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強分家產

  小宣要求八月下旬去京城看書畫展。說是國學大師、書畫大師、民樂大師陳斫和他的十個弟子的聯合展出,非常難得。“書法老師說,這是文藝界的盛事,不去會抱憾終身。特別是對學書法國畫的。”他強調道。


  “那就去唄,又不是多大的事兒!”張大彪無所謂,“帶你爺奶姥爺姥娘和妹妹一起去,咱一家人都去!京城有不少地方值得逛逛,還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妹妹自然是要去的,她也在學書法呢!我已經訂好參觀的門票和車票了!”小宣眼裏閃爍著熱切的光芒。


  張大彪不滿地道:“你咋自己就做主了呢?”


  小宣卻不理會他,繼續道:“老師曾經受到過陳老的學生楊佩林老師的指點,現在書房內還掛著楊老師早些年送他的一副字。老師還說,陳老有個關門弟子,是個藝術天才,這次將展出她大量的作品。還說,那位叫林歡的姐姐才二十歲,但是在書法、國畫和音樂上的造詣已經遠遠超過學習幾十年的人了。老師給我放了錄製林歡姐姐表演的視頻,無論是鋼琴還是民樂都非常棒,比教我鋼琴的老師強多了!”


  林歡?張大彪皺了皺眉頭,詫異地問:“你叫姐姐,肯定是很年輕了?”


  “嗯嗯,才讀大學呢!很漂亮,非常有氣質,就像仙女一樣。我上網查了,林歡姐姐雖然是孤兒,但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努力學習,現在不僅成績好、才藝好,還有自己的公司,最讓人感動的是她有錢了不忘本,做了好多善事。爺奶姥爺姥娘要我和妹妹向林歡姐姐學習。”小宣興奮地道。


  張大彪輕咳了一聲,不自在地道:“其實,也沒你說的那麽好。我這次也和林歡見過一麵……”


  “啥?老爸,你真見到林歡姐姐了?你去看她的演出了?長得是不是比照片上更漂亮?”小宣急急地問。


  “我哪聽得懂……嗯,哪有時間去看演出?就是一次飯局上遇到的,她帶她公司的人參加,隻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說要回去練琴啥的。去的人中,就數她年紀最小,但去得最遲,讓大家都等著。也不愛說話,不大懂得人情世故。”張大彪忍不住吐槽。就吳真真的事兒,他已是很舍得下麵子了,可人家就不領情,握手都不肯,淡淡地掃一眼就轉開了視線,這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小宣挑了挑眉,略顯青澀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林歡姐姐是藝術家,自然是有自己的脾氣。再說,她能和你們聊啥?咋勾心鬥角還是損人利己?她說她的藝術,說書法、繪畫、音樂,你們能聽得懂嗎?就像我小時候練書法和鋼琴,你哪次能陪上半個小時的?對於我和妹妹的學習,你又關心過幾次?不過是想起了,順口問一問‘在學校好不好?’‘有沒有被人欺負?’‘要不要交錢?’‘要不要請老師吃飯送老師禮物?’等等,然後寒暑假了,見我們沒去學校,才又記得問一下成績多少。我想,即便是考得很差,或許你也是不在意的吧?”


  “嚇,你這臭小子,有這樣對老爸說話的嗎?”張大彪羞惱地佯裝舉起巴掌。


  小宣冷笑著擺擺手,不在意地道:“您也甭給我擺嚴父的譜,我說的對不對您心裏有數。您從來不參加家長會,當然,我和妹妹也從來沒把你的‘身份’告訴別人,也不敢請同學到家玩。媽媽說,您忙,忙著賺錢養家。是啊,您忙啊,可再忙難道就連回家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同學家的爸爸也有做生意的,但他們每次都不會忘了開家長會,經常會和老師交流。初三時,家長們還主動排了時間表,輪流去學校監督大家上晚自習,也經常買了水果、蛋糕給我們吃。就我家沒人去。我沒給爺奶和姥爺姥娘說,他們年紀大了,晚上來來回回的不方便。有一次,我聽到一位家長給室友說,張宣挺可憐的,媽媽去世了,爸爸也不靠譜,你們不要欺負他,要多關心幫助他。嗯,這位同學的爸爸就是我那天請去幫忙的律師。”


  張大彪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是無言以對。以前,他自認為是關心家人的,請了好幾個保姆照顧老人孩子,吃的用的穿的住的玩的,啥好就買啥,雖然在外麵有女人,但也沒嫌棄老婆,更沒想過離婚。老婆患胃癌,他也是請了不少專家來治療,啥藥療效好就用啥,短短幾個月也是花費了幾百萬。可惜,發現時已經擴散,再多的錢也無法挽救她的生命。老婆死後,他就把嶽父嶽母接到家中來,當親爹娘看待,讓人精心伺候著。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如果說他陪老人陪孩子的時間的確不多,可作為家裏的頂梁柱,不是得在外麵賺錢嗎?這世道,不進則退,退一步就是無底深淵,所以,他隻能往前衝。容易嗎?


  見他一臉委屈,小宣涼涼地道:“有一次,奶奶陪媽媽從醫院回來,就是剛發現腫瘤的時候,車子經過一個高檔小區,看到你摟著一個年輕女人出來。奶奶想叫你,媽媽說是她看錯了,你還在外地呢!後來,媽媽的病情一下子嚴重了。媽媽給我說,她不恨你,叫我和妹妹也不要恨你,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沒有像別人那樣拋妻棄子。臨終,你不在,打你電話打不通。媽媽突然醒來,所有的人都在,唯一沒有你。媽媽握著我的手,讓我照顧好爺奶姥爺姥娘妹妹,照顧好自己,她對不起我們,不能陪著我們長大了……”


  小宣抹了抹臉,自嘲地道:“我答應了媽媽,以後再也不會哭了……媽媽說,她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說,如果有下輩子,她希望不要和你相遇相識。”


  張大彪震驚了。後悔?老婆後悔了嗎?原來,她都知道,隻是一直沒說。“我……我……”他蠕動著嘴唇。


  小宣吸了吸鼻子,唇便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前幾天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在路上攔住我,說是你的女朋友。我說你有很多個,前十的我都見過,問她排在多少位?她不信,我就翻出證據給她看,都是你和其他女人親親熱熱的照片。她哭了,說剛從大學畢業就跟著你,都兩年多了,以為能和你結婚的。我就勸她,男人,特別是有錢的老男人,他們說的話比放屁都不如,信了就是傻子。她還年輕,又有文化,也從你這裏得了不少好處,就趕緊離開你,找個年紀相當的、對她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她有些猶豫,我就向她保證,你回來一定不會找她麻煩。對吧?你不會去打擾人家吧?送出去的東西就算了,人家可是耽誤了兩年多的青春年華。”


  麵對兒子譏諷的笑容,張大彪隻覺無地自容。


  小宣站起來,揉了揉僵硬的臉:“等會兒,爺奶會和你談談,要你把各地的房產轉到我和妹妹名下,銀行裏的錢,除了生意上周轉,也都分給我們。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拍拍手,大步走了出去。這間書房很大很豪華,可他一點都不喜歡。


  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來:“你收藏的那些字畫古玩啥的也都分給我和妹妹吧,留在你身邊,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臉麵,忒糟蹋了!”


  “你……混小子!”張大彪豎起眉頭想說狠話,可“哐當”一聲,門重重地關上。他氣得一拳頭狠狠地砸在厚重的書桌上。怎麽就成了這樣?他想不通。


  果然,沒多久,門被推開,張家老兩口相互攙扶著走進來。張大彪連忙站起身:“爸,媽,有啥事兒啊?”


  張老爺子皺了皺眉:“咋把窗戶簾子拉上了?陰沉陰沉的,憋得讓人難受。”


  “這不是開著空調嗎?我這就打開。”張大彪訕笑著。推開窗,一股淡淡的花香從後花園飄進來,其實並不太熱,這裏的地勢很好,即使是三伏天也不像其它地方那樣酷熱難耐。


  果然,兩位老人是說分財產的事兒。


  “咳咳,爸,我不是還年輕著嗎?這些家產始終都會留給小宣和小露的,現在分了,別人會咋想?”張大彪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


  陳老爺子敲了敲桌子:“既然遲早都是他兄妹的,現在分了不是更好?有那些房子的租金和銀行的利息,如果我和你媽出了啥事兒,我們也不會擔心了。”


  “大彪啊,不是當爹媽的不相信你,你瞅瞅,這些年你幹的都是啥事兒?”老太太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也甭瞞著我們,一直沒明著說,不就是想給你留個臉麵嗎?我想啊,你媳婦兒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咋病得那樣重,擔心這擔心那就沒提過你的名字?她是寒心了啊!當初你老丈人不同意,你是咋保證的?說一輩子都會阿英好,一輩子都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兒。這些話,我們都記著呢!”


  老太太抹著眼睛,哽咽地道:“是咱老張家對不住人家,她跟了你,替你養兒育女,替你伺候老人,一心一意地對你,可你是咋對人家的?買大房子給很多錢就是好了?整天不落家,今兒這個女的明兒那個女的,這就是好?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你花在那些女人身上的錢有多少?你老婆兒女用你的錢又有多少?你肯定要說,是她自己節約對吧?她為啥舍不得花?因為她知道你賺錢不容易啊!除了生病那會兒,平時她出門兒都不是擠公交車?”


  “老太婆,你就少說這些廢話了,現在他能聽得進去?”張老爺子冷笑著打斷她的話,“就給你打電話吧,你媳婦兒手裏的存折和房產本啥的,在她走之前就已經過戶給倆孩子了。”


  張大彪一愣。這事兒他還真不知道,老兩口說媳婦兒都交給他們保管著,他就沒問了,因為那些不過是極少部分。


  “我知道,你手裏的更多,有一些在這屋裏保險櫃裏麵,咱弄不開,肯定還有不少被你藏外麵去了。”見他要爭辯老爺子擺擺手,“你甭狡辯,就瞅瞅你給那個姓吳的丫頭買的衣服首飾,給她媽買的房子,算算就不是小數。還有外麵那麽多女人,你們為啥跟著你?還不是因為你手裏的錢?不相幹的人都用得,難道你自個兒親生的娃就不能用?”


  “是啊!大彪,你可不能再犯糊塗了!”老太太流著淚,眼裏全是痛心和哀求,就像他小時候不聽話被父親打罵,她也是這樣看著自己,既擔心他被打壞了,又埋怨他怎麽老是惹是生非。


  這是他最不喜歡看到的,轉過臉去,悶聲說道:“兩個娃還小,知道給他們那麽多家產,就擔心他們以後不努力學習,沒有上進心。”


  “我看他們比你這當爹的都上進!”張老爺子“啪啪”地拍著桌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尊老愛幼團結同學,學習勤奮待人誠實,哪裏像你小時候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這些年,你給的錢還少嗎?可倆個娃亂用沒?對外炫耀自家有錢沒?呢甭扯東扯西了,幹脆一些,給還是不給?給,就趕緊把你私自藏起來的家產都拿出來。我就納悶了,你把那些錢藏起來不讓你爹媽不讓你媳婦兒不讓你兒子閨女知道是想幹嘛?給外麵的女人還是已經在外麵生了野種?啊?你說啊?不然咋就不讓家裏人知道呢?你安的啥心思?”


  桌子被派得震天響,這讓張大彪回憶起小時候。眼睛抽了抽,爭辯道:“我,我哪裏會有那想法?不,不就是想著你們平時也不大問公司的情況,說了你們也不大懂,還讓你們白操心。”


  “嗬嗬!鬧半天你為咱好對吧?我呸!”老爺子隨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方鎮紙就砸過去,張大彪頭一偏,鎮紙從耳邊飛過,重重地落在地上,不過,地上鋪了厚厚的羊毛地攤,平時他不大著家,也極少有人進這屋子,所以現在天兒熱了都沒有被撤下去。以前,這些事情都是他老婆做的。


  暗道一聲“好險”,張大彪感到耳朵有絲絲疼痛。歎口氣,撿起鎮紙,還好還好,沒被摔壞。張這可是明中期某藩王所用的螭龍玉鎮紙。


  見他輕而易舉地避開,還對那塊石頭一臉心疼小心翼翼的模樣,老爺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一口氣沒上來,眼睛開始翻白眼,嘴裏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不定。


  “老頭子,你咋了?”老太太一邊焦急地喚著一邊輕拍著後背替他順氣。


  老爺子的手顫悠悠地指著張大彪,張大彪也嚇了一跳,慌忙跑過去問:“爸,您咋了?趕緊喝口水!我,我沒說啥啊?行,行,您說咋的就咋的!您說說,我在外麵辛苦是為了啥?嗨!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咳了一口濃痰出來,張大彪忙端來痰盂。張老爺子又喝了幾口水,這才喘過氣來,按著胸口冷笑著:“你是巴不得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全氣死了,沒人再嘮叨你對吧?”


  “爸,您說啥呢?我哪會有這想法?”張大彪連忙叫冤,“您不信?我發誓……”


  “啊呸!發誓?你的話都能算數母豬都上樹了!”張老爺子一口唾沫噴在他臉上,“當年你是咋對你老丈人和丈母娘說的?是咋對你媳婦兒說的?全是狗屁!結婚才幾年你就原形畢露了,就開始在外麵花天酒地找女人了?你以為咱們不知道啊?是擔心這個家散了,又以為你媳婦兒不知道。哎,是我們太自私了,沒有為她著想啊!早知道她會氣成那樣,會被你氣死,我……我們就該早一些放她走……”


  老爺子轉過頭,抹了抹眼角。


  張大彪又羞又惱,呐呐地道:“你……你們……早就知道?”


  老太太歎著氣,狠狠地捶了捶他的肩膀:“怎麽不知道呢?隻是,我們都相互瞞著,還不是為了兩個娃?就是擔心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啊!大彪啊!你爸都氣出心髒病了,你如果真還有一點良心,就不要再惹他生氣了。讓你一直不再找女人也不可能,但是,咱找個安安分分過日子的行不?讓你把家產分給兩個娃,也是不擔心以後被後娘欺負?你現在甭否認,前陣子為了那個姓吳的女人,你是咋對自家娃的?讓人寒心啊!也怨不得兩個娃對你不貼心,沒有成仇人都已經不錯了!”


  張大彪暗暗撇撇嘴。還沒當仇人?啥事兒都不給我說了。


  不敢再刺激老爺子,從內心來說,小時候的陰影仍存在於心,所以一旦老爺子生氣,張大彪就立即認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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