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天機
“你說什麽？”
盛玖在聽聞莫心所言之後，心神一顫，猛地一下，便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莫心緊握著她的手，也跟著她一起起身，然後語氣沉凝道：“當時，太皇太後跟長冬姑姑站在您的墳前說，因她人家以後不會有輪回，隻要一閉眼，眼下的一切，便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想要趁著能走動的時候，要多來看一看您！”
在莫心說話的時候，盛玖的另外一隻手，已然在不知不覺之中，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莫心垂眸，看了眼盛玖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背，然後再次與盛玖四目相對，道：“當時奴婢有些不解，便在背地裏多問了長冬姑姑一句，什麽叫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不會有輪回？然後長冬姑姑神色淒然的告訴奴婢，當初在您葬身火海，太皇太後請了然大師入宮之時，太皇太後原本隻需祭獻自己來世的時運，便可借著護國寺的那盞長明燈，將您和殷家連在一起的命勢打散，那樣的話，殷家盡可保全，可是她老人家並沒有同意，她不僅要殷家，還要您活，執意要為您和殷家，一起逆天改命！”
聽完了莫心的話，盛玖的一顆心，都開始亂了起來。
緊緊握著莫心的手，劇烈顫抖著，她緊鎖著眉頭，紅唇噏合著，半晌兒之後，才紅著眼睛低低出了聲：“可是當初，她跟我並不是這麽說的……”
當初，太皇太後說，殷家的運勢，是係在她身上的。
若以，她才要為她逆天改命！
“太皇太後那是怕您受不住，不想讓您知道真相！”
莫心感覺到盛玖的輕顫，伸手握住了盛玖的手臂，將她攙扶著重新坐下，然後拉著她的手，說道：“當初，因為您一意孤行，害了自己，也害了殷家，您已經十分自責了，若是再讓您知道，太皇太後為了讓您活著，祭獻了自己的輪回，以您當時的身體狀況，您……怎麽可能受得住？”
盛玖聞言，眼睫輕顫了顫：“我當時的身體狀況？”
“長冬姑姑的醫術，您是知道的。”
莫心紅著眼眶，輕輕的吸了吸鼻子，苦笑著說道：“當時奴婢跟大小姐一起趕到盛京之時，長冬姑姑初見大小姐，便已然看出大小姐將不久於人世，所以……太皇太後有些話，說的其實真真假假……”
“你別說了！”
莫心說話的聲音很輕，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盛玖的心頭！
抬起手來，掙開莫心的手，她邊起身向外，邊走邊道：“到底是真，那些是假，我親自去問她！”
“大小姐！”
莫心眼看著盛玖起身向外，連忙也跟著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
太皇太後所在的皇家別院，距離盛玖的墳塋，並沒有多遠。
盛玖登上馬車之後，用了不到兩刻的工夫，便到了皇家別院門外。
馬車在皇家別院外停下，莫心先下了馬車，然後轉身向後，伸出手來：“大小姐！下車吧！”
彼時，車裏的青兒，已然掀起車簾。
盛玖素手輕抬，扶著莫心的手，自車內緩步而出，然後微微垂眸！
一襲素色長裙，在微風之下，於她行走之間，飄蕩如盛開的蓮荷，她由莫心攙扶著，娉娉婷婷步下馬車，然後微抬眸華，看向眼前，她兒時曾經跟太皇太後一起過來遊玩過的皇家別院，一雙微紅的雙眸之中，情緒莫名。
“大小姐？”
莫心見盛玖站在門口，久久未動，不禁輕喚了她一聲。
聞聲，盛玖斂眸，然後抬步入內。
因莫心來過別院數次，別院之中，可暢行無阻。
她帶著盛玖，十分的順利的，便進入到別院之中。
行走於別院後花園中。
看著雖已到了秋季，花園中卻仍舊一派錦繡繁華的景象，盛玖視線微轉之間，看著莫心淺淺輕笑了下：“我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這裏了，可是這裏還是老樣子，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莫心聽她如此言語，再看她此時淺笑依依的樣子，忽然覺得，現在的盛玖，比之初見時，整個人仿佛又輕鬆了許久，她深知其中緣由，不由斂眸笑看著她，有感而發道：“大小姐說的是，這裏一直都是老樣子！”
兩人一路向裏，終至太皇太後所居住的定芳殿前。
盛玖抬眸，凝望著頭頂上方，自己當初及笄之時，隨手而書的定芳殿三個燙金大字，她唇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了幾許，然後抬步向前，跟著莫心一起入內。
盛玖上次來盛京皇家別院的時候，在她十五歲及笄之時。
那個時候的她，尚未嫁入平王府，被太皇太後嬌養在身邊，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整個人肆意飛揚！
如今轉眼之間，再回此地。
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
物仍是那物！
可人卻早已不是那人！
睽違多年，再回盛京別院。
行走於熟悉的環境之中，她的視線，自周圍的一切，一一掃過，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太皇太後每日起身之後，用過了早膳，都會誦經兩個時辰。
盛玖抵達佛堂的時候，佛堂之中，木魚聲聲。
長冬姑姑則低眉斂目的，守在門外。
遠遠的，見莫心竟然攙扶著梁沁，一路由遠及近，長冬姑姑神色十分明顯的怔仲了下，旋即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大小姐！是長冬姑姑！”
莫心抬眸之間，已然看到佛堂前的長冬姑姑。
明辨長冬姑姑現在的反應，她眸色含笑的，看向了身邊的盛玖。
盛玖聞言，也跟著抬眸，朝著長冬姑姑望去。
將長冬姑姑明顯怔愣的神情，盡數收入眼底，她輕挑了下黛眉，在與莫心一起行至長冬姑姑身前之時，對長冬姑姑微微彎了彎嘴角：“長冬姑姑！”
“沁……沁兒小姐？”
方才莫心遠遠的，攙扶著盛玖過來的時候，長冬姑姑還以為自眼花看錯了。
但是現在，人已然到了她的麵前，是梁沁無疑，她臉上的神情，頓時越發驚疑不定起來！
周祈宸登基稱帝的時候，太皇太後是回了京城的。
當時梁沁從齊王府失蹤，大長公主一時亂了分寸，遍尋不到之際，便求到了太皇太後跟前。
是以，對於梁沁現在應該身在何處，長冬姑姑是盡知的。
明明應該在京城的徐家別院養傷，此刻忽然出現在了盛京，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還由莫心攙扶著！
如此，也難怪長冬姑姑眼下一臉驚疑之色了！
“是我沒錯！”
盛玖迎著長冬姑姑驚疑不定的神色，嘴角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揚，而後視線一掃，自長冬姑姑身後的佛堂一掃而過：“太皇太後……在裏麵嗎？”
“呃？！”
長冬姑姑看著眼前，一臉從容之色的盛玖，不禁回想起隆冬落雪之時，自己在齊王府外，見到梁沁時，梁沁柔弱萬千的樣子！
因為兩者之間，反差實在太大。
此刻的她，定定的看著盛玖，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出聲。
見狀，盛玖不禁眉心一擰，再次出聲，喊著她：“長冬姑姑？”
“哦！”
長冬姑姑從自己的思緒中，驀地一下，回過神來，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在的！太皇太後還在做早課！”
聞言，盛玖微微頷首，偏頭對莫心說道：“你在外麵守著！”
語落，她不曾讓長冬姑姑通稟，便已然抬步，踏上佛堂前的台階，然後拾階而上！
見狀，長冬姑姑臉色一變，作勢便要上前阻止。
卻不期，站在她身側的莫心，忽然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姑姑，你讓大小姐自己去吧！”
莫心的一句大小姐，驚得長冬姑姑瞳仁驟然一縮！
驀地回首，看向莫心，她一臉驚詫，出口的聲音，拔高了不少：“大小姐？”
“是大小姐沒錯！”
莫心迎著長冬姑姑震驚的視線，微彎著嘴角，頷了頷首，然後抬眸向裏，在目送盛玖進入佛堂之後，含笑說道：“姑姑！雖然這件事情，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大小姐她……真的回來了！”
在得到莫心的確認之後，長冬姑姑眼底的光，忽然劇烈起伏起來。
恍惚之間，似是想到了什麽，她一臉驚喜的，轉頭望著佛堂門口方向，哆嗦著嘴唇，無聲低語著：“大小姐如今，成為了沁兒小姐！沁兒小姐……沁兒小姐……原來真的如了然大師所說，世間皆有緣法，不管如何兜兜轉轉，事情還是會撥亂反正！”
莫心站在長冬姑姑的身邊，聽到長冬姑姑如此言語，她不禁緊鎖著眉頭，側目凝睇著她，問道：“姑姑您在說什麽？什麽撥亂反正？”
“這……”
長冬姑姑在聽到莫心的問話之後，直覺便要與她解惑。
但是這解釋的話，才剛到了嘴邊，她的神色卻忽然一肅，然後連連搖頭：“了然大師曾經說過，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
聞言，已經做好了傾聽準備的莫心：“……”
——
盛玖甫一進佛堂，便有檀香之味，撲麵而來。
微眯著眸華，朝著佛龕所在之處望去。
但見一襲粗布灰衣的太皇太後，將花白的頭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髻，正麵向佛龕，一手敲著木魚，一手撚動著自己手裏的佛珠，口中不停誦著經文，她心下思緒一滯，而後再次緩緩抬步。
須臾，待她行至太皇太後身側之時。
見太皇太後似是根本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一般，仍舊在不停的誦著經，她用力攥了攥斂在身前的雙手，在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紅唇微啟，語氣沉靜的，開了口：“姑母！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