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體統
饒是程子山如何的見多識廣，在聽到盛玖說，他手裏的東西，乃是她以前自己調配的鶴頂紅時，都忍不住動作微微僵滯了下！
“鶴頂紅，本就是劇毒，再加之大小姐親自調配，想來此毒必定見血封喉！”
緊皺著眉宇，將那個白色瓷瓶，握在手中，程子山沉了沉心思，方才再次看向盛玖，麵色凝重的，出聲問道：“就不知大小姐給微臣這個……到底是出於何意？”
盛玖麵對程子山的疑問，不禁淡淡一笑。
清幽的視線，自程子山滿是凝重的臉上一掃而過，隨後又掠過他身邊一臉震驚的言寧，最後又回到程子山臉上，然後微眯著雙眸，說道：“朝廷中的事情，我交給言寧，夏王的事情，我交給你！如今太皇太後安危難測，盛京……我定是要去的！不過！若是在我離開之後，果真如我所料那般，南夏之所以對太皇太後下手，是為了調虎離山，而你又不能將南玄策留下……”
盛玖說到這裏，有些艱澀的，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眸光微顫了顫，眼底已然盡是殺機：“那……你就用這東西，送他上路！”
她此言一出，大殿之中，除了莫心，眾人全都變了臉色！
他們之中，無論是誰，都沒有想到，盛玖竟然要毒死南玄策！
言寧看著程子山手裏的白色瓷瓶，想到南玄策被毒死之後，可能會有的後果，臉色幾經變化，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麵色凝重的看著盛玖說道：“大小姐若是下毒毒死夏王，南夏必定會與我大魏不死不休！”
“今晨戰報，我大魏將士，勢如破竹，已然攻破夏河南岸包括北留在內的數座南夏城池！事到如今，你以為南夏和我大魏，還能和平共處嗎？”
盛玖驀地沉聲，視線一轉，冷冷盯視著言寧，冷道：“關於南夏和我大魏的淵源，我已然告知於你，你該知道，從我大魏建國，南夏和大魏的結局，就已經注定！如今我大魏既是已經和南夏開戰，便從未想過，要半路停下，既是半路不會停下，那你覺得，夏王這條命，還有留著的必要嗎？”
言寧在盛玖的冷冷盯視下，微張了張嘴，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最後隻得一臉訕訕然的閉上了嘴巴！
如果大魏和南夏，注定要打下去。
那麽留著南玄策，對於大魏而言，隻會是個威脅！
如今南夏不惜一切代價，要救回南玄策，倘若有個萬一，真的讓他們得逞了！
那麽到時候，南夏必定如虎添翼，成為一塊很難啃的骨頭！
盛玖見言寧，終於沒有再言，當即眸華一斂，再次對程子山，問道：“程相！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程子山聞言，靜靜的看著盛玖！
盛玖如今盯著梁沁那張清秀而略顯稚嫩的臉龐，本該無憂無慮的，被養在深閨，可視線在，她看人的眼神，卻實在太過懾人！
頂著她的目光，輕輕的，對她搖了搖頭，程子山深吸了一口氣，破釜沉舟道：“大小姐的意思，微臣明白，夏王若是想活，便要留在大魏境內，如若不然，便隻有死路一條！”
盛玖知道，程子山乃是通透之人。
什麽話都不用多說！
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她十分滿意的，輕點了點頭，然後在一臉警告的，看了言寧一眼之後，才又道：“朝廷之時，言相若是忙不過來，可以找程相幫襯，但是關於夏王的事情，言相就不要插手了！”
“是！”
言寧知道，盛玖與其說是讓程子山幫襯著他，倒不如說是讓程子山監督著他。
不過，盛玖那是什麽人？！
那是他家主子……皇上的心頭肉。
她雖然還沒有真的成為大魏的皇後，但是她說的話，代表著皇上意思，他能做到，唯有無奈一歎，然後朝著盛玖揖手領命了。
盛玖見言寧如此，這才轉頭對邊上的慕凝吩咐道：“你去給我準備前往盛京的坐騎，順便將夏王的關押之地告知程相！”
聞言，慕凝忙恭身應了一聲是！
在慕凝應聲之後，盛玖輕挑了下黛眉，朝著言寧和程子山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
須臾，三人退下。
大殿之中，隻剩下盛玖和莫心兩人！
直到此時，一身湛藍色太監服的盛玖，方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然後緩緩踱步窗前，神思微遠的，凝望著外麵明媚的秋色！
見狀，莫心低眉斂目，緩步上前，在她身邊站定，然後抬眸看了盛玖一眼，暗暗輕歎了一聲，說道：“大小姐心裏若是不舒服，直接說出來，奴婢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
聽到莫心的話，盛玖不禁眉心微蹙，然後轉頭看著她，佯裝一臉奇怪的問道：“我心裏為什麽不舒服？”
莫心看著盛玖，眸光微微閃爍了下，才道：“大小姐乃是重情之人！隻要是別人對您有丁點的好，您都會湧泉相報！而夏王他……雖然機關算盡，但是在帶您去南夏的時候，對您不錯！”
莫心說話的時候，盛玖的心中思緒，也在經曆著千回百轉。
聯想到過去，她和南玄策從初次相見，到後來的點點滴滴，她輕勾著唇角，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容，卻十分的冷淡，絲毫不曾染上她的眼角：“你跟我身邊那麽多年，自然是最為了解我的！你說的沒錯，我這個人，確實重情，隻要別人對我有丁點的好，我都會湧泉相報，但是……”
她語氣微微停頓了下，神色微淡的，搖了搖頭，而後自嘲一笑道：“相對的！倘若有人，對我有絲毫的不好，我睚眥必報！而南玄策……他前前後後，害死了我兩世！”
想到自己兩世慘死的經曆，盛玖的眸華，漸漸黯淡下來，語氣沉重而壓抑：“你覺得，就他對我那丁點的好，足以抵消他害我丟的那兩條命嗎？”
麵對盛玖的質問，莫心沉默了。
因為，正如盛玖所言，南玄策過去對盛玖，確實不錯。
但是這些，無論如何都抵消不了，他給盛玖帶來的傷害！
盛玖見莫心，沒有再言語，心情不見一絲放鬆，反倒越發沉重起來。
微微抬眸，望向窗外，她在靜默了片刻之後，淡淡勾唇，輕聲歎道：“其實……我並沒有，一定要讓他死！隻要姑母安然無恙，南夏找不到他的關押之處，那麽他仍舊可以活著！”
莫心聽到盛玖如此言語，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雖然，盛玖口口聲聲說著，倘若有人，對她有絲毫的不好，她睚眥必報！
說著，周祈宸對她的那丁點的好，不足以抵消他害她丟的那兩條命！
但是說到底，她的那顆心，仍舊柔軟的讓人心疼！
仔細算起來，南玄策給她和周祈宸，造成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即便如此，隻要南玄策不妄想逃離大魏，她卻仍舊會留著他的性命！
她越是如此，莫心越是心疼。
疼到她忍不住直接上前一步，從盛玖的身側，十分親昵的，環住了她單薄的肩膀，然後紅唇微微動了動，方才咬牙啟齒的出聲說道：“普天之下，所有傷害過大小姐的人，都該死！文皇帝……徐太後……珍珠……南玄策……他們這些人，便是死了，也都是死有餘辜！”
聽聞莫心此言，盛玖原本淡淡勾起的唇角，也跟著微微動了動，旋即倏地一樣，勾出一抹完美而讓人心悅的弧度！
時候不長，慕凝去而複返，道是快馬已經備好。
彼時，盛玖和莫心，已然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男裝，且早已久候多時。
等到慕凝換好衣裳之後，她對兩人微微頷首，然後先兩人抬步，帶著兩人，一路向外！
不久之後，就在她行至承乾宮大殿門口，即將踏出承乾宮大殿門檻時，門外當值的小太監，忽然揚聲唱報道：“太後娘娘駕到——”
聞聲，盛玖和跟在她身後的莫心、慕凝，皆都心下一凜，停下了腳步！
心知周祈宸才剛剛離京，韋太後便到了這承乾宮，必定是來者不善，盛玖眸色一凝，緊抿著紅唇，抬眸向外望去。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韋太後！
遠遠望去，年近四旬，卻仍舊保養得宜的韋太後一襲絳紫色宮裝，妝容甚隆，正由眾人簇擁著，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大殿門口，她強壓下自己要反複盛京的急切心情，淡淡的，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後低垂了眉眼，朝著韋太後福身便是一禮，聲音清冷道：“臣女梁沁，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正如盛玖這個醜媳婦兒，眼下是頭一回見自己的婆母一般！
韋太後眼下，也是頭一回見到她如今托生成的梁沁！
原本在來時，還想著該如何找由頭，發作梁沁的韋太後，此刻於大殿門口，緩緩停下腳步，然後垂眸看著眼前，全都是一身男裝的盛玖等主仆三人，當即臉色一沉，怒聲喝道：“身為我大魏堂堂的儲後，你眼下這般裝束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