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新墨
一切，正如盛玖所料那般。
程子山在離開徐家別院之後，並沒有立即進宮，而是直接回了程府。
直到日暮黃昏時，他才在換了一身常服之後，帶著盛玖畫的那三幅畫，乘車重新進了皇宮。
新帝登基，百廢待興！
彼時，周祈宸仍舊在禦書房，批閱著奏折。
可是程子山，卻並曾前往禦書房， 而是直接去了周祈宸的寢宮。
他要找的的人，正是過去跟他交情不錯，如今留在周祈宸寢宮當差的——慕凝！
相較於長著一雙小眼睛，平平無奇的言寧，程子山的外貌，要更加出色。
因此，以前尚在齊王府時，郎才女貌的程子山和慕凝，便走的很近，頗有些青梅竹馬的意思。
不過，礙於兩人的身份，他們兩人，誰也不曾捅破那層窗戶紙。
直到後來，程子山背叛周祈宸，暗中投靠了周祈佑，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徹底決裂，降至冰點！
哪怕，如今周祈佑已經禪位於周祈宸，而周祈宸也仍舊在重用程子山，但是他和慕凝的關係，始終冷冷淡淡，不曾回到從前。
此刻，慕凝聽聞宮人來報，程子山竟然要見她，不由神色微微怔仲了下，然後抬步出了寢殿，一路到了大殿門外。
黃昏下，一下明白色常服的程子山，身形挺拔，斯文俊雅。
一襲紫色宮裝的慕凝，遠遠的，看到拿著一封信，等在大殿外麵的程子山，眸華微眯了眯，而後邁步而出，語氣清冷地問道：“你找我有事？””
聞言，正在大殿外，來回踱步的程子山，腳步微頓。
轉身回眸，見慕凝一臉冷淡的，站在大殿門口，他暗暗沉下一口氣，緩步朝著她走近，輕輕的，喚了她一聲：“慕凝……”
聽到他的輕喚，慕凝眉心一蹙，神情冷淡地說道：“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見慕凝如此態度，程子山眸華微黯。
不過很快，他便斂了思緒，輕揚著眉宇，將自己手裏裝著書畫的信封，遞給了慕凝：“我這裏，有三幅畫，需要你幫我掌掌眼！”
慕凝冷眼，看著程子山送到自己麵前的信封，眸光微冷的，斜睇了程子山一眼，哂然笑道：“程子山！我不過是皇上身邊的一介宮女，鑒畫這種事情，你找錯人了！”
語落，她輕輕拂袖，轉身便要重回大殿。
見狀，程子山連忙上前兩步，閃身擋住了慕凝的去路，然後緊皺著眉宇，深凝著慕凝：“慕凝，你別這樣！”
“我跟你不這樣，又能怎樣？”
慕凝抬眸，看著眼前緊皺著眉宇的程子山，再次哂然冷笑了下後，微斂了眸華，不在看他，隻冷冷說道：“讓開！”
“慕凝！”
程子山知道，不管慕凝現在對他如何態度，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以，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緊皺著眉宇說道：“我這次來，是真的有事情要請你幫忙！”
說著話，他似是擔心慕凝會一怒之下，直接走人。
當著慕凝的麵，將信封裏的三幅畫，都取了出來，然後送到了慕凝麵前：“有人跟我說，隻要我將這三幅畫，交給皇上，我便能加官進爵！”
慕凝的視線，掃過程子山送到自己麵前的三幅畫，臉上的嘲諷之意，溢於言表：“程子山，你想升官想瘋了吧？這種鬼話你都信？”
語落，她嗤笑一聲，直接推開程子山的手，從程子山身側擦肩而過，然後抬步便要進入大殿。
見狀，程子山身形微側，看著頭也不回的慕凝，一臉自嘲的沉聲說道：“我也覺得，對方說的是鬼話，可是倘若……那個說出這種鬼話的人……是莫心呢？”
聞言，已然抬腳進入大殿的慕凝，倏地一下，便停下了腳步。
微轉過身，看向大殿外，已然轉身直麵自己的程子山，她眸光微綻，沉聲問道：“你說誰？”
“莫心！”
程子山見慕凝不急著走了，暗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及梁沁，隻是看著慕凝，溫聲說道：“跟在盛大小姐身邊服侍的莫心！”
當下，慕凝微怔了下！
雖然說，自盛玖香消玉殞之後，這皇宮之中，有關盛玖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周祈宸的禁忌。
且，在得知莫心留在盛京，為盛玖守墓之後，為了不讓周祈宸因為莫心，而想起盛玖，言寧一早就下了命令，不準莫心私自進京！
但是說到底，莫心是盛玖的人。
她和盛玖的情分，不一般。
盛玖在臨死的時候，又將她托付給了周祈宸！
倘若莫心真的有什麽事情，或是出了什麽事情，周祈宸必定會勃然大怒！
思及此，她隨即旋步轉身，重新看向程子山手裏的畫作：“你把畫拿給我瞧瞧！”
程子山依言，將手裏的畫遞給了慕凝。
慕凝垂眸，入目便是盛玖所畫的第一幅畫。
畫裏，是一座破敗的小漁村！
看到那座小漁村的時候，慕凝眉頭微擰了下，旋即將之移開，將視線投向了下麵的第二幅畫。
但見那第二幅畫上，影影綽綽，皆是點燃的河燈，她神色微變了變，忙又看向第三幅！
待看到那第三幅畫上，一個男人，麵向河流，手裏握著一根長棍，她紅唇噏合，片刻之後，方才出聲說道：“這是皇上！”
“嗯！”
今日，程子山在拿著盛玖的畫，回到程府之後，便一直在盯著三幅畫看。
那第三幅畫上的男人，雖然看上去衣衫不潔，有些狼狽，但是對於程子山來說，那背影卻一點都不陌生！
慕凝說的沒錯！
那畫上的男人，確實是周祈宸！
因為看畫的關係，程子山跟慕凝，靠的有些近！
他那低低緩緩的一聲嗯，就像是在慕凝的耳邊，讓她忍不住心弦微微一抖。
緊抿著紅唇，重新將那三幅畫收起，她後退一步，抬眸看著程子山，凝眸輕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這畫上的景象，應該都是皇上跟盛大小姐，曾經親身經曆過的，不過這三幅畫應該是盛大小姐尚還在世時所畫的……”
言語至此，她緊蹙著黛眉，語氣微微停頓了下，複又接著問道：“莫心她……給你這三幅畫的時候，可曾跟你說過，她到底意欲何為？”
程子山原本還因為，方才離慕凝近了一些，而心馳神往。
可是此刻，聽聞慕凝說，這皇上的景象，應該是周祈宸和盛玖，曾經親身經曆過的，他的臉色，先是微微僵滯了下，旋即唰的一下便白了：“你說這畫上的景象，都是皇上和盛大小姐曾經親身經曆過的？”
既是如此，那麽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一切的梁大小姐，怎麽可能畫得出來？又怎麽能畫的如此清楚？！
“是！”
慕凝不知程子山心中此刻已然滿是驚濤駭浪，微微頷首，指著自己手裏的第二幅畫，說道：“這裏，應該是南郡的皓月山莊，這院子裏滿院的河燈，全都是皇上為博盛大小姐一笑而準備的！還有……”
慕凝將第二幅畫拿開，露出壓在下麵的第一幅畫：“這幅畫，應該是當初皇上跟盛大小姐在北留落水之後，尋到落腳的那個小漁村……”
隨著慕凝的聲音，不停的在程子山耳邊響起。
程子山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也終於想明白，今日為何莫心會跟梁沁在一起，然後又拚了命的保護梁沁了！
“慕凝！”
驀地伸手，握住了慕凝的手腕，他因為太過震驚，手下微顫著，已然失了力道。
見狀，慕凝眉頭一蹙，抬手便要甩開他的手：“程子山！你幹什麽？”
可是！
尚不曾她有所動作，程子山已然奪過慕凝手裏的那幾幅，然後再次送到慕凝眼前，無比急切道：“你看清楚，這些畫……是新墨！全都是新墨！而且並非盛大小姐在世時畫的，而是午時之前，梁大小姐在徐家別院親手畫的！”
驚聞程子山此言，慕凝猛地一下，便抬起頭來：“你說什麽？”
“我說這些畫，並非如你所言，是盛大小姐在世所畫，而是梁大小姐今日午時之前，在徐家別院親手畫的！”
在將自己方才說過的話，複又重複了一遍，程子山緊緊握著慕凝纖細的手腕，借此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將的今日他代言寧去見了一趟莫心，還有莫心和梁沁在一起，且莫心舍身護著梁沁，要帶梁沁進宮見周祈宸的事情，悉數都告訴了慕凝。
聽完程子山的講述，不冷靜的，不隻是程子山了！
還多了一個慕凝！
盛玖和梁沁之間，可是結了梁子的！
莫心怎麽可能會跟梁沁在一起？
又怎麽可能，拚命護著梁沁？
還有……這幾幅畫，為什麽是梁沁畫的？
慕凝的心裏，有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停的冒出來，然而這些問題，之所以會出現，隻能有一種可能！
想到那個可能！
慕凝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了起來！
從來都對程子山沒有好臉色的她，此時此刻，在意識到這個可能之後，不顧周圍宮人，投來的關注視線，任由程子山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眸華顫動著，伸手接過程子山手裏的畫，然後僵著臉色，拉著程子山轉身，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這……這件事情得讓皇上知道！必須讓皇上知道！我帶你去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