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接受
曾經的殷凰，絕非愛哭之人！
但是現在的她，卻在太皇太後的懷裏，一次哭了個夠！
然，在哭過之後，該麵對的，總要去麵對！
是以，在情緒平複之後，她緊鎖著娥眉，伸手攀上太皇太後的雙肩，然後定定的，用自己那雙哭到紅腫的眼睛，凝望著太皇太後，語氣微顫著出了聲：“姑母……”
太皇太後見盛玖如此，一顆心都忍不住疼的一顫一顫的：“凰兒！”
聽到太皇太後的輕喚，盛玖眼睫微顫了顫，強顏歡笑的扯了扯唇角，然後再次凝眸，十分篤定的問道：“周祈宸……他在哪裏？”
太皇太後沒有想到，盛玖會如此篤定，她知道周祈宸的下落，神色明顯怔仲了下，然後眸波微閃著，說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哀家怎麽可能知道皇上在哪裏……”
“不！您知道！”
盛玖眼裏有淚，淚中含光，迎著太皇太後遊離的目光，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關於他出事的消息，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且從一開始，便已經封鎖了消息，可是剛才您從一開始，就篤定他出事了！如此便隻能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您應該遇到了他……或是他身邊的人……”
而據莊嚴所說，突出重圍之人，隻有寥寥。
其他全都已經死在南夏剿殺之下！
則其中，莊嚴是一個！
剩下的，除了周祈宸，便隻有護在他左右的黑狼了！
而黑狼極有可能，會知道周祈宸的下落！
太皇太後聽到盛玖所言，眉頭緩緩皺起！
在靜靜的，看了盛玖半晌兒之後，她終是微垂了眼簾，一臉凝重的重重歎了一口氣：“哀家知道你冰雪聰明！可是有些事情，哀家既是瞞你，便定然有瞞你的原因，你又何必打破沙鍋問到底呢？”
盛玖聽到太皇太後如此言語，眸色頓時劇烈起伏起來！
緊緊的，扣著太皇太後的雙肩，她纖細的雙臂，微微顫抖著，說話的聲音，低啞而憂傷，一字一字，萬分隱忍：“我知道，您瞞著我，有瞞著我的原因，但是關於周祈宸的事情，我必須要知道！”
說到這裏，她深吸了一口氣，緊咬了咬牙，顫聲說道：“不管他是生，還是死，我……”
“他死了！”
在盛玖的話，尚未說完之時，太皇太後忽然開了口。
但見盛玖因為她的話，而驀地瞪大了雙眼，臉色刷的一下雪白一片，她雖然於心不忍，卻還是神情凝重的低垂了頭，然後低聲說道：“你說的沒錯，我遇到了皇上身邊的人，不過那人傷勢太重，很快就不行了，而且……皇上他……也已經去了！”
驚聞太皇太後所言，盛玖身形一顫，整個人登時都軟了下來。
邊上，長冬姑姑眼看著她就要滑落在地，麵色一變，連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大小姐！”
“我沒事！”
盛玖沒有去看扶著她的長冬姑姑，而是抬手躲開了長冬姑姑才攙扶，然後雙目發直的，看著太皇太後啞聲問道：“他的屍體在哪裏？”
“他的屍體……”
太皇太後伸手，扶住盛玖的雙臂，然後在看了眼長冬姑姑之後，手下微微用力，像是在扶著盛玖，又像是在壓製著她：“他的屍體，因為墜崖的關係，實在麵目全非，哀家怕你看了受不了，所以就直接命人將他……”
太皇太後的話，沒有說完。
但是盛玖，卻已然知曉她話裏的意思！
因為，在太皇太後說話的時候，長冬姑姑竟然從龍榻邊上的明黃色帷幔後麵，搬出了一隻素白的瓷壇！
盛玖的視線，有些遲疑的，緩緩的，落在了那隻瓷壇之上時，整個人都如五雷轟頂一般！
眸波距離顫抖之際，她直覺便要搖頭：“不——這不是他！我不相信！他不會這麽容易……”
“凰兒！”
太皇太後見盛玖如此反應，滿心滿眼，皆是對盛玖的心疼：“哀家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才會對你多加隱瞞，可是現在，事實如此……”
語落，她示意長冬姑姑上前。
長冬姑姑會意，上前兩步，將手裏的素白瓷壇，跪身呈於盛玖麵前。
見狀，慕凝抬手，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
可是終究，泣不成聲，噗通一聲跪落在地，痛心疾呼道：“皇上——”
聽到慕凝的痛呼聲，盛玖身形一顫，可即便如此，她卻仍舊用力搖了搖頭：“不——”
“凰兒！”
太皇太後無奈，用力搖晃著盛玖的雙肩，想要對她說些什麽，卻見她目光遊離，根本就沒有焦距。
見此情形，太皇太後的心，雖然狠狠一墜，卻仍舊緊咬著牙關奪了長冬姑姑手裏的素白瓷壇，直接塞到盛玖的懷裏，而後沉聲說道：“你看著我的眼睛！”
當太皇太後將那素白瓷壇，塞到盛玖懷裏的時候，她整個人身形都僵滯了下。
不過隻這一下之後，便見她眸華微動，眼底的焦距，漸漸集中在太皇太後那張嚴肅而萬分凝重的臉上。
“凰兒！你冷靜一點！聽哀家說！”
太皇太後的聲音，一沉再沉，死死的盯著盛玖的雙眼，見盛玖迎著自己的視線，眼底漸漸多了幾分清明，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今，哀家沒有騙你的理由，事已至此，不管你信與不信，皇上都不可能再回來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接受現實，先冷靜下來，然後好好想想你以後的路，該怎麽走，要怎麽走！”
說到這裏，太皇太後極盡憐愛的，輕輕撫過盛玖的臉頰，語重心長的叮囑道：“你好好想一想！”
“皇上……”
此刻，盛玖的腦子裏，全是亂的。
眼前，太皇太後雖然在不停的叮囑她，讓她好好想一想。
可是她的腦海之中，全是周祈宸離開之前，她們兩人在一起時，他寵溺笑著的模樣！
紅唇微顫之間，她用力抱緊了懷裏的瓷壇，眼底那早已蓄滿，在夜明珠的照射下，燈火闌珊的淚水，倏地一下，便滾落了下來，然後目光狠絕道：“皇上……不能就這麽白死了！”
“對！”
太皇太後見盛玖如此，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輕聲附和道：“皇上不能就這麽白死！所以……這筆帳，我們要跟南夏好好算上一算！”
聽到太皇太後如此言語，盛玖不禁有些嘲諷的，扯了扯唇瓣。
微微垂首，凝視著自己懷裏的素白瓷壇，她無比艱澀的，用力閉上了雙眼，然後即若無聞的幽幽歎道：“姑母放心！”
——
太皇太後上了歲數，一路從盛京過來，又舟車勞頓，已然十分疲乏。
不久，盛玖便讓她老人家，先回長壽宮。
在離開承乾宮寢殿之時，她回首向裏，見盛玖仿佛失了魂一般，緊緊抱著懷裏的素白瓷壇，終是忍不住重重喟歎了一聲，然後由長冬姑姑攙扶著，轉身離開了承乾宮。
在太皇太後離開之後，寢殿之中，懷抱著素白瓷壇的盛玖，許久都不曾動過一動。
彼時，徐俊一直低眉斂目，極力躲在一邊，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慕凝則因心中悲痛，顧不上勸慰盛玖，而不停的在邊上低低啜泣！
如此，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榻上的盛玖，並沒有看向慕凝，卻幽幽出了聲：“你們都退下吧！”
聞言，一直提心吊膽的徐俊，心弦驀地一鬆。
慕凝則從自己悲痛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眸華抬起，見盛玖神色怔怔的，抱著裝有周祈宸骨灰的瓷壇，她紅唇噏合，又滿是擔心的著出了聲：“大小姐……您就讓奴婢陪著您吧！”
盛玖輕搖了搖頭，仍舊不曾去看慕凝：“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你出去吧！沒有我的傳召，不要進來！”話落，想到慕凝擔心自己，說不定會去找莫心，她緩緩抬眸，眸色晦暗卻又清冷的，對慕凝吩咐道：“不要去找莫心，也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我！”
慕凝原本，是真的想著去找莫心來勸一勸盛玖的！
此刻，聽聞盛玖的吩咐，她微動了動紅唇，卻終是什麽話都沒有說，紅著眼睛跟徐俊一起退了下去！
在莫心退下之後，偌大的寢殿裏，便隻剩下了盛玖一人。
周圍，萬簌俱靜，靜的仿佛落針可聞。
盛玖輕鎖娥眉，垂眸看著自己懷裏的素白瓷壇，然後緩緩收緊手臂，將之用力箍在懷裏，如此一晃便是一夜！
這可急壞了，一直守在寢殿外的慕凝。
翌日，天際破曉。
就在慕凝思忖著，是不是要去找莫心，過來勸一勸盛玖之時，寢殿一直緊閉的門扉，終於緩緩從裏麵打開。
微微抬眸，但見門後，盛玖一襲紅衣，神色清冷絕決，她心中一凜，連忙迎上前去：“大小姐……”
盛玖靜靜的，看了一臉擔憂的慕凝一眼，視線掃過從昨夜開始，便一直跟慕凝一起候在寢殿外的徐俊，彼時徐俊雖然沒有出聲，卻低眉斂目，正朝著盛玖揖手行禮！
見狀，盛玖淡淡挑眉，“太皇太後不是讓你假扮皇上嗎？別愣著了，先進去做你的皇上！”
聞言，徐俊神色微變了變，不曾抬眸，卻已應聲：“是！”
盛玖掃了他一眼，視線重新回到了慕凝身上，輕道：“你陪我去個地方！”
慕凝不敢多問，連忙頷首：“是！”
在她那聲是落地之後，一襲紅衣的盛玖，已然抬步，從她身邊越過，頭也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