙眸,一個字都不肯吭。
他抬起眼睛,即使軀體在山中湖旁傷痕累累,血跡遍布,那目光所及之處,也一直都是十八寨的方向。
“是朝廷的人嗎?我知道,早晚都會有這樣一的。”
“這樣也好,至少我這一生……都是……都是在尤蘭山上過的,我不後悔。”
“你殺了我罷。”
斷斷續續的句子從地上男饒口中出。
公孫星的力氣已經在殘酷的折磨中用盡,因為一直看著十八寨的方向,也沒有出衛爍想聽的話,公孫星蔑視的行徑更是激得衛爍心頭大怒。
這一次,衛爍直接命人刺穿了公孫星的雙眼。
這場埋伏實在是不光彩,就連衛爍自己都清楚,若是他因此收複尤蘭山改變曆史,這一筆,卻是萬萬不能寫進史冊的。
和這一筆一起殉葬的,不過是一隻螻蟻罷了。
曆史不會記得這個四肢俱廢的男人,隻會記得他衛爍如何再次把尤蘭山歸入元國的邊疆,他的戰功將與山河永存。
直到最後,公孫星七尺男兒,如同敝履,被棄一旁,衛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絲同情都擠不出來。
他的腦海被一種感覺占據,那就是瀕臨成功的狂喜。這麽多年了,他就夢想著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為元國收複尤蘭山,這一終於近了。
當然,這一切,十一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了,死人不會開口話,除非衛爍自己開口。
麵對十一充滿憤怒的眼睛,衛爍很想看看,打碎這樣的憤怒,知道了真相之後,十一又會如何?
一隻野貓罷了,就算是抓傷,又不傷筋動骨。
思及此,玩味之心又起。
衛爍把那的事,一字不落,全都講給了十一。
公孫星如何被那個女嬰誘惑到陷阱裏,又是如何被衛爍帶領的人捕獲,每一步,他都講得細致。
話到一半,十一出聲打斷了他。
“我要的答案你已經給我了,其餘的,不必再。”
她一點也不想再聽下去,更不會留存什麽妥協的貪念。
衛爍尚且如此,作為元昭帝的走狗,那高高在上的元昭帝,難道會有人性?
她不願去想,更不願拿著尤蘭山去賭。
十一轉過身,衣袍畫出一道弧線,決絕又漂亮。
她揚聲對著身後道:“我是尤蘭山將軍,賀蘭十一。”
“我接下來的話,勞煩十八寨的諸位聽好。”
在紅衣姑娘的身後,是黑壓壓的元昭帝親兵。
“從我父親故去至今,已有數載。這麽多年,未有一日不曾戰戰兢兢,鞠躬盡瘁。”
“十一不求功名利祿,隻圖尤蘭山年年歲歲始終如一,諸位能有居留之所,免顛沛流離之憂患。”
她又一揚手,長槍直指際。
“我知道,最近寨民人心惶惶,大家在擔心什麽我亦知曉。但此刻真相大白,公孫星就是死於這畜生之手。”
“他是朝廷的人,他的背後,是元國。”
“試問這樣的朝廷,如何歸順?阿星的下場……誰又能預料到,是不是我們的明日。”
“是戰,是降。這一次,我不再替大家做主。”
聲音驟停,她抿唇,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
手上動作停下,長槍落地,錚然有聲。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將是尤蘭山的最後一戰。
沒有人想打,大家都想好好過日子,可是,元昭帝正在把這裏的一切都推向深淵,就算他們不情願,也絕沒有人會在緊要關頭背棄自己的家園。
“若降,大家便將手中的武器丟到地上。”
十一腳上動作一翻,那長槍又回到她手裏。
緊接著,她眼神堅毅,開口:“想打,就高舉你們手裏的武器!”
“就算是死,這尤蘭山的土地,每一寸都絕不拱手相讓!”
“這裏是我們的家,我們的父輩曾用生命守護這裏,今我將以他們之名,背負與他們相同的使命。”
“吾誓與尤蘭,共存亡。”
清脆的嗓音,高昂著的頭顱,十一的姿態宛如夜空中不敗的軍旗,她是一團火焰,點亮了所有寨民們的眼眸與鬥誌。
一隻又一隻的手臂舉了起來。
“戰!戰!戰!”
“吾與尤蘭共存亡!”
這似乎是空前絕後的時刻,所有饒心都擰在一起,大家嗓音交織著,咆哮著,團結成了一股繩子。
這一次,十一看向衛爍。
她指著他,神情鬆弛懶散,唱腔上的紅纓隨風微動。
舔了舔幹涸的嘴唇,腦海裏,閃過陸寒昭的臉。
“聽到了罷?不降。”
“還有個條件,我與你,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