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廢人

  南玄策眼裏的周祈瀚,是個善於偽裝的人。


  但是眼下,他臉上的神情,先是愕然,在是震驚,來來回回的變換著,沒有任何的偽裝!


  他知道,南玄策在看他。


  但是他的心中,眼下實在太過激動。


  激動到再顧不得一絲一毫的偽裝,徑直離開桌前,開始不大的堂廳之中,來來回回,不停的踱步!


  南玄策見他如此,不禁輕扯著唇角,淡淡笑了一笑,自己動手又斟了盞茶,然後細細的品了起來。


  如此,許久之後,周祈瀚在數不清第多少次,踱步到南玄策身邊時,忽然倏地一下,停住了腳步,然後沉聲問著南玄策:“如今周祈宸昏迷不醒,那可是王爺的手筆,言寧身為周祈宸的人,如今卻暗中相助於王爺,此事……我實覺匪夷所思,還望王爺為我解惑!”


  南玄策敢拋出言寧。


  自然也已然預料到,周祈瀚會問什麽。


  因此,答案自是早已準備好了的。


  此刻,他手裏的茶盞,正好也見了底,再聽聞周祈瀚所問,他在輕輕的,將手裏的茶盞,擱在了桌上!


  他所言,並非誆騙周祈瀚。


  就這兩次,跟周祈瀚有關的搜捕,言寧確實幫了他!


  然,也隻是暗中派人幫了他,卻並沒有進一步的接觸!


  但是之餘這些,他卻並不會跟周祈瀚說……


  此刻,麵對正等著自己回答的周祈瀚,他隻淡淡抬眸,看了周祈瀚一眼,而後便輕勾著薄唇,說道:“初時,本王也與你一般,以為言寧會恨本王,可是今日在確定周祈宸確實重傷昏迷之後,本王這心裏也算是明了了!你說的沒錯,言寧是周祈宸身邊的人,也確實對周祈宸忠心耿耿,但是現如今,就如你所言,周祈宸重傷昏迷,如同草木一般,在宮中當家做主的,早已不是他,而成為了一個異姓女人!如此情形之下,他想要力挽狂瀾,守住周氏江山,便自然再顧不上南方戰場,因此……”


  周祈瀚見南玄策言語至此,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心中豁然開朗之餘,輕輕出聲,接過了話頭兒:“言寧想要主和,所以便是因為周祈宸,而恨著王爺,卻也還是暗中相助於王爺!”


  “正是如此!”


  南玄策聽到周祈瀚所言,淡雅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眸華微微抬起,望向門外。


  然後輕的,招了招手之後,便見早前帶著周祈瀚來到倚蘭苑的那個黑衣人,端了筆墨紙硯進來。


  待到那人,將筆墨紙硯,在桌上擺好,又研好了墨,他方定睛,看著周祈瀚,朝著周祈瀚微微抬手:“該說的,本王已經都說了,世子爺眼下,總該拿出你的誠意了吧?”


  周祈瀚在得知南玄策有言寧相助之後,便知今日這封信,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寫的。


  但是眼下,看著被人擺在桌上的筆墨紙硯,他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他當初尚在宮中,不知盛玖真正身份,被他逼著立字為證的情景!

  眼底的光,因為燭火的照樣,似是夜空中的繁星,不停的閃爍著,他在深吸了一口氣後,終是緩緩抬步,然後立身桌案前,於提筆之前,看著南玄策,問道:“從這裏到安王藩地,送信的話,一來一回,怎麽也得小半個月,等到父王集結好兵馬再入京,隻怕年關都要到了……”


  “年關好啊!”


  南玄策迎著周祈瀚的視線,微斂了眸華,語氣淡淡道:“新年初至,龍袍加深,你安王一脈,日後必定可以讓大魏國富民強!”


  聞言,周祈瀚眉眼一動,忙輕咳了一聲,說道:“便是如此,我也會立下重誓,我大魏用世不得犯夏!”


  南玄策聽到周祈瀚的話,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輕輕抬手,叩了叩桌上的宣紙,他輕挑著眉梢,抬眸看向周祈瀚,說道:“本王可以跟世子爺保證,等到安王帶兵入京之時,這大魏京都,早已盡數在你我掌控之中!”


  周祈瀚聞言,輕點了點頭,並未在作聲,開始提筆給安王寫信!


  信寫好之後,南玄策在命人將信送出去之後,便道周祈瀚折騰了一日,實在辛苦,讓周祈瀚早些去歇息了。


  待到周祈瀚離去之後,早前帶著周祈瀚一路來到倚蘭苑的那個黑衣人,方才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湯藥,抬步入內!


  一直跟在南玄策身邊的疾風,幾個月前,折在了盛京。


  這人,乃是夏皇南玄景,特意派來,營救南玄策,且照顧他起居的!

  且此人,若是盛玖見了,應該覺得有些眼熟。


  因為他,正是當初盛玖初見夏皇南玄景時,跟隨在南玄景身邊伺候的暗衛張川的孿生兄弟!

  最近這段時日,南玄策為了躲避追捕,一直都是女扮男裝的。


  但饒是如此,每每看到他女扮男裝的樣子,張瀟仍舊有些不太自在!

  眼下,張瀟端著湯藥進了門,在南玄策身側站定之後,便將手裏的湯藥,呈到南玄策麵前,然後低垂著眉眼,說道:“王爺,您該喝藥了!”


  “王爺?”


  正要伸手,接過藥碗的南玄策,動作微滯了下,然後抬眸,看著張瀟,冷道:“這裏哪裏有你家王爺?”


  “呃……”


  張春聽到南玄策的話,喉嚨一鯁,隻得幹咳了一聲,說道:“姑……姑娘!”


  “本王這個當事人,如今都不在意了,你又有什麽好別扭的?”


  南玄策接過藥碗,抬眸橫了張瀟一眼,而後微一仰頭,一鼓作氣,將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


  緊鎖著眉宇,任由苦澀的藥味,在唇齒之間彌漫,他輕皺了下眉宇,隨手將藥碗又丟給了張瀟:“做大事者,需得不拘小節,能屈能伸!如今你我身在大魏,周圍危機重重,走到哪裏都要加倍小心!這稱呼自然也是要格外注意的!”


  “是!”


  張瀟聽南玄策一席話,臉色緊繃起來,聲音沉沉的應道:“屬下謹記……主子教誨!”雖然眼前的南玄策,男扮女裝,比女人都要美,但是姑娘這兩個字,他實在不能順利喊出口。


  既是如此,便也隻能退而求其次。


  換成主子了!

  聽到張瀟的回應,南玄策還算滿意的輕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疲憊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見狀,張瀟連忙出聲說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主子您……早些歇息吧!”


  聞言,南玄策輕搖了搖頭。


  捏著自己眉心的手,緩緩落下,隨意搭在自己的腿上,想要動一動自己的腿,卻剛一用力,便覺得一針鑽心之痛從腿上傳來!


  劇痛之下,他緊皺著眉宇,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姑娘?!”


  張瀟眼看著南玄策在動了一下腿後,疼的變了臉色,忙不迭的出聲阻止道:“大夫說了,您的腿需得仔細將養,現在還不能動!”


  聽到張瀟的話,南玄策不由自護的,想起了早前張瀟找來的大夫,曾跟他說過的話!


  那大夫說,他這腿便是養好了,也會不良於行,落下殘疾!

  想他堂堂夏王,天之驕子,一生自負,最後卻成了一個跛子,一個廢人,他便不由心下惱火,發泄似的,狠狠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腿上!


  在這一拳落下之後,張瀟的驚呼聲,瞬間在他耳邊響起:“主子——”


  而他自己,則疼的狠狠哆嗦了下,然後慘白著臉色,仰靠在座椅之上!


  “主子!”


  張瀟眼看著南玄策的臉色,慘白的不成樣子,緊繃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意:“您別這樣!這天底下的神醫有的是,肯定有人能治好您的腿!這兩日外麵形勢緊張,再過些時日……屬下去給您將給周祈宸治病的那個王神醫劫來……”


  南玄策方才,確實有些自暴自棄了。


  但是他是個善於控製自己情緒的人!

  隻轉念之間,便已然恢複了平靜!


  置於腿上的手,驀地一下便緊握成拳,他邊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盡量緩解自己腿上的疼痛,邊鐵青著臉色,對張瀟擺了擺手,說道:“王神醫的事情,以後再說!眼下,你且去準備馬車!”


  聞言,張瀟臉色一變,旋即緊皺了眉宇:“眼下這時候,主子您這是要去哪兒?”


  語落,他猜想南玄策這個時候,該是要去見什麽人,連忙說道:“主子若是想要見什麽人,屬下去將人請來就是!”


  南玄策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輕道:“那個人,你請不動,隻能我親自去!”


  語落,不等張瀟再出聲,他已然緊皺著眉宇,不容置喙的,再次出聲說道:“今日你我出門之後,便不會再回這裏,如今安王世子,已然給安王去了書信,可將他暫時留在這裏,傳我的命令下去,自今日起,盯緊了周祈瀚,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他離開倚蘭苑半步!”


  “是!”


  張瀟知南玄策既是主意已定,便定然有他的考量,也不會再改變,隻得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旋步轉身,快步離開了堂廳之中。


  不久,待他將南玄策的命令下達之後,又準備好了馬車之後,去而複返,然後屈膝背著南玄策出了堂廳,一路向外,直到最後,登上了停在倚蘭苑後院門前的那輛馬車。


  深秋之時,夜色正深。


  深夜的秋風,透著凜冽。


  南玄策所乘坐的馬車,駛離倚蘭苑後,一路前行,在穿過幾條大道之後,終至一座十分氣派的府邸前停了下來。


  須臾,張瀟自馬車上躍身而下!


  微微抬眸,望著那府邸門前,於暗夜中,散發著幽光的言府二字,他疾行幾步,叩響了緊閉的府門:“煩請開門!我們是言家老宅過來投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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