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推茶攤的娘子哀歎道:“這算什麽事。我們安陽縣向來是個風水寶地,怎麽偏就遇著這些要命事呢。”


  “可不是嘛,”貨郎插到人群間搭話,“安陽縣除了早年西邊地動,縣郊塌了幾間土屋,如今哪還有過什麽天災?下暴雨也不像南邊似的河都衝改道,冬日還有鄰縣的大戶人過冬,沒比這更宜居的地方了。”


  “安陽縣除了南邊山嶺險峻,”吳老先生顫巍巍地掏出銅錢買了杯茶,“北邊都是些小山。不窩匪寇,山民又能靠山吃山。溪水清淺,隻有些尋常魚蝦、河蚌之類,招不來水匪。哪想土地爺不樂意他們來,這些爛心肝的還上趕著來禍害咱個。”


  眾人皆知這吳老先生是說書的,都顧不得自己與人說到一半的話,隻管哄他多說些。


  吳老先生吃著旁人買的東西,又喝過茶水清口,清清嗓子才願開口。


  “當年天下不太平時,”吳老先生不知從哪聽得些舊事,“秦軍師途經安陽縣南為一婦人相救。哪想婦人為強人所逼,不過數日便被查到是隱姓埋名的賤籍女子。國法如此,秦軍師隻得與她分道揚鑣。她去往梁郡的路上途經安陽縣,行至北邊的清泉鎮,還去山上求神佛庇佑。”


  雲綺穿過人群,探著頭問吳老先生:“老先生,你說的清泉鎮哪有廟宇?山上都未必有橋屋裏神像多呢。”


  吳老先生對她道:“也稱不得廟宇,早年哪來的銀錢,如今不過是間狹小的破屋罷了。早年安陽縣信的是位地仙,隻是後來縣下日益人丁興旺,這地仙又不靈驗。如今安陽縣誰都不信的野神,自然無人供奉。”


  眾人不覺得有何不妥,隻當這是故事一般唏噓不已。僧道私兵勢大,便滅佛滅道,世上更有妖道妖僧之說。大庸信神如賄神,都言神界人界格不相通,多是求個安心或吉兆。得世人推崇的方士,多是精通水文天象、奇門遁甲的賢能軍師。


  雲綺隻覺得這事在哪聽過。她不覺得這時吳老先生真在說著解趣,索性接著聽。


  果然,吳老先生繼續說道:“神怪野談如池水映人間景,霧靈山的野神本是一山之神,身旁有狐妖護法。到如今又成了狐妖與書生相戀,霧靈山神棒打鴛鴦。秦軍師當年除拜過霧靈山神,也未曾與安陽有什麽旁的瓜葛。若硬要說有什麽牽連,也隻這些了。”


  一時間群情激奮,越想越覺得是萬良無事生非。


  雲綺避開行人退出人群,再想進縣衙又耗費了好些工夫。若蔣飛英已在安陽縣,她此時去找才真是落實罪名。


  她快步走進縣衙,地牢之中看守已換過一輪。衛瑜的牢房收拾得如同客棧一般,羅漢床對著擺滿糕點、酒水的案幾,草席早已換了新編織的,還在角落裏堆滿鮮花。


  雲綺也不知是在安慰誰:“竟還有山穀之中的朱瑾。朱瑾花在濕熱之地四季不絕,是個好兆頭。”


  衛瑜苦笑道:“美酒與灑滿糖霜、油炸出糕點看似體貼,卻於養身無益。吃這些隻會比吃稀粥都難受,加上鋪在地上的夜香花……一夜過去,明日雞鳴破曉不知還會有什麽。”


  “我與月影想的法子有是有,”雲綺不知這時該走還是該等,“隻是長公主那邊得點頭,她若是沒備好,一走了之怕是會連累她們。”


  好在他們並未僵持太久。


  衙役本該在遠些的地方吃酒,偏在此時接見不知哪位貴人,殷勤無比。


  “秦縣主何須如此客氣,小人幫您看著就是。”衙役雖如此說話,一同傳來的卻是他晃動錢袋的響聲。


  那位縣主腳步輕緩,離這邊越走越近。她戴了帷帽,雲綺一時沒認出來。


  江月影掀開麵前的輕紗,顰眉道:“你們也覺出不對勁,怎麽還等到現在呢。該走了。”


  “如今是什麽緊要關頭?”雲綺被她說得心裏冒火,“月影不會真覺得你一言不發,我就完全能會意吧。秦縣主。”


  秦月影迷惑地看著雲綺:“你之前不都做得很好?怎麽現在倒是拿不準,這還用問麽。”


  二人冷麵相對,都覺著對方太氣人。


  衛瑜看不下去了:“還不是牽扯到的人過多,朝夕相處的人總歸不是話本裏的角兒,手起刀落便舍生取義。”


  秦月影這才恢複那股機靈勁兒,在他們耳邊道:“我如今得著縣主的封號,辦事容易不少,也不至於像你們似的容易丟掉性命。先去茶樓等立秋,長公主讓我給衛瑜拿個護身符。”


  雲綺不禁問她:“那你呢?錯過立秋會多等六年。”


  “哎呀長公主你們還信不過?”秦月影一揮手,“我與她一同做場戲糊弄楚汐,反正今上那身子還真撐不了多久。他近日這般冷硬,也隻是為太子之位穩固,往日半親不親的小姑算什麽呢。等今上駕崩,衛瑜也不至於像這幾日似的盯著我們。”


  她一掀包裹,將手中的衣裳遞給他們。不過片刻的功夫,安陽縣令就下令放人。


  他們走出地牢,江月影卻直接將衛瑜同雲綺踹進角落,示意他們換身衣裳。


  江月影自己乘轎遠去,衛瑜與雲綺則換衣後與人群同出。一群趕集歸來的貨郎貨娘,還有婦人們都身著靛藍衣裳,頭上的發巾也是染了常見的紅色。


  接應他們的是瓔珞。她鬼精地甩開一路人馬,帶著這兩人東躲西藏地進了靈霧山。


  衛瑜此時還不知真相:“在這裏?覺得此處未必能藏人,還是暫且躲去南邊為好。”


  雲綺覺得自己還是該對他透漏些實情,防止臨行前出現那種浪費時間的慘案。


  她解釋道:“我們是回伯母故鄉,回去的辦法有些怪,得天時地利俱全才行。”


  衛瑜半懂不懂地點點頭,理解為母親的故鄉是桃花源一樣的地方,隻有解開奇門遁甲才能找到入口。


  一看他這暈乎乎的神態,雲管事就知道大功告成。雖然這人沒聽懂……但是他理解到月暈之門一開,乖乖跟著走的程度就行了。


  “都立秋了,花朵卻這樣繁盛。”秦月影摘下剛開的曇花,將它塞進袖帶之中。


  長公主無奈地想將花拿走:“雖是拿婚事做由頭,也不能拿著這白色的花朵去見任將軍。哪怕過了這幾日就會離去,也別太顯眼了。”


  秦月影假意將曇花給她,嘴上還道:“公主拿別的花換這朵就是,不然我可不應。”


  一旁的桃花枝之上係著綾羅點綴,此時正值立秋桃花早已開盡。府中管事嫌用通草需得每日更換,怕府裏忙不過來,就在俏似真花的通草桃花間綴上些天青色的絹花。


  長公主府上的桃花樹都是賞花的野桃,如今結出半生不熟的桃兒還沒杏子大。桃花、小桃與桃葉,配上天青色的絹花,看著還真有些情趣。


  她在桃枝上取下一隻絹花小釵,將它插在江月影的發髻上。


  “走吧。等他們回房歇息,你就隨白氏去竹樓。這絹花小釵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以後回家見家中高堂,也能說是外侄女給買的。”


  此時長公主府上不止求親之人,還來了不少舊友。


  晉江寧身旁不乏問安的女眷,故而一時去不得別處。等這些人知情知趣地散盡,她才逮到位熟人。


  晉良娣皺眉道:“清稚?你不是該在太子身邊,自己過來也不帶個人。回頭殿下又覺得清稚姑娘被苛待,我可賠不起罪。”


  清稚笑顏未變,回話時麵上仍帶笑意:“良娣言重了。清稚不過是個侍妾,無名無分之人哪配時時有人伺候。”


  “你與李美人同是東宮宮人,”晉江寧不信這話,“你二人關係親密,像是姐妹一般。當年東宮中人都言清稚比茜雪體麵,不知你們是如何玩到一處去的。今日一看,你們心裏都清楚。”


  清稚扶著頭上的發簪:“良娣出身世家,怎會知小家女心事。左右貧家女如物件般做不得主,自然隻有借勢方能得所求了。”


  晉江寧想起往事,語氣輕軟不少:“哪有這般好的事。若想得所求,早就該停手才對。當年海棠與柴盼兒之事,你不會不知。”


  “清稚與她們不同。”她輕聲道。


  晉江寧聽了這話,險些笑出聲:“每個女子情濃時都這樣想,那被拋之不顧的又是誰呢?”


  清稚此時已將話說盡,終於要走了:“倒也不是良娣想的那個意思。您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此時想來那幾位與良娣投緣,如今看來,不動她們才是有先見之明。”


  晉江寧在清稚來這一遭後便心神不寧。她思來想去,還是借機求見長公主。


  秦月影正與自家晚輩耍賴,愣是又將那朵曇花又塞進衣袖裏。長公主正哭笑不得地拿她沒辦法,就聽下人稟報晉良娣求見。


  秦月影知道這位就是阿寧,登時喜形於色:“這麽久可算又逮著阿寧。之前次次都是年節才能相聚,她這在道觀祈福也忒用心,俗務都一律不管了。”


  晉江寧人還未到,回的話卻先到了:“瞧瞧秦縣主這話說得,在道觀養性修身倒是我的不是了。若非這回有要事相商,我也不來攪你的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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