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山寨
到阿陳所在的寨子，穿過森林是最近的路，雖然路不好走，但對於在這片林子長大的阿旺來說，就算是閉著眼都能走到。
阿旺說，現在寨子裏隻剩下五十幾家人了，大多是老人，戀舊，舍不得離開土生土長的地方。和漢人農村差不多，青壯年或是搬到鎮上居住，或是在外打工，等兒女大一些也帶出來念書。“不過，每個月我都要回去看看，一來是阿爹阿媽年紀大了，不放心，二是回去收藥材。現在願意進山采藥的並不多，幾乎都是像我阿爹那輩兒的老人，常年在山裏走，也習慣了。”他歎道，“現在的人啊，願意吃苦的越來越少，都想著能一夜暴富，所以就有些人鋌而走險，走私、販毒、偷獵，反正啥能快速賺錢就幹啥，如果被抓住就自認倒黴，沒抓住就是一本萬利。”
林歡搖搖頭：“一旦走上那條路，哪裏就能輕易下來的？都是不歸路。”
“可不是？第一次賺到了錢，就再也收不住手了，就像賭徒一樣，贏了想繼續贏大錢，輸了的想回本兒，所以越陷越深，再也爬不起來。”阿旺是深有體會。因為他有個發小就是被人騙到販毒團夥內，本說好隻做一次，如果不願意隨時可以退出來，但看到如此輕易就賺了打工一年的錢，哪裏還願意出來？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不到一年，落入法網。
林歡突然想起了林豆，他又是在做啥？販毒？走私？偷獵？皺了皺眉。
已經走了近兩個小時，問阿旺，是不是快到了。阿旺撓撓頭，道：“今天走得慢，平時急著趕路，隻要兩個半小時。”
林歡歉意地道：“是我拖後腿了，不然，你們早到了。”
“沒事沒事！”阿旺忙道，“不知不覺也走了大半路了，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到。”
路上，主要是顧忌到林歡，所以大家都放慢了速度，阿旺和兩名戰士在前開路，王珂和張航一前一後地保護林歡，不時替她擋開樹枝雜草。
“林小姐，累了吧？要不，咱們休息一會兒？”王珂轉過後關切地問。
林歡笑著搖搖頭：“還行。王哥，沒想到我的腳力不錯吧？我可沒騙你喲，高中時體育老師真的差點建議我去考體校了，就是覺得我的體質忒好，速度耐力爆發力啥的都不錯。”
王珂表示信服了。因為，看到林歡仍然是神采奕奕毫無倦色，雖然也有因為大家的速度並不快的緣故，但接連穿山越嶺兩個小時，也是挺考驗人的。“林小姐，沒想到你的體力還不錯呢，比那些剛入伍的女兵強多了！”他讚道。
林歡笑道：“可惜我有些貪生怕死，不然應該去考慮當兵了。”
張航和其他邊防兵不由失笑。王珂道：“您啊，還是提筆寫字作畫或者彈琴啥的更適合，就算是當兵，也是進文工團了，哪能真到基層去？太浪費了！”
“那些文藝兵哪有林小姐漂亮？一個個化妝化得眉眼都看不清楚了，舞台上倒是挺漂亮，說不定卸了妝連路人都不如。”隊長大聲道。見林歡挺和善，膽子大了，也愛說話了，一路上給林歡介紹騰衝邊境各名族的風俗習慣。對於景色，他們天天看著，已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多麽美麗壯觀，覺得雲南最讓你惦記的還是各種時鮮水果，品種繁多，四季不斷，沒有防腐劑，不用保鮮劑，安全可靠，比內地強多了。
張航無語地望了望天。就咱們團長的眼光，找的媳婦兒能差了？那些演員明星算啥？更別提文藝女兵了。矯揉造作，濃妝豔抹，十個中九點九個整過容，哪裏像林小姐如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性格好，多才多藝，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可是啊，好女孩兒惦記的人也挺多。就如昨天吧，大清早有人送神秘禮物，中午也收到兩份生日禮物，電話裏，似乎還有人已經準備了禮物。不過，相信團長一定能拿下！
“停！”走在前麵的士兵突然抬起手，低聲喝道。
“咋了？”隊長連忙問，讓眾人蹲下。
阿旺躲在一處雜草叢中，道：“剛才人經過，而且人數還不少，另外，據我觀察，應該是兩路人馬先後經過這裏，這裏有血跡……”
他伸出手指沾了沾，放在鼻子下仔細一嗅，皺了皺眉頭：“不像是動物血。”
“你咋知道？”張航問。
“我可是在山裏長大的，以前經常跟著阿爹采藥，也順便打獵，隻是後來不許打獵了。”阿旺舔舔厚厚的嘴唇，皺著眉頭道，“他們很有可能是帶了武器，每到年末年初，都有不少走私販毒團夥偷偷越過邊境。”或許是想掙大錢回家過年，所以這些犯罪分子比平時更猖狂。所以，這段時間，阿旺進山都會非常小心，也會一再叮囑阿爹以及其他采藥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現在啊，邊境是越來越不安寧了，雖然軍方和地方不斷加強打擊力度，也無法阻止那些夢想一夜暴富的懶漢惡徒。
隊長和張航他們也查看了各種痕跡，低聲商議了一會兒，決定先分出六人在前麵帶路，剩下的慢慢行進，如果在到達寨子之前未碰到那兩夥人最好，畢竟有林歡跟著，不然，他們肯定會全力追捕。
六名邊防戰士立即沿著痕跡追去，林歡他們則繼續趕路。但走著走著，發現路上不斷有樹枝被折斷和拖拽的痕跡，偶爾還有血滴。
“這，這是往寨子方向！”阿旺驚呼道，心頓時提了起來。如果真有人闖入寨子，那可就糟了！
隊長安慰道：“前麵的寨子還是有不少人的，一般來說，那些販毒走私犯不敢去驚擾寨子裏的老百姓。”
“但是，寨子裏幾乎全是老人孩子，如果真遇到歹徒……”阿旺加快了腳步。
不料，臨近寨子時，卻突然發現那些人似乎已經轉移了方向，或許，他們也是突然發現了前方的寨子。隨後，去追蹤的邊防兵通過對講機回話道，他們已經跟蹤到了一群人，估計有十餘人，手裏可能有武器。
不是有兩夥人嗎？難道另一夥人已經逃脫或者是已經被吞滅？但是，一路上除了發現血跡，並無傷員或屍體啥的。顯然，雙方並沒受到多大損失。
“哎，真是可惜，如果兩邊火並起來就好，咱們也能撿個便宜！”王珂遺憾地聳聳肩。
張航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一方是普通老百姓咋辦？這樣吧，現在都已經快到山寨，你們先去辦正事兒，等事情辦完再來到寨子裏找我們吧！”他對隊長道。
隊長點點頭，也覺得沒啥危險了，便道：“發現有啥不對勁兒趕緊鳴槍，進了這山裏，對講機效果不太好。”
“行了行了，你們趕緊走吧，務必把那些家夥全都逮住！”王珂不耐煩地揮揮手。如果不是因為要保護林歡，他肯定會跟著去的。
阿旺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急急忙忙地往寨子跑。雖然就在前麵不遠處的山坳裏，下了這道山坡就能到達，若非是有茂密的樹木遮擋，便能一眼看到。張航和王珂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林歡也加快了腳步。
跟著阿旺轉過最後一排古樹，終於看到了寨子。從上往下看，寨子裏有幾個孩子在跑來跑去，一位老人坐在門前拿著長煙杆。
阿旺拍拍胸脯，道：“還好還好，沒出事兒！”
進入寨子，一位八十歲上下的老人看到阿旺，露出稀疏的牙:“阿旺回來了？你阿爹阿媽剛才還在念叨你呢！”
“阿桑大叔，您身體還好吧?”阿旺連忙扶住老人，在他耳邊大聲道。
又對林歡道:“阿桑大叔耳朵不太好，他的兒女孫子都在外地打工，家裏就隻有他了。寨子裏大
多是這種情況，我阿爹六十多歲，算是年輕的了。寨子裏還有一家五世同堂，年紀最大的讚姆奶奶一百零八歲，她的兒子八十九歲、一個孫子七十歲都留著寨子裏，其他孫子、重孫、曾孫就在山外。”
先送阿桑大叔回到家，一路上看到好些老人倚靠在竹樓門曬太陽，阿旺不停地打招呼，問候老人們的身體，一邊從攜帶的口袋中拿出油鹽等日用品，有時會少許錢有時會推卻。林歡等人這才知道為啥他回寨子為啥要費勁兒抗扛那麽多東西幹啥。
阿旺笑道:“以前也不是沒想過到外地去打工掙錢，但一想到寨子裏的這些老人就不忍心了，如果我也走了，他們咋辦？我阿爹阿媽也不願意離開這裏，所以我就幹脆在騰衝開了家小店收購附近幾個寨子的藥材，我給他們的價錢要高一些，不會像那些生意人壓價，但主要也是為了照看著這些老人。有我在，寨子裏其他後生也能安心地在外闖蕩。”
林歡心裏暗自佩服。
接著，便到了讚姆奶奶家，一棟老舊的竹樓，但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老奶奶眼神不好，眯縫著眼瞅著林歡三人，問阿旺:“旺仔啊，這是外麵來的客人吧？阿圖，趕緊把房梁上掛著的幹肉取下來!”
她的兒子應了一聲，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阿旺忙攔住他道:“不用了，家裏已經準備好的。阿圖大叔，您的腿好些了嗎？我正在收幾味藥，等收起了就能泡藥酒，到時您每天喝兩口，這腿肯定就不疼了。”
“哎，都是老毛病了，忍忍就過去了，那些藥哪有那麽好找的?你啊也不要折騰了，費錢!”阿圖擺擺手，捶了捶腿，“這人啦，一上歲數就不中用了。”
阿旺又拿出幾件新衣服笑眯眯地道:“您老還離百歲早著呢，快過年了，也沒啥帶的，就給你們買了一件衣服。”
“老是浪費你的錢，你也不容易，以後不要每次都買這麽多東西了！”阿圖歎了口氣，從屋裏提出一個竹簍，道，“沒事兒時曬了些石斛，隻是不多。”
“行!阿涯，稱稱!”阿旺對一個夥計遞了個眼色。
阿涯笑嗬嗬地接過竹簍，從背筐內拿出一把稱，一掛一台，道:“除去皮重正好三斤!”
“有這麽重?我掂量著不到兩斤。”阿圖不信。阿涯趕緊把稱拿給他看，他親自稱了稱果然不假。
阿旺從懷裏掏出一疊錢，點了點，遞給阿圖:“阿圖大叔您拿好了，這是六千塊錢!”
“都留著你那吧，要買啥就從裏麵扣。”阿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阿旺倒也不客氣，從拿出一個本子，記上一筆:“那行，我給您記著，加上這六千，賬上還有兩萬一，您瞅瞅，如果沒錯就按個指印。”
“怎麽還剩這麽多錢？我記得應該用完了吧？”阿圖拿過本子仔細看了看，數字倒是認識，其它就不知道了。
阿旺笑道:“您肯定是記錯了，每次您讓買東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瞧瞧，這是上月買的藥，這是上上月買的布，這是……”
林歡瞟了一眼，看到上麵卻是記著:“讚姆老奶**疼，買隻烏骨雞燉天麻，記得買窩小雞仔”，“阿圖大叔衣服破了”等等內容。見林歡看過來，阿旺尷尬地笑笑。
下了竹樓，林歡問道:“阿旺大叔，您這些年都是這樣照顧他們的吧？”
阿旺摸摸腦袋，道:“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族人，能看顧多久就看顧多久吧，現在不是還過得去嗎?”
又道:“當年倭寇侵入騰衝，阿圖大叔參加了地方抗倭小隊，配合遠征軍、邊軍、聯軍收複騰衝，在貢山運輸武器時被子彈打中了右腿，雖然把子彈取出了，但稍微上了年紀腿就疼。前幾年我得了個方子，但有幾味藥一直沒找到。哎，現在想找上年份的藥哪那麽容易？”
在一棟竹樓前，再次停下。阿旺說，這裏住這著的阿昌叔也是采藥人。“阿昌叔，您在嗎？”上了竹樓，他邁進門，大聲喊道。
“等等!”張航攔住他，低聲道。
怎麽了？林歡看向他。王珂拉著林歡慢慢向後退。阿旺從腰間掏出一把刀。
“各位，對不住了！”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門被關上，頓時眼前一片黑暗。
“呦嗬，居然有大家夥啊，沒想到是軍方大駕光臨。啊，放心，我們隻是借這地方暫住兩天，不會傷害任何人的!”那人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