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劉瑩入職
認真地檢查了林歡的作業,陳老暗暗點頭,指出了其中的不足,做了示範,讓林歡到一旁練習。
“我覺得挺不錯的啊,比上次看到的更舒展自如,更有風骨氣韻,就算你當年這歲數時也寫不出如此好的書法吧?”景老欣賞著林歡的作品,替她不平。
“嗬嗬,所以呢?”陳老喝了一口茶,挑眉問。
“哼,分明是雞蛋裏挑骨頭,想顯擺當老師的威風唄!”景老撇撇嘴,道,“好在這丫頭的脾氣忒柔,心性兒也好,換作別的孩子,還不得被打擊得無地自容信心全無?”
“這孩子極有天賦,可以說是所有學生中最有天賦的,但玉不琢不成器,不嚴格要求,不勤奮學習,再好的天賦都得白白浪費。”陳老淡淡地道。
景老敲了敲桌子:“你數數,這麽厚一疊,沒有一個字是敷衍應付,非常用心,這得費多少工夫?這丫頭不容易啊,一邊讀書一邊打理花店賺錢養活自己,還時不時地做好吃的孝敬討好你老人家。哎,算來算去,每天也就沒多少休息時間。你甭瞪我,我是擔心這丫頭的身體受不了。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中意的關門弟子,不是想把所有本事都交給她嗎?那更得有個好身板不是?不然,哪有精力學那許多東西?”
景老又拿起林歡作的畫仔細端詳,歎道:“果然是極有天賦,天生的藝術家。才初學國畫,就比那些已經學了幾年的強上幾分,這布局、這著墨、這線條、這意境,哪裏像才學一周?瞧瞧這幅荷花,濃淡虛實、粗細長短、疏密枯濕,勾畫出荷的高潔純淨,透露出作者的內心追求和向往。”
陳老輕笑道:“你啥時改為研究書畫了?我都差點忘記了這是誰的學生了。”
“咳咳,這是吃人手短拿人手軟麽?前番得了一株好蘭,托你的福,又吃又拿,怎麽也得幫著說說好話不是?”景老笑眯眯地道。這丫頭著實讓人滿意,每次送啥都沒忘了咱老人家,忒懂事兒!可惜啊,對經濟沒興趣,不然,有這樣孝順的學生,睡著了都得笑醒。
中午,林歡做了一桌飯菜,吃得景老連連讚歎,並道,發現自己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應該先把林歡搶來做學生的,偏偏一時心軟讓給了陳老,便宜了別人!
陳老鄙視地瞅著他,嚴肅地對林歡道:“你的手是寫字作畫撫琴的,而不應浪費在做飯上。以後不要給我送吃的了,更不要給某些不相幹的人送,有那工夫還不如養足精神!”
景老一愣,隨即不滿地嚷起來:“喂,陳老頭兒,你說的‘不相幹的’某些人該不是指我吧?做飯咋了,難道你能不吃不喝當神仙?民以食為天,這‘吃’就是擺在第一位的!隻有吃飽吃好,才有力氣想別的,才能產生藝術的細胞!懂不?哼哼,笑笑,你甭聽他的,他這是擔心我搶走他的學生呢!至於麽?我是那種挖牆腳的人嗎?哼哼,我吃,我使勁兒地吃,吃到你心痛!”
原本惴惴不安地林歡抿唇一笑,認真地道:“老師,我保證休息時間充足,您瞧瞧,我的精氣神兒多足?另外,我喜歡做吃的,每一道菜,我都看作一件藝術品,精心烹製,將生活的酸甜苦辣鹹融入其中,就如將對生活的感悟用筆寫出來畫出來、用音樂表達出來一樣。”
“老陳,我發現咱們這些老家夥還不如一個小丫頭領悟得透徹啊!”景老感歎道,用力地揮揮手,“藝術是啥?僅僅是文學、書畫、雕塑、音樂、舞蹈等等?不,她應是存在於大自然,存在於生活中,存在於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隻要心中有藝術,藝術就存在於你的身邊,你的眼前!笑笑,老頭子我受教了!”他慎重地向林歡抱拳道。
“景老,您,您讓我無地自容啊!”林歡慌得直擺手,“我,我是胡說的,老師,景老,你們千萬不要介意。”
陳老放下筷子,正色道:“笑笑,你是對的。書法是藝術,繪畫是藝術,音樂是藝術,廚藝也是藝術!因為你心中有‘藝術’,所以無論是做什麽都用心去做,去研究,去感悟,也因此,你做得很好。我隻是擔心你時間不夠用,擔心你休息不好。當然,如果你能合理安排時間,那我就不必多說了。吃吧,趕緊吃,瞧瞧景老頭兒都快把湯喝光了!”
請來照顧董欽的戚芳非常勤快能幹,看到林歡親手給董欽做飯,心裏很過意不去,到處找活兒做。打掃衛生吧,林歡把家裏弄得一塵不染,店鋪自有店員們負責,她也不好插手。洗衣啥的,更是用不著她。林歡見她實在閑不下,就讓她順便給曾馨等人做飯。曾馨私下道,雖然比不上小老板做的美味,但和外賣相比更衛生可口。後來,林歡幹脆宣布所有店員和援助人員一樣包兩餐,兩葷兩素一湯。免費中午餐是在劉瑩上班的第一天開始實行的。
劉瑩正式上班後,林歡對店員的工作進行了具體分工:店長蘇琳兼出納、劉瑩店內銷售、王樺在線銷售、陳梅會計。陳梅心裏是不太情願的,擔心沒有銷售提成後收入會受到大幅影響。為此,林歡同意她在確保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兼職銷售,同時,試用期通過後,會計的底薪將比普通店員高。蘇琳未在店中期間,由曾馨代任店長,唐斌代任出納。此外,規定,在工作時間外,誰接單算誰的業績。為防止發生相互推諉現象,有做出若幹具體規定,比如訂單打包、遞送、跟蹤等等。
見林歡似乎對劉瑩的態度特別溫和,而曾馨也有意無意地關注她,王樺私下為陳梅抱不平,道:“就算會計底薪高一兩千,和提成相比也不夠看啊!你這幾天做得好好的,又那麽努力,咋林小姐就沒看到呢?那個劉瑩有啥好的,才從學校畢業,要經驗沒經驗,要人脈沒人脈,為人處世也不見得多好,偏偏就入了林小姐的眼。”
陳梅笑道:“其實,林小姐早就有意讓我管賬了,現在花店每天的流水那麽多,基本上都是唐斌做的,人家早晚得走,所以花店遲早得有專職的會計。再說,我又不是不能繼續做銷售,算來,還是占了便宜,底薪高一些,還能拿提成。”
“嗬嗬,我就說說,你想得開就好。我也是好心啊,你千萬不要以為我對誰有意見。”王樺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走開。
劉瑩勤奮好學,為人謙虛,不懂就問,一有空就拿起書本學習。透過玻璃,秋日的陽光灑落在她臉上,她的臉色偏黃偏暗,額頭上長了幾個紅色的痘痘,鼻子微微扁平,嘴唇略厚,下巴較短,臉型略圓。總之,是扔進人群中就立馬消失的那種人。除了林歡,別人都覺得她應該徹底將形象進行一番調整,比如發型,比如妝容,比如穿著等等。曾馨當仁不讓地充當了老師,嫌棄地讓她把馬尾放下,改為四六分,短的一邊向內略遮一頰,較長的一邊自額頂做外翹的波浪,如此從視覺上拉長了臉型。又指導她如何使用化妝品修飾麵部,讓麵部柔潤有光澤,讓鼻子有型,讓唇部飽滿而不突特。建議她買幾套大方得體的職業裙裝,嫻靜中透出精明,溫婉中不乏幹練。按照曾馨的話說,既然不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那就走知性路線吧,一樣的吸引眼球,一樣的讓人見之不忘。於是,善於接受他人意見的劉瑩為了不影響花店的整體形象,咬咬牙向父母申請了一筆形象改造資金,好說歹說拉著曾馨在農大附近逛了又逛,終於買到幾套價格適中、質量較好的衣服。
所有人都覺得改變後的劉瑩更符合花店的形象,唯有林歡眼底閃過一絲沉痛,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她,終究不是英子姐啊!那晚,她做了一幅畫,一個長相平凡的女孩兒,站在一扇門前,眼底是期待而溫暖的笑容,伸出瘦削的手,另一隻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小小的蛋糕。
“笑笑,今天是你十六歲生日呢,趕緊閉上眼許個願!”她催促著。
我的心願是什麽,你知道嗎?那就是永遠在一起,不再被人欺負。
正準備吹蠟燭,你說,你也要許個願。於是,你也閉上眼。事後,你說,你希望我能找到親生父母,能考上大學,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這是三個願望吧?
“笑笑,你有心事嗎?”李佳霖問。
林歡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澀然,輕輕搖頭:“我在想周三的事情。”
周三一早,張欣揚便開車帶董欽、林歡、戚芳去醫院。董國棟、陳益在那裏等著。李佳霖也趕來了,開車緊跟在後麵。
這是一家解放初期成立的、以神經外科為重點的大型綜合醫院,擁有眾多經驗豐厚、技術精湛的專家教授。醫院距農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若是搭乘地鐵、公交,則需兩個小時。
好醫院,自然是人滿為患。大廳內、過道上,全身來自全國各地的患者及家屬,情緒激動的,精神萎靡的,忐忑不安的,擔心恍惚的,格外讓人揪心。
見到董欽等人,董國棟和陳益迎上前。董國棟認真打量了一番董欽的起色,道:“不錯,比那天見到時好多了。這幾天休息得還好吧?”
“好多年都沒能像現在睡得這樣安穩了,隻是讓笑笑受累了。”董欽握著林歡的手笑道,“每天啥都不讓幹,連洗臉洗澡水都是笑笑放好,更不用說天天兒變著花樣做菜了。這樣都不好,啥還算好?”
董國棟嚴肅的臉露出一絲笑意:“都說閨女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這下子,你是兒女雙全了,隻是你大嫂就很有意見,說你把笑笑搶走了,看吧,醋勁兒上來今天都不到醫院來啦!”
陳益忙解釋道:“大媽今天有緊急任務,不讓請假。”
董欽自然是不會誤會的,道:“不過是手術前的檢查,又不啥大事兒,嫂子有事情自己忙去。大哥其實也不必親自來的,有小益和笑笑在就行了。”
“來吧,和專家約好九點,還有十分鍾,咱們先到辦公室外等著。”董國棟在前帶路。剛換工作崗位,忙得連家都沒空回,如果不是擔心董欽的病情,他哪裏會專程請假?
“媽,沒事兒的,聽說這位專家是美國回來的,就您這種類型的病症已經成功治療了好多起,每一例都恢複得很好。”陳益扶著董欽低聲道。
董欽笑著點點頭:“就算不好動手術也沒啥,這幾天啊,我覺得自己全身輕鬆許多,吃得香睡得好,早幾年就犯下的頭疼也沒了,說不定啊,這次一檢查,連腫瘤都不見了呢!”
陳益當她是在安慰自己,勉強笑了笑。
林歡柔聲道:“其實,好多病能否痊愈都得看病人自己。媽媽以前是因為工作太忙,平時休息不好,吃飯也沒規律,所以才會頭疼腦熱。現在您放開心情,啥都不想了,這病啊,就慢慢地散開了。”
“這是中醫的說法吧?西醫更講究科學,講究事實。”陳益不以為然地道。
“情緒對患者治療和康複具有非常突出的影響。正麵的情緒一方麵可以通過神經、內分泌和免疫等心理生理機製提高患者的綜合抗病能力,另一方麵可以激發患者抵抗疾病的積極性,幫助其堅定必勝的信念和信心,推動機體的抗病能力和恢複能力。相反,負麵情緒會削弱患者的抗病信心和鬥誌,降低抗病能力,促進疾病惡化發展。”一個清明婉揚又似清泉的聲音傳來。
林歡一愣,轉過身,驚訝地道:“景先生?”
穿著白大褂的景煜笑盈盈地道:“笑笑,叫錯了喲,小心陳爺爺懲罰你多寫十篇大字。”
林歡抿唇一笑:“景大哥,那天去上課,景老說你去法國了,這麽快就回來了?對了,你在這裏上班嗎?”
“昨天下午回來的。給你帶了一份小禮物,下次再給你。”兩名助手推開門,景煜走了進去,“笑笑,是你的長輩生病了?是這位阿姨嗎?您稍等,我先洗洗手。”
“景大哥,這是你的辦公室?啊?原來你就是從美國回來的年輕神外科專家?”林歡瞪大了眼。
景煜接過助手遞來的毛巾,溫和地笑道:“怎麽,沒想到嗎?唔,好像我是沒提過呢!不過,你也沒提過你有長輩生病喲,不然,我早就毛遂自薦了。”
助手看了看時間:“景先生,九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