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來了
盛京城外，盛玖和莫心，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城門樓上那具屍體收了屍！
城門口上，守城將軍，聽到他自報家門，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動了下，然後直勾勾的，望著城門樓下，那道大紅色的身影，抖著嗓子，對身邊的隨從輕聲稟道：“趕緊去稟報，主子一直等的人，終於到了！”
“是！”
隨從一臉激動的應了聲，不敢耽擱，轉身便飛身離去。
城門口下，盛玖與那守城將軍，遙遙相望。
那守城將軍，她並不認識。
因此，在看到守城將士身邊的隨從，飛身離開之後，因方才那傾盡全力的一喊，胸口憋脹的仿佛要炸裂，已然虛弱到極點的她，很快便斂起了眸華，緊握著手裏的韁繩，重新坐回到車轅上。
須臾，因為收屍，而費了不少力氣的莫心從馬車後方上前，來到她麵前。
見她坐在車轅上，握著韁繩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整個手背骨形凸出，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莫心心裏猛地一咯噔，連忙出聲問道：“大小姐，您怎麽樣？”
“我沒事！”
盛玖抬手，示意莫心不必擔心，然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望著巍峨的盛京城，自我調侃道：“這麽大的場麵，我還是頭一回見呢，難免有些怯場！”
聽盛玖如此言語，莫心不禁緊緊抿唇，深深凝睇著她因方才動作，而額頭泌出汗珠的盛玖。
殷凰前世那可是太皇太後手把手教養出來的。
她聰明，什麽東西都一學就會。
唯一的缺點，便是有些懶散，隻學自己想學的。
因此，太皇太後為了培養她的氣度，鍛煉她的毅力，自她年少之時，每年都會定期帶她去狩獵。
如果說，這麽大的場麵，她是頭一回見，那是實話，莫心絕對相信！
可若說她怯場，莫心可是一點都不信的！
“你別盯著我瞧了，我是真沒事！”
盛玖的視線，雖然沒有看向莫心，卻知莫心一直都在看著她。
在莫心的注視下，她有些無奈的，輕擰了下眉心，而後輕笑著，說道：“我著身子虛，你又不是不知道，給我留點麵子不行嗎？”
莫心聽她這麽說，眸色頓時一陣心疼。
緊鎖著眉頭，扯了腰間的帕子，輕輕擦拭著盛玖額頭上的汗，她想到馬車後的那具棺材，遲疑了片刻，才道：“屍體……奴婢已經收斂好了！”
聞言，盛玖輕擰了擰黛眉！
緩緩的，將望著盛京城的視線收回，她偏頭看著莫心，握著韁繩的手，漸漸鬆開：“扶我過去！”
“大小姐！”
莫心眼看著盛玖要起身下車，連忙伸手攙扶住她的手臂。
那具屍體，高掛城門口上多日，早就已經腐爛。
方才，她收斂屍體的時候，竭盡全力，方才壓下嘔吐的衝動。
此刻，盛玖要去看，她首先想到的便要阻止：“奴婢已經用白布，將屍體從頭到腳都裹好了，您便是過去，也什麽都看不到的！”她怕她會受不了！
“那我也要去看上一眼啊！”
盛玖將莫心一臉擔心的樣子盡收眼底，不禁淡淡一笑，盯著莫心的眼睛問道：“做事要有始有終，我若不去看他最後一眼，如何能算是為齊王收屍？”
被她緊盯著雙眼的莫心，微張了張嘴，終是什麽都沒有說，扶著她下了馬車。
那口棺材，就在馬車後麵。
盛玖在下車之後，看到那口棺材，視線便沒有再從那口棺材上移開過。
緩緩的，行至棺材前。
緊蹙著娥眉，朝著棺材裏望了一眼，她忍著充斥著鼻息間的屍臭，抬起手來，置於自己的左胸口！
在靜默了許久之後，她眼底的光，像是初燃的火苗，漸漸跳躍，變大，然後輕勾了唇角，對邊上因生怕她會受不住刺激，而再次昏倒，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莫心，淡淡吩咐道：“蓋棺吧！””
“嗯？？？”
正戰戰兢兢扶著盛玖的莫心，在聽到盛玖的吩咐之後，不由一陣驚訝！
想到盛玖當初，在得知周祈宸死訊之後，不顧死活的要趕回來給周祈宸收屍，她唯恐盛玖今日不看一看周祈宸的屍體，日後會後悔，一臉不確定的問道：“您真的隻看一眼嗎？”
“一眼就夠了！”
盛玖動作輕緩的，將置於自己的左胸口的手放下，然後身形微轉著， 抬手躲開了莫心的攙扶，重新朝著前麵的馬車走去。
見狀，莫心不由震驚的微張了嘴巴，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彼時，盛玖已然行至馬車前。
在重新坐在馬車車轅上之後，她重新轉身向後。
她的身後，便是馬車車廂。
根本看不到車廂後的棺材。
可是現在，她其實是在隔著馬車，看馬車後麵的那口棺材。
這樣的姿勢，維持到了許久，終至莫心費力將棺材蓋好之後，微微展顏一笑……
——
盛京城內。
守城將軍派去傳信的隨從，快步進入盛京府衙後院一處僻靜的書房。
書房內，有一身著玄服，戴著銀色麵具之人，正端坐安全，凝神查看著淺顯剛剛快馬送來的戰報。
須臾，一道黑衣人推門而入。
抬眸之間，見端坐案前之人，正在看著戰報，那黑衣人臉色微正了正，朝著那人揖手行禮，小聲稟道：“主子，盛家大小姐……方才在城門外，為齊王收了屍，還說要見您！”
聞言，端坐案前之人，握著戰報的手，倏地一緊。
麵具後的雙瞳，亦瞬間變得幽沉萬分。
眸華抬起，眼神冰冷的，看著前來稟報的黑衣人，他緊了緊握著戰報的手後，複又緩緩鬆開，而後將手裏的戰報，啪的一聲，摔在了桌案之上！
見狀，黑衣人心頭一跳，不禁抬眸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
眼看著案前之人，低眉斂目，扶著桌案起身，他連忙低垂了頭。
隻片刻之後，他便聽那人語氣沉沉的，出了聲：“將消息稟報給太皇太後那邊，先帶她去見太皇太後！”
“是！”
黑衣人如釋重負的，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輕恭了恭身子，快步退出了書房。
在他退出書房之後，書房內的人，並沒有重新坐回桌案前。
而是微深了眸色，緩步窗前，然後緊繃著下頷，將握成拳的雙手，斂在了身後……
——
當初，在盛玖跟著南玄策離開皇宮之後，太皇太後便和長冬姑姑，走密道也離開了皇宮。
而後，整座鎮國公府，也跟著人去樓空。
不過，與殷家一眾老小，在離開京城之後，已然另尋他處避禍不同，太皇太後和姑姑一行，則來了盛京！
而如今，她們便落腳於盛京府衙後院。
盛玖到了盛京，且還在城門外，為周祈宸收屍的消息之後，在守城將軍的隨從，進入府衙報信之時，長冬姑姑便已然獲知，且第一時間，便去了太皇太後正在誦經的佛堂。
佛堂之中，佛像慈悲。
香煙嫋嫋。
長冬姑姑進門之後，看著跪坐在佛龕前，一臉虔誠的誦著經文的太皇太後，輕抿了抿唇瓣，低低喚了她一聲：“太皇太後……”
聞聲，佛堂之中的誦經之聲，戛然而止！
原本閉著眼睛的太皇太後，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見狀，長冬姑姑緊蹙著眉頭，顫聲稟道：“方才有人來報，大小姐來了盛京，還為齊王殿下收了屍！”
聞言，太皇太後臉色明顯一變！
緊握著手裏的佛珠，用力閉了閉眼，她轉身看向身後的長冬姑姑，麵色沉鬱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
長冬姑姑看著太皇太後的異樣的臉色，微微頷首道：“世子爺那邊，已經差人過來稟報，她在為齊王殿下收屍之後，要求見世子爺！不過世子爺覺得，該讓她先來見見您，所以提前過來稟報！大小姐她……應該很快就到！”
聽長冬姑姑如此言語，太皇太後緊握著佛珠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緩緩抬手，由長冬姑姑攙扶著起身，她那雙因為飽經風霜，而渾濁不已的雙眸之中，滿是無奈，語氣也沉重萬分：“哀家以為，以南玄策本事，可以留得住她，可是現在看來……”
言語至此，她緊皺著眉頭，重重一歎，然後由長冬姑姑攙扶著，緩步出了佛堂！
——
彼時，盛京南城門大開。
盛玖和莫心主仆，已然駕車，帶著車後的那口收斂了屍體的棺材，緩緩駛入盛京城中。
戰亂中的盛京城，雖然尚不曾被戰火侵蝕，可街道之上，卻也冷冷輕輕，再不複往日繁華！
馬車自南城門而入，穿過主城大街，一路向北，最後於盛京府衙正門而入，一路直達太皇太後落腳的院落。
彼時，長冬姑姑早已在院門外，等候盛玖前來。
眼看著車門打開，一襲紅衣，削瘦了不少的盛玖，正低斂著眸華，自馬車上娉婷而下，長冬姑姑眸光微顫了顫，連忙快行幾步，迎上前來，輕道：“大小姐！您來了……”
聞聲，由莫心攙扶著起身的盛玖眸華抬起。
已然從領她和莫心進城之人口中得知，即將要見到太皇太後的她，此刻見到長冬姑姑，心情十分的平靜，臉上不見一絲意外之色！
在與長冬姑姑四目相對之時，她淡淡勾唇，可是眼底，卻沁涼無溫：“是啊！我來了！就不知太皇太後的鳳體，這陣子是否安康？”
長冬姑姑尊她為大小姐！
表明她還是認她是殷凰的！
但是此刻，她尊太皇太後為太皇太後，而非姑母，卻是已然跟太皇太後劃清了界線！
如此，倒是讓長冬姑姑，頓時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