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珍貴禮物
沒想到奧格威女爵要考校林歡的文物鑒賞力，這讓詹姆斯暗自後悔，“知道”是一回事，你可以從書本上死記硬背，但要“弄懂”，那又是一門專業知識了。他隱晦地看了林歡一眼，卻見她表現得非常淡定，就像那些去大英博物館遊覽的普通遊客一般，到此一遊就行，無需知道辨別真偽、年代、價值。他暗暗祈禱，奧格威女爵千萬不要考校。
“林，你以後還是得學習一些基礎的文物鑒別知識，特別是字畫。你們華夏的書畫藝術可以追溯到數千年前，這非常了不起！”詹姆斯笑著道，“愛爾柏塔老奶奶收藏了不少華夏字畫和其它珍貴古董，現在有機會欣賞，你一定不要錯過了學習的機會了！”
林歡恭敬地應了。奧格威女爵笑盈盈地朝詹姆斯眨眨眼。詹姆斯無奈地輕歎一聲，知道這次考試是免不了的了。
一間陳列室內，滿目的青銅器、瓷器、石器、玉器，還有放置在玻璃櫃中的書籍、錦帛，桌上、幾上、地上擺放的畫缸內隨意卷放著字畫。林歡的眼睛暗了暗。如此漫不經心，顯然並不十分重視，盡管裏麵一塵不染，錯落有致。
奧格威女爵說，這些都是祖輩收藏的。林歡並不這樣認為。青銅器啊，是國家禁止拍賣的。但是，華夏被強取豪奪的還少嗎？弱肉強食，如此而已。她不是憤青，而是從小到大的深刻體會。所以，麵對這些被掠奪的珍貴文物，隻是驚訝或驚喜，卻不像某些文人那樣憤慨。
奧格威對這些文物並不十分看重，但也請了專業人士進行了鑒定，每一件都有說明。隻是，既然是考校，她並未將鑒定結果拿出來。
指著一個漂亮的唐三彩駱駝胡人商販擺件，奧格威女爵道：“林小姐，這個你應該很熟悉吧？”
董欽也在替林歡暗暗擔心，但見到這個擺件，又鬆了口氣。這樣絢爛斑斕的瓷器，應該是唐三彩了。
林歡淡淡一笑，道：“這是唐代開元或天寶時期的三彩陶器。唐貞觀之治，國強民富，陶瓷業飛速發展，雕塑、建築藝術水平不斷提高，色彩豐富的唐三彩孕育而生。但是，唐三彩主要是作為隨葬品，常見的有三彩馬、駱駝、仕女、樂伎俑、枕頭等。尤其是三彩駱駝，讓人聯想起了西域等商販乘坐駱駝通過絲綢之路千裏迢迢齊聚長安的盛況。”
陪葬品？董欽連忙後退幾步。
林歡轉過頭，對她道：“這些文物，或是當年八國聯軍從紫禁城搶奪，或是二戰時期外流，改革開放之前是第三次文物外流的浪潮，但改革開放後又出現了文物走私浪潮。”這些話，她仍是用英語。董欽這兩年惡補了英文，現在正常的交流和閱讀已經沒有問題。
詹姆斯和奧格威女爵略感尷尬。當年，他們的祖輩也到過華夏，也參與了掠奪。
“沒辦法，落後就要挨打，軍事如此，經濟如此，科技如此，輿論也是如此，怪不得誰。”林歡輕輕地歎道，“所以，唯有自強不息。”
詹姆斯和奧格威女爵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奧格威女爵打開一個大盒子，林歡眼睛不由一亮，是一套文房用具。碧綠色的石硯、淡青色葵花形筆覘、白定臥花娃瓷筆擱、紫檀烏木棱口鑲座筆筒、白玉鎮紙、蟾蜍白玉水注、粉青樹葉形筆洗，還有描金花紋木匣子裝的墨。肯定不是一整套了，但拚湊在一起並不突特。
林歡從包裏取出手套，她肯定不會直接上手欣賞。先拿起掐絲琺琅硯盒，質地細膩，色彩淡雅，具有康熙後期掐絲琺琅作品的鮮明特征。林歡侃侃而談，並道，就這製作工藝和夔龍裝飾紋路而言，應該是清朝內務府製作給皇家專用。果然，在盒底中心鐫刻篆書“康熙年製”四字。
奧格威女爵拿起鑒定書看了看，點點頭。
再拿起石硯。石質碧綠，整潔如玉，條紋似雲彩，氣色秀潤，是洮硯無疑，因為林歡手裏便有一件。此硯式呈蓮葉形，雕刻生動精致，又保留了天然石質的樸美，不像唐宋時期普通采用的形態，那就是明清時的作品了。果然，在硯底題刻的銘文證實了是明代製硯台名家葉瓖所製。
而在看到淡青色荷葉形筆覘的時候，林歡微微定了定神，如果她沒猜錯，這是五大名窯之一的汝窯。造型講究，工藝精細，釉層細膩，開片自然，色如“雨過天青”，似玉非玉而勝玉，具有北宋汝窯“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特點。“應該是北宋年間的筆覘，是官窯所製。”她並未多說，隻是淡淡地道。如果真是汝窯，當為稀世珍品啊！宋元明清一來，宮廷汝窯用品，皆為內庫所藏，視若珍寶，此後更有“一片瓷器勝過家財萬貫”的說法。在陳氏的收藏中便有一套汝窯茶具。
“沒想到林小姐不僅對字畫有研究，對這些瓷器也精通呢！”奧格威女爵讚歎道。
林歡淡笑道：“也是根據書上介紹得知，僥幸沒有認錯罷了。但是，現在的仿製工藝越來越精密，有時即便是專家也會分辨不出來。”
隨後，林歡又鑒別了十餘幅字畫，均無差錯，更是贏得了奧格威女爵的稱讚，也相信了詹姆斯“天才”的說法。
詹姆斯既是驕傲又暗道僥幸。作為貴族出身的他從小也學過古董鑒別，知道來曆他能立即侃侃而談，真讓他鑒別一件古董就是強其所難了。
從陳列室出來，林歡手中多了一個大盒子，就是那套文房用具。她再三推辭，但對華夏文物並不十分在意的奧格威女爵堅持要把它當成給晚輩的見麵禮，她隻得惴惴不安地收下。緊緊地抱在懷裏，手指微微顫抖。
“林小姐，聽說你被人讚譽為‘靈魂演奏者’，你的詹姆斯老師也非常看好了，認為你能在此次比賽中獲獎。”回到客廳，奧格威女爵讓人換上新茶，笑道，“如果不介意，能否讓我欣賞到你美妙的演奏？”
“外界過於誇大了，我受之有愧。不過，能得到女爵閣下的指點是我的榮幸。”林歡落落大方地回道。
回到鋼琴演奏，詹姆斯就有了底氣，道：“林，你就演奏你譜寫的曲子！”
林歡點點頭。一定得給奧格威女爵一個好印象。想了想，一曲《觀滄海》磅礴而來，驚濤駭浪，雄壯威武。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曲音久久盤旋。半晌，響起熱烈的掌聲。
“靈魂演奏者，名不虛傳！”奧格威女爵大聲讚道，對詹姆斯笑道，“怪不得急急忙忙地到麵前炫耀了，的確應該得意。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會參與和幹涉比賽，也不會給任何人說好話。你也不要太大意，每次參賽的選手哪個不是天才？隻是你這學生在各方麵表現得都很優秀，並不局限於鋼琴彈奏。詹姆斯，真羨慕你啊！”
詹姆斯驕傲自信地道：“我帶林是賴看望長輩的，愛爾柏塔奶奶也知道我的性格，怎麽會懇求您徇私舞弊呢？我相信，林一定會通過努力得到屬於她的榮耀，而不是因為誰的關係！”
奧格威女爵欣慰地點點頭：“我非常期待！剛才你說這是林小姐作的曲子？氣勢磅礴，猶如一幅畫作慢慢展開，讓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我相信，林小姐今後不僅會成為頂尖的演奏家，也會是優秀的畫家！”
正等待林歡過來鼓勵一番，不料，激昂的音樂噴薄而出，讓人心靈為之一顫，就像生命力被死神扼住喉嚨。這是貝多芬的《命運》。這是絕望的悲哀，憂傷的痛苦。振顫中，慢慢舒緩，仿佛生命已到盡頭，發出最後的哀鳴。這是無盡的憂思，生命的回顧。掙紮，反抗，絕不向命運低頭，絕不當命運的奴隸！“我要卡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把我完全壓倒！”這是強勁的力量，歡樂的自由。
難以相信，如此柔弱溫柔的年輕女子蘊含著這般強大的力量，不屈，堅韌，絕不向命運低頭，絕不向艱難困苦認輸！
從震撼中驚醒過來，奧格威女爵神色慎重：“詹姆斯，你一定是對你的學生非常有信心吧？現在，我也是！”
詹姆斯也嚴肅地點點頭：“是！我相信，林一定能在這次大賽中取得好成績！我分析了各位選手的實力，沒有任何人能有這樣強的震撼力和表現力。林的演奏就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聲音，那輕易地感染任何人。不僅是音樂，她的書畫也是這樣，即便你是外行人，也能懂得她所要表達的意思，也能被她的作品所感動。愛爾柏塔奶奶，上個月林和她的華夏老師以及師兄師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書畫展，現在還在展出，因為前去參觀的人太多了，不得不延長時間。林的作品得到了所有藝術家的稱讚，我的兒子歐文原本還不服氣，但見過她的作品後決定留在華夏學習他們的國畫。”
“歐文留在華夏了？”奧格威女爵不由驚訝。歐文雖然年輕，但也有不小的知名度，成為英國青年畫家中的領軍人物。
“是的，他說他非常羞愧。”詹姆斯露出一絲微笑。
林歡的出色表現得到奧格威女爵的讚賞。她鼓勵道：“林，希望我能親自給呢頒發獎杯！如果你獲獎能獲獎，作為長輩，我會另外再給你獎勵。這樣吧，我見你對你們華夏的字畫很感興趣，如果你獲得第三名，你可以在我收藏的所有華夏字畫中隨意選擇一幅作品，第二名可以挑選兩幅，第一名挑選五幅！或者其它藏品都行。”
林歡愣住了。
“親愛的小姐，這裏的藏品是最普通的，等比賽結束，我帶你去參觀我城堡下麵的地下收藏室，那是我祖先一代代積累下來的，許多藏品是大英博物館都眼紅的。”奧格威女爵微笑著略帶得意地道。
“不不不，奧格威女爵閣下，您已經贈送了這套精美珍貴的書法用具，我怎麽再那麽貪心呢？”林歡回過神來，紅著臉連忙道。
奧格威女爵溫和慈祥地笑著：“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感到很親切，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晚輩，也有一雙嬰兒般純淨的眼睛，隻是，她的眼睛如同湛藍的大海和天空。”
“愛爾柏塔奶奶，您說的是卡洛琳家族的小愛麗娜？哦，我也覺得很像，隻是不太可能。記得她是嫁給了斯圖亞特家族的菲利普公爵吧？現在應該是三十幾歲？”詹姆斯笑道。
林歡眼底微微蕩起了波瀾，但隨著詹姆斯的話音，慢慢沉落下來。就這年齡就不可能了。但不知道她是否還有兄弟姐妹。卡洛琳家族、愛麗娜、斯圖亞特家族的菲利普公爵，都是線索。可是，這樣的家族，怎麽會有私生子呢？還是到華夏。可見，不是了。心底對自己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早就說過不在乎自己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說過不去尋找他們，怎麽一聽到有人和自己長得像就開始不平靜了？可見，還是心生奢望的。
她微笑著道：“的確不可能，我是華夏人呢！”
又道：“華夏有句話叫‘知足者長樂’，其實這樣就很好了，我已經有了疼愛我關心我的家人，再貪心，這份福氣會被上蒼收走的。”
拉住董欽的手溫暖地笑著。董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笑就是我的女兒！”董欽肯定地道。
“哦，當然！”奧格威女爵和詹姆斯互望一眼，道。
奧格威女爵的熱情款待，吃了一頓豐富的午餐和下午茶，詹姆斯才帶著林歡等人告辭。
“林小姐，好好表現，我期待能親手為你頒獎！”奧格威女爵親切地鼓勵著。
一定會非常努力的，不辜負大家的期望。至於奧格威女爵的藏品，林歡並不奢望。今天的見麵禮已經讓她非常羞愧了，太貴重了，比如那件汝窯筆覘，有錢也沒地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