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把戲
盛玖和莫心這一路走來，除了日夜兼程以外，還要想方設法避開南夏那邊的耳目，實在辛苦！
這一路上，被喂了藥的南玄策，一直昏昏沉沉的，倒也還算省心。
莫心雖然疲憊，倒也還能堅持。
可是盛玖就不一樣了！
她的身子，本來就弱，加之早前因為殷家造反和周祈宸被毒殺一事，接連受到打擊，可謂是雪上加霜！
如今，連續多日在路上奔波，她整個人都形似削骨，臉色也實在難看。
雖然，這一路上，莫心一直都在想法子為她進補。
但是怎奈，她的身子，實在太過虛弱，已然虛不受補。
為此，在抵達九陵之前，莫心一再堅持，又好言相勸，她才答應莫心今日在九陵留宿一夜，翌日一早再重新上路，那樣的話，到明日午時，便可抵達盛京。
這不！
莫心原本打算著，趁著這一夜的工夫，在九陵城內，給盛玖找一位大夫，好好為她診診脈。
可是誰成想，她們的馬車才剛進九陵，這路人好死不死的，竟說起了周祈宸的事情，而盛玖在聞眼之後，便又改變了主意，要繼續趕路！
盛玖是主子，莫心是奴婢！
按理說，盛玖要走，莫心是不該攔，也攔不住的。
可是莫心實在不放心盛玖的身體！
在莫心看來，等到盛玖到了盛京，見到了周祈宸的屍體，必定會情緒激動。
以盛玖現在的身體狀況，莫心唯恐到時候，她會如當初一般，再次暈厥，甚至有更糟的情況出現，所以在心思電轉之後，莫心決定退而求其次，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軟了語氣，央求著盛玖：“大小姐要趕路，奴婢不攔著，不過如今已然是晚膳時辰，需得先用過晚膳再走！”
盛玖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臉不為所動：“如今戰亂，這裏是殷家的勢力範圍，九陵晚膳之後，應該會有宵禁！”
莫心聞言，臉色微變，最後隻能咬了咬牙，又道：“便是宵禁，也會是在一個時辰之後，咱們用膳，用不了一個時辰！”
語落，她用力抿唇，兀自起身離開了馬車車廂。
在她離開馬車車廂之後，才剛剛上路的馬車，很快便調轉車頭，朝著九陵城內走去。
盛玖見狀，眸光一顫！
她原本，打算起身，對莫心說些什麽。
但是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她直覺自己喉嚨一熱，唇齒之間，頓時有腥甜之氣彌漫。
瞳眸微縮之間，她動作緩慢的，重新靠回到車廂上，然後慢慢的，扯了扯一邊的帕子，用力捂住嘴，輕輕咳嗽了一聲！
垂眸之間，緩緩攤手，看著自己手裏的帕子上，浸染出一片殷紅，她原本毫無波瀾的雙眸，眸色微顫了顫，忍不住再次抬手，拿手裏的帕子，捂著嘴又咳嗽了幾聲！
須臾，她手裏那條潔白的帕子，已然被暈染出一大片血跡，她緊搖著牙關，眸色深深的，盯著帕子凝望著了許久，最後終是幽幽一歎，然後一臉自嘲的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一路上，莫心一直都在擔心她的身體。
唯恐她會扛不住！
可是唯有她知道，她現在的身體，藥石罔效，其實早就已經扛不住了！
如今，她之所以硬撐著，無非是想要撐到盛京。
到了盛京之後，如果周祈宸真的死了，那麽正好，她可以陪他一起死！
如果周祈宸之死，隻是一個局，他還好好的活著，那……就更好了！
當初，她藥倒他的時候，他那麽堅決到底跟她說，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可是她卻不信！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絕對！
她想……她病的快死了，他應該可以不計前嫌，原諒她對他的算計了吧？！
心緒至此，她淺淺勾唇，自唇角勾起一抹苦澀而複雜的弧度！
盛玖心裏在想什麽，莫心不得而知。
不過對於莫心來說，她擅自改道，盛玖沒有出聲，便等於是默認了她的條件。
是以，她很快便尋到一家酒樓。
在先行吩咐隨從去點菜之後，她先去了後麵那輛馬車上，查看了南玄策的情況。
少頃，等她從南玄策所在的馬車下來的時候，臉色變得格外凝重。
重新，回到盛玖所在的馬車前，她緊抿著朱唇，幾經躊躇，終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先進了酒樓，並於片刻之後回返，而後方才重新登上盛玖所在的馬車！
馬車內，原本閉著雙眼的盛玖，在聽到動靜之後，緩緩睜開雙眼，一眼望進了莫心的眼底。
莫心心下一緊，眉心輕折了下，小心翼翼的，朝著盛玖伸出手來：“大小姐，下車用膳吧！”
盛玖看著莫心伸到自己麵前的手並沒有出聲，而是在深看了莫心一眼之後，眸色微斂著，緩緩抬手，將自己的手，置於莫心的手中，然後起身，由莫心攙扶著下了馬車。
人生在世，總離不了衣食住行。
即便戰亂，酒樓的生意，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盛玖扶著莫心，穿過熙熙攘攘的大堂，登上了二樓雅間之後，很快便見店小二端了幾道菜肴進來。
施施然，落座。
她輕挑著黛眉，看著店小二放在說上的那幾道菜，淡聲問道：“南玄策的晚膳，可安排好了？”
聽盛玖提起南玄策，剛剛拿起筷子，正要給盛玖布菜的莫心動作微微一滯。
不過很快，她便淡笑著說道：“大小姐放心，夏王的晚膳，已經送到了馬車裏。”
聞言，盛玖淡淡垂眸，伸手執起了筷子。
莫心見狀，連忙開始動手，為盛玖布菜：“這裏條件有限，不過這些菜色，全是酒樓裏的招牌菜，大小姐您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我自己來！”
執起筷子的盛玖，看著莫心不停的往自己麵前的膳碟裏布著菜，不由輕擰了下黛眉，指了指邊上的座位說道：“你也坐下一起用吧！”
“奴婢等大小姐用好了再說！”
莫心嘴上如是說著，悄悄抬眼，看了盛玖一眼，然後輕輕垂眸，取了調羹，舀了一碗膳桌正中央的雞湯，緩緩遞到了盛玖的手邊：“酒樓的掌櫃跟奴婢說，這雞湯整整熬了兩個時辰，十分的入味，您喝一口嚐嚐？”
聞言，盛玖在看了眼莫心之後，不禁微微垂眸，默不作聲的，看向莫心遞到自己手邊的雞湯。
正如莫心所言，這雞湯顏色偏深，一看便知熬的火候夠足！
眉梢，輕輕挑起。
她緩緩伸出左手，將雞湯從莫心手中接過，低斂著眸華，便送到了嘴邊，然後紅唇微啟。
莫心見狀，頓時呼吸一凝，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死死的，盯著那碗與盛玖的雙唇，近在咫尺的雞湯，再看向盛玖那微啟的菱唇，莫心以為，盛玖會如她所願，把雞湯喝下去！
卻不想，隻下一刻，盛玖原本微啟的紅唇，緩緩閉合，而後慢慢拉平！
動作輕慢的，將手裏的湯碗，擱在桌上，她幽幽抬眸，看向希冀著她趕緊把湯喝下的莫心，唇角微微彎起，“下藥這種事情，都是我玩兒剩下的把戲，誰給你的底氣，讓你覺得，用我煉製的迷藥，就能蒙混過關，將我迷暈？！”
聞言，莫心心頭一凜，臉色霎時一白！
在盛玖語落之後，她頂著盛玖漸漸冰冷的眼神，心中猛地一墜，顫聲回道：“是……夏王！”
見莫心如此言語，盛玖眸色一黯，握著筷子的手，因為倏地一下，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從前世，到今生，兜兜轉轉，她的身邊，便隻剩下了莫心一人！
她從未想過，莫心會給她下藥！
因為，她篤定以莫心對她的忠心，絕對不會這麽做！
眼下，她既是這麽做了，那也意味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必定發生了什麽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此刻，聽聞莫心供出南玄策，她不得不在心中感歎，南玄策如今便是行動受限，整日被喂著迷藥，竟還能尋到可趁之機，實在的厲害！
不過，他的厲害，用到她的身上，那感覺可就不太好了！
“大小姐”
莫心眼看著盛玖的臉色，變的越來越難看，不由膝蓋一軟，噗通一聲便跪落在她身前！
在將早前她在停下馬車，去南玄策車上，查看南玄策情況時，正好見南玄策醒著，又被南玄策鼓動下藥的過程，悉數告知了盛玖之後，她低垂著頭，申請晦暗道：“奴婢萬死！甘受一切責罰！”
聽到莫心的話，盛玖陡地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在緊緊的，盯著跪在地上的莫心片刻之後，她輕抿著紅唇，長長而又蕭瑟的輕歎了一聲，說道：“罷了！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吧！”
莫心聞言，猛地抬眸，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盛玖：“大小姐不怪奴婢嗎？”
“你一心為我，我為何要怪你？”
盛玖看著莫心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語氣低緩道：“既是你煞費苦心，想要我在九陵多留一夜，那今夜……就留在這裏吧！”
聞言，莫心神色一怔，旋即喜出望外，看著盛玖的雙眼之中，仿佛有光在閃閃發亮：“大小姐此言當真？”
“不是真的，難不成還能是假的不成？”
盛玖將莫心一臉欣喜的樣子，盡收眼底，看著莫心也比往常清瘦了不少的容顏，，知這陣子沒日沒夜的趕路，莫心實在是太辛苦了，不由眸色又黯淡了幾分，說道：“佛曰：有過執著，了卻執著！在初聞周祈宸死訊之時，我實在太過執著，執著於想要盡快趕到盛京，執著於盡快為周祈宸收屍！到後來的時候，我漸漸想通了，想到事已至此，便是我早半日到盛京，跟晚半日到盛京的結果，又有什麽不同呢？”
聽聞盛玖此言，莫心輕輕一歎：“其實……沒什麽不同的！”
眸光微顫著，看著盛玖削瘦到讓她心疼的小臉兒，她滿臉疼惜道：“大小姐能夠想通，最好不過了！”
“我是想通了！”
盛玖伸手，扶住莫心的手臂，邊拉著她起身，邊淡聲說道：“可是這人啊，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奇怪的！我明明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卻偏偏因為路人的幾句言語之中，便又失了分寸！”
說到這裏，她輕挑了下眉梢，自嘲一笑。
片刻之後，她緩緩斂了笑，視線掃過桌上的雞湯，而後偏頭正對上莫心的雙眼，忽然轉了話鋒，語氣沉冷道：“你先陪我一起用膳，等到膳後安排好了住處，給南玄策醒醒神兒，帶他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