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私礦老板
屋門打開，一道陽光順著門縫，擠進了屋中。
趙雲微這才看到了那個私礦老板。
他年歲不大，看著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身上穿著一件價格不俗的蘇繡長衫，腳上那雙靴子還是官靴，後腳跟的位置，鑲嵌著兩隻手指粗細的血紅鴿子蛋。
隻看這身裝扮，便知這老板身價不菲。
聽到有人進來，他慢慢地抬起頭，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微微眯在一起。
似乎是不大適應驟然而來的光線，那老板抬起右手，擋在麵前。
這一下，趙雲微看到了老板袖口上用金線繡著一朵小小的五瓣霜花。
這樣的紋案倒是少見，瞧著不像是蘇繡，在他這件滿是蘇繡的長衫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故而會被趙雲微一眼就注意到。
私礦老板慢慢地恢複了對光的感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趙雲微和陳文清，以及陪著他們的常大哥，
死礦老板放下手，有些無奈地長歎一口氣，高聲道，“我已經說過了，我是被人冤枉的！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們不用再來問了！”
尚未等到趙雲微與陳文清二人接近他，私礦老板便高聲喊道。
他這反應，讓常大哥不由無奈地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地望向趙雲微和陳文清，聳動肩膀，又瞥了瞥唇角，似乎在說，“你們瞧瞧……他就是這副樣子。”
陳文清和趙雲微對視一眼，對常大哥揚動下巴，“常大哥，這裏交給我們二人就是了。”
常大哥又掃視了私礦老板兩眼，這才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二人緩步上前。
趙雲微站在私礦老板對麵。
陳文清走到一邊，靠在柱子旁，一雙眼睛警惕地盯著私礦老板。
這是他們二人已經商量好的方式。
趙雲微是個女子，尋常人對她自是要戒備輕一些，由她先出麵，或許會令私礦老板的情緒平穩些許，稍後問起話來，自是要輕鬆許多。
“你別緊張。”
趙雲微站在私礦老板對麵，唇角揚動，眉眼彎彎，笑意盎然，“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並不是懷疑是你害死了那八個人。”
私礦老板聞言，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趙雲微一圈，目光之中的焦灼和警惕之色已經減緩許多。
“你要問什麽？”
他沉聲道。
趙雲微尋了個幹淨的角落，也盤腿坐了下來。
她這番舉動，倒是讓那私礦老板沒有想到，用一臉驚異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趙雲微一圈。
“我叫趙雲微，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趙雲微凝視著私礦老板，低聲道。
“白鬆。”
白鬆答了話，便低下頭，躲開了趙雲微的目光。
“這私礦是你的？”
白鬆微微頓了頓，才點點頭。
從他緩慢的動作中，趙雲微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
“朝廷有旨，所有銅礦、玉礦，都必須由朝廷派遣專人開采。即便是有一些交給了私人，卻都需要開采者提供相應的文書，否則，一應不許開采。你可有文書？”
白鬆依舊低著頭，緩緩晃動兩下。
“既無文書，此礦便是私礦。如今，在你的礦地上，發生了命案，你身為礦主，自是要負責到底，又為何喊冤？”
趙雲微說著，身子向前探動些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鬆，甚至在強行逼迫自己不要眨眼。
這是趙雲微從前學來的審訊技巧。
她這是在用自己的氣勢，告訴對方——你做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你若是聰明的話，還是早些說清楚得好！
從前，趙雲微在對付一些初犯的罪犯時，經常使用這樣的方式。
方才，從白鬆緩慢點頭的動作中，趙雲微瞧出，這白鬆其實十分畏懼眼前的情況，隻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必須要堅持自己的說法。
因此，趙雲微推斷，白鬆從前，甚少與朝廷人的打交道，這才用了這樣的法子。
果真，白鬆很快就露出了些許擔憂之色。
他微微抬起眼皮，掃視了趙雲微以議案，喉嚨緊繃，略顯緊張地盯著趙雲微，唇角打了幾分哆嗦，沉聲道，“你……我……我冤枉。”
許久之後，白鬆還是咬死了牙關，隻一個勁地喊冤。
“冤枉？”
看出了白鬆心中的緊張，趙雲微便放鬆了許多。
她一雙手環抱在身前，向後微微仰動了幾分身子，唇角輕輕地向上勾起，那笑容愈發地動人，“那我倒是想要聽聽，你究竟冤枉在什麽地方？”
言畢，趙雲微便盯著白鬆，一言不發。
沉悶、壓抑的氣氛，讓白鬆全身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微微抬起頭，也不敢直視趙雲微，隻敢用自己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掃視了趙雲微兩眼。
“那八個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死在我的礦上的。一定是有人，將那八個人殺了之後，拋屍在我的礦上。”
趙雲微打量著白鬆，心思飛速轉動。
這白鬆一番推測，倒是與她和陳文清的不謀而合。
而她與陳文清，可是瞧到了屍身之後，才有了如此推論。
在屍斑尚未完全出現之前，他們尚且不敢如此斬釘截鐵，可這白鬆，卻似乎十分肯定，這八個人不是被坍塌砸死的，而是另有死因。
如若不是這個八個人是他殺的，那就是他知道這八人死亡的內因！
想到這裏，趙雲微一雙柳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右手抵在自己的膝蓋上，身子慢慢向前探出，盯著白鬆的眼睛，“我們已經驗屍，他們八個人都是被砸死的。是因為私礦坍塌，被砸死的！縣令已經上報了知府，想不不久，知府就會吩咐人徹查此案。到時候，你私開銅礦、鬧出人命，還妄圖逃跑，不管哪一條，都足以定你一個死罪！”
白鬆聞言，驟然打起了擺子，全身冰冷，牙關都打著顫抖。
“用你一個人的命，抵那八條性命，算起來，你已經賺了不少！白鬆，午夜夢回，你就沒有看到那八個人站在你的床邊，同你追魂索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