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記憶是一個人走過的路
“今日是祖母要我帶姩姩回來的。”
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他絕不會帶司錦姩來這個每次來都會讓她心情不暢的狗屁宴會。
“祖母?”
朔月夫人摸著下巴想了想,接著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去見一下老人家吧。”
“多謝朔月夫人。”
牽起司錦姩的手,慕景弦帶著她往樓梯處走。
“不過……”
兩個人將將要與朔月夫人擦肩而過時,她又開了口:“不論祖母那裏怎麽說,姩兒跳海一事,仍是需要你們夫妻二人給我一個解釋。”
“明白。”
言簡意賅地答了一句,慕景弦連頭都沒回,直接帶著司錦姩上了台階。
“這家庭關係好複雜。”
待前後都沒什麽人了,司錦姩才聲音低低地抱怨了一句。
“司家是大戶,雖說現在已經因為後繼無人沒落了,但到底是曾經的貴族。”
慕景弦盡量言簡意賅地解釋。
“後繼無人?”
跟在他的身後,司錦姩抓著他的手問:“剛才那麽多人呢。”
“那些人沒用。”
到了樓梯頂層,轉過一個彎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一側做了雕花窗的設計,看得到遠處的景色。
另一側則是畫著十分恢弘的壁畫,一時吸引住了司錦姩的目光。
“這是司家先代們的故事。”
停下腳步,慕景弦指著壁畫:“據說司家是北歐神代某一族的後裔,承襲北歐神代的祝福……”
“耶夢加得……”
走近壁畫幾分,司錦姩低聲喃喃。
慕景弦這才發現畫中有一條貫穿全畫的巨蛇,因為顏色比較暗,離燈光又比較遠,所以並不顯眼。
“你知道這個?”
司錦姩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
耶夢加得,她偶然間遇到的巨蛇,打了一架之後成為了好朋友。
在發現她異於常人的精神力之後,帶著芬裏爾與她簽訂了魔寵的契約。
“據說它是負責守護司家魔寵。”
“你很了解司家的事情?”
手指在壁畫上輕輕摩挲,她抬起頭眸光定定地看著慕景弦。
“因為姩姩的關係,了解過。”
“原來如此。”
收回手,她的視線轉向外側,嘴裏輕聲道:“走吧,不是要見她的祖母。”
夜幕悄然而至,司錦姩隻記得似乎離開宴會廳之後他們走了許久。
可始終都沒有見到塞唯婭的祖母。
“這條路沒問題嗎?”
終於停下腳步,她有些疲倦地用手擦了一下額角的汗。
穿著參加宴會的禮服走這麽長的路,簡直太難受了。
更別提她腳上還穿著一雙細高跟了,這一路光扭腳都扭了好幾次。
“累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偏頭看著她:“祖母住的樓不在同一棟,兩棟樓之間從內部走距離比較遠。”
“這麽遠的路怎麽也沒個車什麽的。”
她靠著牆壁將鞋脫了下來,轉著腳腕放鬆已經有些水腫的腳。
“從外邊走就有。”
他上前蹲在她的麵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足尖,輕輕按揉起來。
司錦姩的麵色瞬間通紅:“你……你幹什麽!”
“別動。”
一手握住她的腳踝,阻止她將腿收回,另一隻手用著恰到好處的力,繼續按揉著她的足心:“你是容易水腫的體質,走了這麽久腳應該很痛了吧。”
垂著頭看著認真幫她按腳的男人,司錦姩張了張嘴,想說她不是塞唯婭,他大可不必如此。
可一想到他那時候說哪怕塞唯婭氣他,他也還是希望她回來的語氣,她又有些不忍心。
何況她還用著他心愛的人的身體,這麽一想,更覺得自己沒什麽計較的資格。
“那隻腳。”
幫她穿好鞋,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另一條腿。
“不用了吧,我們還要趕去見祖母不是嗎?”
好像被按摩過的那條腿確實輕鬆了一些。
“祖母如果知道去見她的路上,我讓她的寶貝孫女受了累,我的下場隻會更慘。”
他仰起頭,笑得十分明媚。
晃花了她的眼,也將本就昏暗的燈映得失了光彩。
完全是無意識的,司錦姩被他褪下了另一隻腳上的鞋。
“你會後悔嗎?”
等她的第二隻鞋子再次被穿好之後,兩個人重新上了路。
“你指什麽?”
“要我假裝她。”
慕景弦腳下一頓,司錦姩一時不察。
撞在了他的後背上,捂著鼻子一臉不滿地看著他:“幹嘛突然停下來。”
他眸光深沉地看著她,好一陣後,才又重新往前走:“你覺得,記憶不同卻用著同一副身體的人,還是這個人嗎?”
“你這個問題好哲學。”
看著前邊長長的走廊,司錦姩沉吟片刻:“應該不是吧。”
“為什麽呢?”
“記憶是一個人走過的路吧,每個人經曆過不同的事情之後,在無數經曆堆砌之下,成為了現在的自己。如果說那些經曆全部都被抹去了的話,不就等於一個人曾經存在的痕跡被抹消了嗎?”
她一臉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慕景弦一直側著頭看她。
“沒有過去的人,就算有未來,又怎麽還會是曾經的那個人呢?”
這樣說著,司錦姩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他轉過身,看著站在原地麵上一臉呆滯的司錦姩。
“我剝奪了他的過去……”
眼中帶著幾分絕望,司錦姩看著麵前的慕景弦。
她封鎖了他的記憶和異能,本意是想要保護他。
可是在她穿越到書中之前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她的做法並沒有真的起到實質的保護作用。
不僅如此,還讓司馬硯冰有了可趁之機,險些分裂了他們倆。
今日之前她從未想過,失去了記憶的人還會不會是原來的人。
更沒有真正地意識到那時候,慕景弦口中的他是誰根本無所謂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是就在回答慕景弦問題的那個瞬間,她意識到了。
對於失去了過去記憶的慕景弦來說,因為沒有過去的那些東西,所以在他們二人的感情中,他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
並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發脾氣,也不明白她的不拒絕,即使她告訴他司嫻和司暮並非是某種齷齪手段之後懷上的,他也仍是心有介懷。
他介懷的並不是她擅自生下了他的孩子,而是他沒有那一段他們曾相愛的記憶。
慕景弦看著她的眼淚猝然落下,整個人忽然有些無措。
“你怎麽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攬入懷中安撫。
卻聽她哭得愈加厲害。
看著愈來愈暗的天色,他在心中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