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壞消息從來都成雙
陳家老太婆人都尚未走到家中，便高聲喊道，“孩子他爹……”
陳家老太婆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兩步，險些摔倒，好在被身後的衙役一把扶住。
她連連對那衙役點點頭，又對著屋內高聲道，“孩子他爹。”
屋內終於傳來了一個懶散的聲音，“怎麽了？”
接著，便見老陳頭掀開簾子，穿著一身已經發灰，瞧不出原本顏色的汗衫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到跟著老太婆前來的兩個衙役，老陳頭先是一愣。
隨即，他也看到了那兩個衙役牽著的馬，自是露出了笑顏，“這……這是來報喜的？”
陳家老太婆連連對老陳頭點了點頭，“是啊，來報喜的。老四老五呢？這樣的好消息，他們怎麽不自己出來聽？”
老陳頭眼瞧著那兩匹高腳馬實在是威風凜凜，昂著頭，瞧上去一副富貴模樣，那雙眼睛早已經挪不開了，哪裏還有工夫聽老太婆說什麽，隻是隨意擺擺手，應付道，“不知去哪裏了。昨夜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陳家老太婆似是不大相信，掀開簾子，往屋中探看了兩眼，還不忘高呼兩聲，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她心中雖然煩躁，可想到自己一會兒就要聽到好消息了，也無心顧及這麽多，隻笑吟吟地別過頭，望向那兩個衙役。
“兩位小哥，什麽喜訊，你們現在可以宣布了。”
“恭賀陳爹爹、陳伯母。”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竟然都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對老陳頭和老太婆躬身行禮。
這兩人一輩子窩窩囊囊，哪裏見到公職衙門的人給自己躬身行禮？
二人有些局促，可是想到這是自己兒子辛辛苦苦掙下的功名。
日後像這樣的人給自己行禮，怕是時間還多著呢。
這二人對視一眼，倒是又多出了幾分傲嬌之色。
老陳頭率先對二人擺擺手，笑了笑，“不必多禮了。敢問我家兩個兒子中的都是什麽名次啊？”
“兩個兒子？”
聞言，兩個衙役不解地對視一眼。
老陳頭立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啊。我家兩個兒子今年都參加科考。不知是都中什麽名頭，竟然要兩位特意跑一趟。”
矮個子的衙役微微探動身子，望著老陳頭，陪著笑容，小心翼翼地道，“這陳仵作中了狀元，至於您另外一個兒子，我們縣令沒叮囑，倒是不知中了什麽。”
“陳仵作？”
老陳頭與老太婆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高聲道。
這二人雖然上了年紀，可是突然異口同聲，如此高呼一聲，倒是讓兩個衙役都大驚失色。
二人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驚慌失措地望著二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你是說，中第的是陳文清？”
老太婆似乎不大相信，再度詢問道。
兩個衙役這才紛紛點頭。
“那我家老四、老五呢？”
兩個衙役聞言，這才明白，原來這對老夫婦說的兩個兒子，根本沒有一個是陳文清。
“那倒沒有聽說。不過婆婆，這仵作一個人中了狀元，已經足以光宗耀祖了，便是其他兩位兄弟今年未曾高中，來年再考，便也是了。”
矮個子的衙役聞言，忙接過話頭，“是啊。到時候，還有自家兄弟幫襯，定然能夠金榜題名。”
老陳頭和陳家老太婆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的喜色都消失殆盡。
這傳信的兩位衙役瞧到這副模樣，倒是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隻能站在一邊，尷尬地陪著笑意。
“老陳頭！”
就在兩個衙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隻聽身後傳來了一聲冷漠的男人聲音。
那兩個衙役別過頭，卻見村長拄著拐子，身後還跟著一個青衣長袍的男子，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走來。
那長袍男子看著倒是十分眼熟，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想起了那人的身份。
這人便是前幾日，京中派下來監管此次科舉的大員，聽說仿佛是姓孟，人人都喚他孟欽差。
兩個衙役快步迎了上去，紛紛對孟欽差拱手行禮。
欽差隻是掃視了二人兩眼，未曾回他們的禮，也未曾讓他們起身。
“你們就是陳家老四、老五的爹娘？”
那欽差徑直走到老陳頭和成老太婆麵前，打量了二人一眼。
二人瞧著這欽差盛氣淩人的模樣，也不由自主地低上一頭。
“是啊。您是？”
那欽差也不亮明身份，隻是掀開身前的長袍，露出了袍底隱隱約約的一塊牌子。
這老陳頭和陳家老太婆哪知道欽差袍底的那塊牌子是什麽東西。
二人麵麵相覷，不知這欽差此舉到底有何用意？
“你們兩個兒子，在考場舞弊，已經查有實證。他們人呢？”
“舞……舞弊？”
陳家老太婆說話都結巴起來，迷惘地望著欽差，“大人，會不會搞錯了啊？我家兩個兒子，都是滿腹詩書，才華絕倫之人。怎麽會舞弊呢？”
欽差冷眼掃視了陳家老太婆兩眼，如若不是瞧著這老太婆已然上了歲數，那欽差指不定會上去給她兩巴掌。
這大半個月以來，那些閱卷人看著交上去的各色文章，他們這些粗人，被那些文人指使著，四處跑腿，捉那些舞弊之人。
自己好容易才找到了這陳家老四、老五，倒是讓這婆子一句話，就認定是他們搞錯了。
那豈不是在說，這些時日，他都做了些無用功嗎？
孟欽差冷眼打量著老太婆，“是不是舞弊，讓你家兩個兒子隨我一道去驗看了文卷便知。他們人呢？”
孟欽差說著，也不再理會老太婆，撥開婆子，徑直就往屋中衝去。
老太婆和老陳頭都著急起來，忙跟著追了進去。
“他們不在家。欽差大人，此事會不會有誤啊？”
這一次，孟欽差可算是徹底被老太婆激怒了。
他猛然轉過身，冷目瞪著老太婆，“舞弊就是舞弊了！終身都要取消科考資格，若是核對了文卷，還有嚴重之處，還要下獄，這樣的大事，豈是會隨意有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