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白死
程子山明白盛玖的意思，但是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實在太難！
因此，他緊皺眉宇之時，眼底也不由盡是為難之意：“太皇太後如今雖然已經不再過問朝中之事，但宮中的耳目，總是還在的……這件事情，隻怕不好辦！”
“好辦的話，我也不會勞動程相爺了！”
盛玖現在，無比慶幸，在她回宮之後，沒有去過殷家，也沒有跟鎮國公府的人，有過交際。
如此，她也就不用擔心，因為她的再次離去，而有人傷心難過了。
她放心不下的，隻有太皇太後！
正如程子山所言，這個差事不好辦！
可是她相信，以程子山的本事，有關於她的事情，想要瞞過太皇太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思緒兜兜轉轉，想到這些，她彎唇輕笑了下，輕挑著黛眉，給程子山指了一條路：“當初夏王帶我離開皇宮之時，曾經將盛盈盈，易容成我的模樣……然後找各種各樣的由頭，隻讓她老人家遠遠的看著……”
盛玖既是都這麽說了，程子山便隻能苦笑著說道：“如此，微臣便隻能見機行事了！”
見狀，盛玖唇畔笑意微深：“既是私事說完了，便該說公事了！”
聞言，程子山明顯一怔，然後微斂了眸華，心緒沉沉的，對盛玖揖了揖手：“微臣靜候大小姐吩咐！”
“方才我所說的那兩件私事，是在一切順利，今日法事過後，皇上便會重生的前提之下的！”
盛玖輕歎了一聲，輕擰著黛眉，淡淡淺笑著，朝著程子山一步一步走近！
終至，程子山麵前，停下腳步，她眸色微戾，臉上的淡笑，漸漸斂去：“倘若今夜法事，不能順利完成，皇上不能回來，而我又魂飛魄散了的話，那……”
聽到盛玖如此言語，程子山心神一顫，整個人都變得緊繃起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
那麽大魏的天下，定然會大亂……
想到這個可能，程子山的臉色，一沉在沉。
因此，寢殿內本就凝重的氣氛，頓時也變得僵滯起來！
盛玖銳利的視線，自程子山沉冷而緊繃的俊臉上一掃而過，而後忽然揚眉，再次淡笑如初：“到那個時候，大魏無主，必定亂作一團！”
“大小姐……”
盛玖說的對！
到那個時候，大魏無主，必定亂作一團！
程子山隻要一想到那個局麵，就覺得頭皮發麻。
可是現在，盛玖竟然還能笑的如此雲淡風輕！
這實在是……
盛玖難得在程子山臉上，看到眼前這本，或是緊張，又摻雜著無奈和糾結的神情，“到那個時候，我已經魂飛魄散了，這裏的一切，這裏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亂與不亂，又有何幹？”
程子山聞她此言，眸色一黯！
見狀，盛玖眸華一斂，紅唇微微開合道：“不過……””
她的一聲不過，使得程子山眸華一亮，緊皺著眉宇，再次看向她：“不過什麽？”
“不過……”
盛玖眸華微眯，眼底精光迸射：“大魏若亂，主持大局的，必然是太皇太後！而朝廷之中，太皇太後可用的，也不是你就是言寧！到那個時候，若由言寧主持大局，則必然會先安內，再攘外！因此南夏那邊的大軍，必然會撤回！”
聞言，程子山心下一凜！
思緒飛轉之間，知若是大魏真的亂了，言寧必定會先安內，他微微頷首，說道：“大小姐所言極是！”
“如今南玄策，已經逃出生天……”
盛玖的黛眉，因為程子山頷首的動作，而擰的緊緊的。
眸色起伏不定的，看了程子山半晌兒，她忽然冷笑了下，說道：“眼下……在大魏和南夏的戰事上，大魏是占有絕對優勢的！倘若言寧真的將大軍撤回，南夏在南玄策的統治下，又得意休養生息，那麽來日大魏若是想要再動南夏，隻怕就是做夢了！”
她此言一出，寢殿之中，不禁再次陷入一片靜寂。
片刻之後，她斂了唇畔的冷意，臉色十分難看的歎道：“如今我和皇上，之所以生死相隔，全拜南夏所賜！皇上……不能白死！不滅南夏，我死不瞑目！”
“所以……”
程子山意會盛玖的意思之後，神情起起伏伏，始終不定：“大小姐是想讓微臣……”
盛玖深凝著程子山看似沉穩，實則情緒波動極大的俊臉，緩緩的，將菱唇抿成了一道直線，然後冷冽聲道：“不管大魏的江山，未來由誰來主，我都要你答應我！無論法事成功與否，無論皇上能不能順利歸來，南方戰場上的大軍一定都不能撤！”
程子山眸光閃爍著，問道：“若是言寧一心求穩？一意孤行呢？”
“那就奪了言寧的權！”
盛玖冷哼一聲，眸色幽幽的，看著程子山：“我不久之前，已經命慕凝，給我大哥傳了密信出去，到時候他會助你！等到你給我和皇上報了仇，一舉滅了南夏之後，若你有本事，有手段，將兵權，收攏於自己手中，你自己登基稱帝，也未嚐不可！”
聞言，程子山心下大驚，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微臣乃是大魏的臣子，願為大魏鞠躬盡瘁，絕不敢……”
“你敢於不敢，不重要！現在也不用跟我表什麽決心！”
盛玖低斂著眸華，看著跪在自己身前，一臉驚惶的程子山，淺淺輕笑著，對他擺了擺手：“我隻問你一句！我要大魏不踏平南夏不撤兵，要南玄策生不如死！你……能不能做到？”
“能！”
程子山抬眸，伸出手指，神色堅定的看著盛玖，“微臣願以身家性命立誓！若不能為大小姐和皇上報仇，滅了南夏，程子山願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好！”
盛玖十分滿意的，輕點了點頭，然後如釋重負的，長歎了一口氣：“記住你的誓言，退下吧！”
“是！”
程子山微微頷首，垂眸起身，然後依著盛玖的命令，退了下去。
在程子山退下下之後，盛玖並沒有在寢殿裏多留，而是直接帶著慕凝，便離開了承乾宮。
法事，就安排在今夜。
她要在剩下這不多的時間裏，去見一見她想要見的人！
這其中，除了太皇太後，還有正在芙蓉閣養傷的莫心！
到了長壽宮後，盛玖先去芙蓉閣看了莫心。
隻是可惜的是，當時莫心，正在睡著。
見狀，慕凝作勢，便要將莫心喚醒。
卻不期，被盛玖阻止了！
她原本以為，在經曆過兩次生死之後，再次麵臨生離死別，她會淡然以對，偽裝的很好。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
在看到榻上為了保護她，險些丟掉性命，沉沉睡著的莫心時，她的一顆心，心緒起伏，根本就平靜不下來！
她怕死嗎？！
不怕的！
但是她怕，臨死之前，和自己所在乎的人離別！
她想！
既然她無法做到平靜，做不到淡然麵對。
那麽這最後一麵，見倒不如不見！
秉持著這樣的心裏，在離開芙蓉閣之後，她並沒有去長壽宮寢殿見太皇太後！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如今關於法事的事情，被太皇太後知曉，太皇太後一定會阻攔於她！
而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證自己的情緒，在見到太皇太後的時候，不會失控！
既是如此，那就不見了吧！
不見，不舍便會淡上幾分！
不見，便也就不會不舍了……
——
盛玖離開長壽宮的時候，時近午時。
彼時，陽光正好。
長壽宮寢殿之中，太皇太後剛剛從佛堂步出，便聽長冬姑姑稟報，盛玖到過芙蓉閣，卻並沒有到寢殿見她的事情。
太皇太後轉動佛珠的手，微微停頓了下，然後微眯著眸華，沉聲問道：“她今日，可有什麽異樣？除了去芙蓉閣，看過莫心以外，還去過哪裏？”
長冬姑姑聽到太皇太後的問話，微微垂下眼簾，輕道：“大小姐今兒一早起來，曾經帶著慕凝去過一處偏僻的別院，後來回到承乾宮後，在吩咐慕凝準備了筆墨紙硯之後，召見了程子山和言寧……”
“偏僻的別院？”
太皇太後低聲呢喃著長冬姑姑的話，用力抿了抿因誦經，而幹澀起皮的唇瓣，有些不放心的問道：“那別院裏，可查過了？可有異樣？她去那裏做什麽？”
長冬姑姑聞言，眉頭用力皺了皺，眸色平靜的低眸說道：“那別院，十分偏僻，若非大小姐今日過去，奴婢根本不會注意到！在大小姐離開別院之後，咱們的人，也曾想過，要進入別院去查探一番，但是不等咱們的人進去，別院外，很快便加強了戍守……”
太皇太後默不作聲的，聽著長冬姑姑稟報，原本轉動著佛珠的手，緩緩握緊！
長冬姑姑看著她緊握著佛珠的時候的手，微微傾身，湊近幾分，在她耳邊問道：“太皇太後！您看……要不要奴婢親自去探探那個別院的底？”
“不用！”
太皇太後微微抬眸，對長冬姑姑搖了搖頭：“如今她以為皇上已經大行，在皇上大仇未報之前，她是不會做傻事的！”
聞言，長冬姑姑麵的臉色，絲毫不見一絲輕鬆：“太皇太後說的是，在皇上大仇未報之前，大小姐是不會做傻事的！”
見狀，太皇太後眉心微動了動，淡聲歎道：“你還是覺得，哀家做的不對嗎？”
“奴婢不是覺得太皇太後做的不對！奴婢……”
長冬姑姑緊蹙著眉頭，眸色深深的，凝視著太皇太後，猶豫了半晌兒，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奴婢隻是擔心，大小姐她實在太過重情！她現在是不會做傻事，可是……倘若等到南邊戰事平定了，大小姐萬一想不開……”
“這人啊！便是再深的感情，經年累月，也是會淡的！”
太皇太後知道長冬姑姑擔心的是什麽，不由輕挑著眉梢，在朝著她睡榻後方的密室望了一眼之後，長長喟歎了一聲，然後澀然聲道：“哀家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她好！想要多給她一個選擇！日後……她若能夠忘掉皇上，接納其他男人，開始新的生活最好！實在不行，哀家大不了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