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邀請
正如李佳霖所言，林歡並不以為所謂的同鄉能夠對自己有何幫助。十八年來，在自己無助時、絕望時，熱心的同鄉、好心的同鄉在哪裏？而帶給自己最深切傷害的，不正是身邊的同伴、同學？但是，人家徐景灝也是好心不是？對每一份善意，林歡非常珍惜，即便心裏並不接受，即便內心是抗拒的。於是，她極為歉意地表示，今晚的確不行，如果為了自己改時間，這是不是不好？
徐景灝笑道：“隻是說了國慶期間聚一聚，今晚、明晚還是後天都一樣的。都是校內的同學，想著長假期間到處是人潮，所以就沒出去玩耍。”
沒能推辭掉，林歡暗暗歎了口氣，溫和地笑道：“那就麻煩徐學長了，明晚後晚都行，但是我不能在外待久了。一來花店每天得盤點，外地訂單得及時發送，大清早得接貨。二來，我一個人住這裏，回來晚了，不太安全。”
“是啊是啊，一個女孩子回家是不好太晚，雖然京城的治安挺好的，但深更半夜誰也不知道遇到啥不長眼的。”李佳霖插嘴道，“做晚笑笑室友聚餐，知道女生們都喜歡吃完飯去逛街、k歌、吃宵夜，心裏擔心得不行，又不好打電話打攪，後來還是忍不住跑到花店，正好看到笑笑準備關店門，心裏才大大地鬆了口氣。”他使勁拍拍胸膛，表達自己當時焦急擔心的心情。
林歡愣了愣，她昨晚以為李佳霖會打電話，但沒有，還想著他不過是嘴裏說說罷了，不料居然會親自跑來。她垂下眼簾，眼眸微微閃了閃。不要動心，不要為別人一丁點兒的善意動心。她提醒自己。
徐景灝心裏突然有些微不悅。雖然待了不到十分鍾，但是他敏銳地察覺到，林歡尚未接受李佳霖。雖然與林歡的接觸不多，但是他也從側麵了解了她的過去，簡直讓人不敢想象，在被人忽視的角落，一個弱小的女孩兒居然受到那麽多磨難，隻因她是一個無人疼無人愛無人依靠的孤兒，或許，在那些人眼裏，即便是打了罵了欺淩了，她也不敢反抗，也無人給她伸張正義。當看到那份薄薄的資料，他的內心是震驚的，眼底是沉痛的。所以，今天，他走到這裏，發出了邀請。這是想著，就算世界再如何不堪，但還是有陽光，還是有溫暖，還是有友誼，他，想讓林歡走出來，走出過去，真正自信地坦然地麵對人群，而非是，即便在擁擠的人群中，也顯得那麽孤獨無助。李佳霖數次表白，說他看上了林歡。但是，徐景灝不不以為他能真正懂得林歡的內心世界。林歡，已經受了那麽多苦，再也經受不得親近之人帶來的欺騙和傷害。就算李佳霖是真心喜歡林歡，自己也該在旁邊看看，也算是監督吧。人啊，特別是男人，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
徐景灝略一斟酌，道：“就明晚吧，五點半來接你，八點之前送你回來。”
李佳霖暗暗撇撇嘴，很想說，我能不能同去？但徐景灝話裏話外，好像並沒有邀請“外鄉人”的意思。他隻得笑嗬嗬地對林歡道：“笑笑，去好好玩吧，放心，花店交給我就成，有啥大單我讓顧客等你回來答複。哦，今晚你啥時回來，你那長輩離這兒遠麽，反正我沒事啥事兒，就幫你守店吧。做買賣單單靠過路客是不成的，回頭客才是確保穩定的關鍵因素。”
“就不好麻煩李學長了，下午我準備早些關門，三點左右走，路上得花費不少時間。”林歡道。雖然自己也想盡快賺錢，賺更多的錢，但人情往來比這更重要。若非董老師、董叔，自己哪裏能開這家花店，就算是能開店，說不得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逼得關門大吉了。何況，她還想參加本月京城舉辦的菊展，但展台的事情一直未能落實，這事兒，不知董叔是否能幫上忙。
“不麻煩不麻煩！”李佳霖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隻要你放心，我保準把花店打理好！嗬嗬，他們都說我人長得喜慶，帶財，說不得下午我就把店裏的花兒銷售一空了呢！”
徐景灝眼睛閃了閃，也笑道：“如果不放心，我也幫著看店，下午正好有空。”
李佳霖偷偷咧咧嘴，今兒徐景灝是咋的了，怎麽總和自己作對？難道擔心自己把店裏的花木禍害了？咱可是從小看著爹媽做生意的，就算是家傳，也比你這官二代強一些吧！但是，這事兒他可不能開口，不然就得罪人了。他笑嗬嗬地看著林歡。
林歡輕輕蹙了蹙眉。今天自己是走了啥運，一個兩個的都要給自己看店打工？她不會認為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贏得這些天之驕子的青睞。就算自己表麵上再若何出色，在旁人眼裏，自己不過是一個略有幾分姿色、毫無助力的孤女。是的，在身份上，便不能門當戶對。就算是一時被吸引了，或是憐憫，或是好奇，或是抱著玩玩的想法罷了。身份啊，從出生之時，自己就沒了身份，就成了沒有根基的浮萍，隨波逐流，無處可依。
“就這樣決定了。”徐景灝肯定地道，“下午你去拜訪長輩，我和佳霖幫你守店。”
李佳霖嗬嗬笑著，雙手使勁兒捏著。“也好也好，景灝對這片兒挺熟悉的，就他這人氣，說不定就吸引一大群粉絲前來買花呢！”
見此，林歡隻得抱歉地欠欠身，感激地道：“麻煩兩位學長，真是不好意思。哦，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做飯去。徐學長還沒吃午飯吧，如果不嫌棄就在這裏一起吃？都是家常菜，一會兒就弄好。”心裏盤算著，是不是加兩個菜？好歹人家是好心幫自己守店不是？
李佳霖趕緊看向徐景灝，心中暗想，趕緊拒絕，趕緊拒絕，你徐大才子不是一向走高冷酷路線嗎，想請你吃飯的人都能從西門排到東門，隻是沒幾個能有那份榮幸罷了。
不料，徐景灝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說話間，不過一刻鍾而已。林歡重新回到二樓繼續準備午飯。
四葷：水煮牛肉、油燜大蝦、糖醋排骨、膠東小炒
四素：八珍豆腐、清炒山藥西蘭花、荷塘小炒、西芹百合
湯菜：開水白菜
搭配上泡菜一碟。
短短半個小時，林歡便道“開飯了”。期間，李佳霖和徐景灝居然售出了十幾束花、三盆花木，雖然盆栽的價格不算高，一盆不過幾百元，但也讓林歡很是詫異了。此外，他們還在線接了二十餘單，李佳霖已經搭配好和包裝好，並通知了同城速遞。林歡不由笑道：“兩位學長真是財神爺光臨啊，花店的生意從沒這興隆過。如果不是請不請兩位，我還真想請兩位學長經常來小店坐坐呢！”
李佳霖忙道：“我就說嘛，咱這人長得喜氣，一看就是能帶財的。今後我經常來，你不要嫌煩就是。”
林歡臉上的淺笑差點凍結，暗暗地吐了口氣，笑道：“一時間沒啥食材，就將就做了這幾個菜，請兩位學長不要嫌寒酸。”
“哇，這麽多好吃的！”李佳霖誇張地嚷道，眼冒星星，就差點垂涎三尺了，“笑笑，我可不可以每周都來幫忙？”他眼巴巴地瞅著林歡。
徐景灝搖頭輕笑，這小子，真如張欣然所言，是個吃貨！不過，林歡做的菜的確好吃，比他吃過的任何一家酒樓飯店的所謂大菜、名菜都更有滋味，那是來自食材原本的味道，而非各種香料、調味品堆砌出來的。
林歡再次差點破功。她笑笑，拿起勺舀了三碗湯，一個菜心：“先暖暖胃吧！”
李佳霖心中好不失望，但臉上絲毫不顯，笑眯眯地道：“聞著就挺香。嗯，正好清清腸胃，待會兒好細細品嚐其它菜！”
不料，剛喝了一口湯，李佳霖就驚訝地瞪大了眼：“這，這是水煮白菜？”看上去清湯寡淡，還以為是白水菜心，不料，居然鮮香異常，那湯水分明就不是白開水。再將白菜心放入口中，柔嫩化渣，醇淡素雅，清鮮明快。他覺得，自己前二十年是白活了，雖然號稱吃貨，但從沒吃過這樣純粹鮮嫩的白菜湯！心底暗暗垂淚，自歎自憐，行動上化悲痛為食欲，兩口就將一碗湯喝完。
徐景灝喝了一口，不由揚了揚眉，問道：“笑笑，這可是四川名菜‘開水白菜’？”
見林歡點頭，他搖頭輕歎：“太費工夫了，熬那鍋高湯就得三個多小時吧？”
“景灝知道這菜的做法？”李佳霖眨眨眼。自己咋好像沒聽說過呢！嗯，平時喜歡吃味道大、鮮、奇的，對這些清淡食物不感興趣，所以就沒留意過。依照老媽的話，就算吃奶都要加糖的。
“吃過幾次，但是，沒有笑笑做得樸實無華，哦，不是笑笑做得不好，而是太好了，把雞、火腿、排骨、幹貝、豬肉等食材的鮮味全都融入到湯中，最後，凝聚在幾個菜心上。那些大廚做的，雖然也很讓人食欲大開，但與這碗開水白菜相比，總覺得似乎是食材不夠新鮮。”徐景灝解釋道。心裏暗想，就憑這道菜，林歡便足以站穩腳跟了。也不知她是從哪裏學得了一手好廚藝？想起她曾說過，因為小時候吃不飽飯，所以才對做菜情有獨鍾，不由歎息。如果，她是生在自家，不知爸媽會如何疼愛了。記得母親說，前幾年，山東單獨二孩政策實施，她也羨慕得不行，說，要就得要件貼心小棉襖，嬌滴滴軟乎乎白嫩嫩，會耍嬌會賣乖，紮著蝴蝶結穿著花裙子蹦蹦跳跳，想著就美。可是，母親隻能想想，一來是他倆均非獨生子女，二是母親的年紀太大了。父親淡淡地道，有這胡思亂想的工夫，還不如多想想如何與某某夫人進一步密切聯係。夫人外交，這就是母親最重要的工作。
“哇，這麽複雜啊！”李佳霖咂咂嘴。
林歡笑道：“高湯是早就做好了的，也沒費啥事兒。兩位學長趕緊嚐嚐其它菜吧，如果有啥意見，一定請提出來，以便我下次改進。”
按照李佳霖的話，都好，比自己吃過的同樣的菜都好吃，色香味意形養全都讓人無可挑剔。“笑笑啊，我再次真誠地、慎重地、堅決地懇求，周末一定要、必須要到花店來幫忙，我必定會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吃苦耐勞，隻要能吃到你做的菜，我這輩子就圓滿了！”他緊張而懇切地再次提出。
李景灝撲哧一聲笑起來，又覺得不太禮貌，忙向李佳霖致歉，道：“佳霖啊，你該不會每次都讓笑笑拿這些菜來招待你吧？要知道，光是這道開水白菜，且不說所費的工夫，單單是食材成本，就不知得賣多少束鮮花才賺的回來呢！比如那**，必須得地地道道的老母雞，而非超市裏賣的飼料雞，這可不好買。還有排骨、雞脯肉、全瘦豬肉，也都是綠色食材，金華火腿得是老工藝製作。就這些，還不知得跑多少地兒才能買到呢！反正，這附近可沒地道的老母雞、土豬肉賣，超市賣的金華火腿也沒這味兒鮮。”真不是打擊他，而是覺得，如果林歡每次都弄類似的菜，太浪費時間和金錢了，劃不來。當然，若是他倆以後真成了，那自己就管不著了。但現在，林歡待李佳霖並無特殊的態度不是？
李佳霖已經是若幹次想朝著李景灝噴氣了，咱今兒是遭誰惹誰了，你怎麽每次都打擊咱？不過，他的養氣功夫很好，一如既往地溫和憨厚地靦腆羞澀地笑著：“我哪裏能隻要奢望呢？能吃一次就是大福氣了，如果多吃幾次，福氣都要變稀薄了。笑笑，我不挑食兒，就算是就著鹹菜都能吃好幾碗飯，挺容易知足的。”
說著，夾了一筷子泡菜放進嘴裏，一嚼，眼睛一亮，問：“笑笑，這是你自個兒弄的？又脆又香，還有絲絲甜味，比那啥韓國泡菜地道多了！”
李佳霖的確不挑食兒，每樣菜都吃得津津有味。林歡喜歡做菜，但平時一個人哪裏會費這麽多工夫去折騰，所以偶爾能有表現的機會，她還是挺樂意的。當然，也得是自己樂意。好心情才能做出好飯菜。
有李佳霖這個“吃貨”在，碗碟自然是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甚至連林歡也不由升起一股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