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那句沒做到的周全

  夜幕已落，十一來到了陸寒昭的房門外。


  她想抬起手敲門的動作頓住了。


  先生的眼睛有點問題，所以每到晚上，在先生住所外的長廊中，她總是會幫先生點上燈。


  每當她走在裏麵，拿著火折子點燃那一盞一盞的紗燈，十一的內心都會感受都無比的安寧。


  那個神明一樣的男人就安安靜靜的睡在她身後的房間裏，如果他半夜醒來，也不會因為外麵的一片漆黑而感到煩躁不安。


  況且……能夠為他點燈，或許也能多一些話的機會。


  蒼霞池一共七十八盞燈，所以，每一個晚上，十一都會按時來到這裏，蒼霞池的燭火影影綽綽，紗燈裏投射出的瘦身影，行走吃力，卻能看得出十分愉悅。


  很多時候，十一拿著自己的竹簡就這麽守在先生的門口，抱上銅爐坐著，一邊為先生守夜，一邊照看著蒼霞池裏這七十八盞燈。


  現在，她對蒼霞池已經很熟了，熟到閉著眼睛都可以把所有的燈全部點好。


  他教會自己知識，救下自己的命，能為他做的事情本來就很少，現在居然還惹他生氣。


  想到這，十一十分愧疚，可剛剛一鼓作氣的膽量，也因此霎時氣餒下來。


  本就無法親近那個人，若是因此疏遠起來，她真是連哭都快哭不出來了。


  “十一？”


  房門內，那個人像是發現了她踟躕不前的身影，淡淡道。


  “先生……是奴婢。”


  被人抓了個現行，十一已經不能再躲，她隻能硬著頭皮，輕輕推開了門。


  她心翼翼的走進去，就看到他坐在榻上，閉著眼，沒有看她，開口：“如果你是來接著跪的，那你還是回去罷。”


  果然，先生還在生氣。


  十一沒話，走到他的榻前，抱起陸寒昭放在地上的靴子，放進懷裏。


  陸寒昭聽到響動，睜開眼睛。


  “奴婢不是來跪的，”知道陸寒昭不喜歡她動不動就跪下磕頭，十一靈機一動，解釋道，“奴婢隻是……覺得先生的靴子，需要換一雙了。”


  想了半，隻能找出這樣的借口了，雖然她也知道這個理由有些差勁。


  先生一向都是整潔不苟的，偏偏今日，靴子上竟然沾了些灰。


  好像老都在給她機會，十一喜出望外。


  “先生，那棵樹，是奴婢在書院外看到的，所以移植了過來。”


  “上次先生在春雀台講學，光陰如梭，我們應當惜取每一寸好光陰。”


  “在崇初書院，就是奴婢全部的好光陰了。”


  她有限的好時間裏，他滿滿的占據了全部。


  “奴婢私心想著，要是哪一……不得不離開春雀台，至少還有這棵樹可以留下，替奴婢守著這裏。”


  她懷裏是他的靴子，雙目裏，有星星點點的瑩然淚意。


  “所以……先生，你……能不能不生奴婢的氣？”


  實在是怕他耿耿於懷，十一忍不住，就很想哭。


  陸寒昭輕輕歎息。


  “十一，在我這裏，你要放心。”


  “我能護得了你一時的周全，也能護得了你一世。”


  這句話像是一隻大手，不輕不重的揉了揉十一那顆酸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