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合葬
盛玖……醒了！
在南玄策的懷裏，聽到南玄策對她承諾，要帶她去給周祈宸收屍，要幫她為周祈宸報仇之後，一直都不曾轉醒的她……終於醒了！
甫一睜眼，入目便是南玄策堅毅而又帶著胡茬兒的下頷。
她的目光，初時有些恍惚。
但是恍惚過後，漸漸變得沉凝。
彼時，南玄策並沒有發現，她已經轉醒。
而她，感覺到南玄策緊抱著自己的力道，神情複雜的，輕扯了扯幹澀的唇瓣！
因為昏睡多日，她的嗓子，幹的仿佛在冒火。
緊蹙著黛眉，複又再次閉上雙眼，她在輕輕喟歎了一聲之後，低低而又軟軟的，呢喃了一聲：“水……”
她的聲音，嘶啞且極輕。
但是饒是如此，卻還是讓正緊緊抱著他的南玄策，身形忽然一僵！
睿智如他，從來都不曾懷疑過自己的他，在這一刻竟然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已經停止了。
驀地垂眸，扶著盛玖的雙肩，將她從自己的懷裏推離稍許，他見盛玖的雙眸，仍舊緊閉著，不禁眸光劇烈閃動了下，微微屏息：“阿玖？你醒了嗎？”
盛玖聽出他言語之間的小心翼翼，不禁眉心微抿。
緩緩的，再一次睜開雙眼。
入目便是南玄策那張不修邊幅的俊臉，她眸色微黯，輕擰了下眉心，啞然聲道：“給我水！”
“水？水！”
在確定盛玖終於轉醒之後，南玄策漆黑瞳眸中的疲憊，瞬間被灼亮的光芒代替。
他想要起身，去給盛玖倒水。
可是此刻，卻又舍不得放開她。
是以，他幾乎想也不想，便朝著門外喊了一聲：“疾風！進來倒水！”
聲落，疾風很快就進了門。
見盛玖已醒，而自家主子這會兒喜形於色的，就像個孩童一般，疾風腳步微滯了滯。
不過很快，他便依言倒了水，端到了榻前。
然後，看著南玄策親手接了水，小心而又極致溫柔的，將水送到了盛玖嘴邊：“阿玖！水來了！”
實在沒見過南玄策如此溫柔的對待過誰的疾風見狀，忍不住嘴角一抽，然後默不作聲的，退到了一邊。
溫熱的清水入喉，盛玖幹澀的唇瓣，得到滋潤，幹的快要冒火的嗓子，也如久旱遇甘霖，頓時緩解了下來。
等到盛玖喝了水，南玄策將水碗遞回給疾風，這才蹙眉看著她，關切：“好些了嗎？”
盛玖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輕輕抬眸，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見他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她紅唇微動了動，“你先扶我躺下！”
聞言，南玄策忙扶著她躺下。
盛玖昏睡了三日，整個人都十分的虛弱。
南玄策見狀，在她扶著她躺下之後，轉身對疾風吩咐道：“去傳大夫進來！”
“不用！”
盛玖輕搖臻首，深深凝視著南玄策，氣息略顯不穩，卻又極力隱忍的出聲問道：“你的消息，可靠嗎？””
她這話，問的突然。
不過南玄策卻知，她話裏的意思。
緩緩的，在榻前落座，他垂眸看向凝望著自己的盛玖。
知盛玖心思通透，有些事情便是想瞞，也一定瞞不住，他眉宇輕攏著說道：“應該是可靠的！”
聞言，盛玖眸光一顫，旋即無比艱澀的，閉上了雙眼。
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所浮現的，不是過往她和周祈宸之間的點點滴滴，隻有她在離開前，將他迷昏時，他看向她的眼神，還有他對她說過的那些，再也不會原諒她的話！
她以為，以他的本事，對付周祈佑綽綽有餘。
她以為，她和他，隻是暫時分別。
等到日後，大魏局勢已定，她好好哄哄他，他們便可以再續前緣。
可是事實證明，她錯了。
她從未想過，他會出事。
從未！
可是，他卻還是出事了。
隻要一想到他對她那麽好！那麽好！
可是到頭來，傷他，害他的，卻是她最親最親的人！
她便覺蝕骨噬心！
她想哭！
可是心痛到極致之後，她的心裏，隻有滿滿的自責和悔恨，卻再沒了一滴眼淚！
因為，她不配！
他一直視她為大局。
可是她，卻為了她所謂的大局，可笑的大局，狠心去傷他，將他置之於死地！
“阿玖？”
南玄策坐在榻前，眼看著盛玖如蟬翼的眼睫，不停的，快速的顫抖著，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聲音發緊，“想哭你就哭出來，無需忍著……”
“我不想哭！”
一顆心，在劇痛之後，變得麻痹，而空洞。
盛玖靜默了半晌兒後，方才眼睫輕顫著，緩緩睜開了雙眼，然後迎著南玄策擔憂的目光！
在這一刻，她那雙素日波光流轉到底瞳眸之中，各種情緒紛雜湧現，帶著哽咽的聲音，無比堅決：“我要去盛京！立刻！”
盛玖會如此言語，完全在南玄策的意料之中。
可是她說立刻？！
這點他並不讚同！
緊皺著眉宇，看著眼前一臉孱弱的盛玖，他薄唇緊抿道：“你現在才剛醒，身體十分的虛弱，當安心靜養，不宜去……”
“我的身體如何，我自己清楚！”
盛玖兀自出聲，打斷南玄策的話，定定的看著他，輕道：“如今他的屍體，還掛在盛京城門樓上，你覺得我能夠安心在這裏靜養？”
南玄策聞言，緊皺著眉宇，不禁狠狠又是一擰。
見狀，盛玖直勾勾的看著他，又道：“南玄策，你該知道的，如果我想要離開，那遲早都會離開，無論是你，還是你的人，都攔不住我的！”
南玄策眸色一沉，迎著盛玖直勾勾的視線，沉默了片刻，凝眉問道：“剛才，你昏睡之時，我說過的話，你可聽到了？”
聞他此問，盛玖眼簾微垂，緘默不語。
大夫說的對，她並非不能醒來。
而是不想醒來。
因此，南玄策早前說過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卻並不打算，再去利用南玄策去對付誰！
南玄策這樣的人，竟然會有真心！
竟然會對她動了真心！
這件事情，雖然說起來有些荒謬。
但是她的感覺，卻是真實的。
也正因如此，因為荒謬和真實，所以才更珍貴。
而她，在經曆過周祈佑的背叛和親人的利用之後，想要最後再保存那麽一點點真！
周祈宸的情債，她還沒還。
她不想再欠任何一個人！
她和南玄策之間的關係，到此為止！
最好！
隨著盛玖的緘默，寢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滯起來。
南玄策深深的，凝視了盛玖。
見她半晌兒不語，他神情微頓了頓，而後自嘲一笑，薄唇輕動，主動開口說道：“阿玖！我沒有要攔你的意思！如果你想去盛京，我可以陪你去，但是前提是你要先等你自己的身子養好！”
“我等不了！”
盛玖隻要一想到，周祈宸的屍體，如今高掛在盛京城門樓上，便覺心如刀絞！
唇角處不受控製的，勾起一抹淒涼的笑意，她緊咬著自己的唇瓣，她再次抬眸看向眼前的南玄策，神情哀絕道：“我晚去一日，他就要在盛京城門樓上多掛一日！”
語落，她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將自己最近所經曆的一切，悉數想了一遍之後，她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輕輕垂眸，掩去眼底所有的思緒，她幽幽一歎，直接說道：“南玄策，我原本答應你，會做你的女人，是為了他……如今他既然已經沒有了，那麽我便也不用再留在你身邊了！你堂堂夏王，有你的大業，你大夏要不要入主大魏，也是你的事情，我不會再幹涉！至於盛京之行……我自己就可以，你不必陪我一起過去！”
南玄策聽到盛玖要跟他劃清界線的話，心下不由抽痛了下。
看著眼前，低垂著眼瞼，再不似以往那般鮮活的盛玖，他撐在身側的雙手，漸漸緊握而起，終是緊咬了咬牙關，無奈一歎道：“普天之下，敢對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唯你盛玖一人！如今這裏裏外都是我的人，你就不怕我一聲令下，日日將你禁錮在身邊……”
“我現在，眾叛親離，最愛的人慘死，還有什麽好怕的？”
盛玖眉心輕蹙著，打斷南玄策的話，而後緩緩而又艱澀的抬起頭來，雙眸赤紅的，輕勾著唇角，無所畏懼而又蒼涼無比道：“你若不允，我便自戕，你攔得了我一時，攔不了我一世！若你當真對我真心的話，還請日後我死了，將我與周祈宸合葬於一處！”
聞言，南玄策的心頭，倏地便是一緊。
迎著她赤紅的雙眸，將她無所畏懼的笑靨，盡收眼底，他緊握著雙拳，壓抑著心頭的怒火，眸光微顫道：“我為了你著想，你竟然拿你自己的命……來威脅我？”
“是又如何？”
盛玖眸華抬起，嘶啞低沉的嗓音中，淒婉而悲絕：“你不是說了嗎？我要天你不會給地！如今我要去盛京，你允是不允？！”
南玄策從沒有愛過人。
也從來不知，被自己愛的人威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但是現在，他終於深刻的體會到了。
這種感覺，糟糕透頂！
也讓他心中生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
盛玖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如果說，殷風反魏，對她是沉痛的打擊。
那麽如今，周祈宸被殷風暗算，死於殷風之手，對她便是滅頂之災！
如此情形之下，便是她不是為了威脅他，他也擔心她會想不開！
盛玖說的對，隻要她想，他便是攔得了一時，也攔不住她一世……
思及此，他眸色深深的，凝睇著盛玖那張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在緊咬了咬後牙槽後，終是對榻前因為聽到盛玖和南玄策所有對話，而一臉震驚，神色莫名的疾風吩咐道：“準備馬車，明日一早，我要帶……王妃趕赴盛京！”
聞言，疾風神色一震，立馬噗通一聲，朝著南玄策跪落：“屬下懇請王爺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