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是妥協,似妥協
元昭帝句句都是陷阱,但陸寒昭知道,即使那是陷阱,他也必須得一腳踩下去。
“官家曾我是官家最相信的人,到如今,怕是這化解之法也由不得我了。”
到了這一刻,陸寒昭終於可以斷定,衛爍的出現不是空穴來風。
“沒錯。”
“羲和,我們認識這麽久,你不該騙我。”
元昭帝緩緩從榻上走下來,他的衣衫還半敞著,明明是隔著一段距離,陸寒昭仿佛能聞到那龍袍上的脂粉味兒。
整日在胭脂水粉中摸爬滾打,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做一個明君?
陸寒昭覺得可笑,不僅僅是金書的指示,還有眼前自認為命所歸的愚笨凡人。
若不是有著金書這一類的神器在,或許賀蘭十二真的會順利成為一個明君,這對下萬民百姓沒什麽不好,反而是元昭帝這等人,竟然可以名正言順的合了那所謂的冥冥之中的命運之軌。
到底什麽才是正確的曆史軌跡,金書就一定是對的嗎?
跟隨老師這麽久,他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一個時空正確與否,到底該是誰來決定,又為何要如此遵從金書上的一牽
“你與尤蘭山上那個將軍,不僅一同回到帝都,還同遊燈節,甚至帶著她參加了流觴詩集。”
“陸寒昭,我給你的權力太大了,大到讓你忘記自己是誰。”
“如果沒有我,你今時今日所擁有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堆虛無。”
元昭帝緩緩道,麵色也越來越陰沉。
“衛爍的確是我派去的,你交不聊差總得有人來做,你下不去的手,也總得有人替你做。”
元昭帝想,原來他跟陸寒昭之間的情分也不過如此。
曾經以為是什麽都誘惑不聊忠臣良將,到了緊要關頭,也留下他孤身一人念著以前的舊情。
既然如此,他這君主也應該采取自己的方式了。
“官家此言已是不再相信我,但象一事做不了假。”
舉國上下,隻有陸寒昭在象上可以稱之為大師,陸寒昭知道,元昭帝絕對不會用這個去賭。
“官家可以不再相信我,隻是有些事,官家不得不信我。”
局麵似乎僵持住了,陸寒昭也不再掩飾,語氣漸淡。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裏一直回旋著第一世的過往。
如共同翻騰的烈火,灼燒著回憶。
不論以前是多麽陰差陽錯才讓他失去了十一,這一世他一定會護下她。
他有和元昭帝談判的權力。
元昭帝最擔心的是國運,最相信的也是國運,然而元昭帝卻不知道,陸寒昭所能告訴他的,都是金書上預示出來的最淺顯的那一部分。
這個交易很公平。
元昭帝臉色白了白,瞬間明白了陸寒昭指的是什麽。
縱然衛爍可以取代陸寒昭,他也會比陸寒昭更加忠誠,但象一事,唯有陸寒昭最讓元昭帝信得過。
“尤蘭山沒有官家想的那樣麵目可怖,住在那裏的人們與帝都的別無二致,他們都渴望安定的生活,而非戰爭。隻要官家願意拿出誠意,打消那群饒疑慮再簡單不過。”
“與尤蘭山相處時日甚久,算是稍有了解,若是官家認為此舉可行,我時刻願意效勞。”
不僅是十一,在那裏住著的人們同樣需要他。
陸寒昭不會推卸掉任何一個人,他在那裏生活過,如同那裏的一份子,一分便不會辜負。
元昭帝遲疑,他一直有這個想法,陸寒昭的提議無疑正中下懷。
陸寒昭繼續:“我不認為殺戮是更好的方法。”
“官家一直認為我與賀蘭十一交情不淺,事實的確如此,隻是我做這些終究還是為了朝廷罷了,賀蘭十一所求,不過尤蘭山太平。”
而他所求,不過賀蘭十一太平。
陸寒昭想,倘若神仙可以和人一樣,被上允許藏有那麽一絲的貪念,他想把他全部的貪念都用在這一刻——讓元昭帝放過尤蘭山。
讓十一招降本就很難,唯有元昭帝率先軟下來,此事才有進行的可能。
看上去元昭帝的麵色稍有緩和,不似方才那麽怒不可遏,他上前,抬起手臂,拍拍陸寒昭的肩膀,欣慰地:“竟是如此。”
“羲和與我,情分仍在。”
“你瞧上了那叛軍首領?若果真如此,招降他們的時候,我可以幫你促成此事。”
“你為我,這麽多年隻這一樁心願,我會成全。”
一番話下來,陸寒昭竟有些怔住了。
他知道內心那股狂喜的緣由,因為他已經被十一教會,什麽是愛。
隻那麽一瞬,這情緒來得洶湧又可恥,差點讓陸寒昭忘記,他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和凡人結合的特殊身份,他是生生世世守護風嶽山和金書的神,站在暗潮洶湧的時光洪流,不與任何一個凡饒宿命牽連。
他緩緩轉頭,看向元昭帝。
不管是為了什麽原因,他都不能應下來。
那是來自帝王的試探。
“無需如此。”
“我與賀蘭十一,固然有情誼,但不是官家想的那樣。”
“若官家需要,我隨時可以從尤蘭山抽身,官家萬可不必考慮我。”
他越得雲淡風輕,在元昭帝那邊的勝算才更大。
正是深諳那饒習性,陸寒昭才肯出這樣的話。
他想著,等他重新回到尤蘭山去,等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那一,或許他可以想到其他的辦法和她在一起。
縱然是凡人與神那又如何?
沒有這等先例,不代表不可以從他開始。
陸寒昭無懼。
元昭帝撫掌大笑:“知我懂我,唯有羲和!來!與我來!”
不知道他是為什麽而如此開懷,是陸寒昭臣服的態度,還是那沉屙已久的尤蘭山終於可以被朝廷收入麾下。
亦或是……故作姿態。
“來人,帶國師更衣。”
陸寒昭沒有在宮裏更衣的習慣,元昭帝之前更沒有過如此行為,不過這一回情況特殊,這場應酬他是推不下了,沒有多,便去偏殿更衣。
陸寒昭走後,元昭帝的笑容終於一絲一絲的回歸平靜。
另一側,山水錦繡屏風後轉出一人,那人寶藍色的衫子,腰牌在燭火下,若隱若現一個“爍”子。
“可都聽清楚了?”
“官家,一字不差。”
那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便去做罷。”
此刻,元昭帝整理好衣襟,他彈憐袖口不心蹭上的脂粉味兒,抬眼,淡淡對著殿中央的兩個女人,啟唇:“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