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哭過
盛玖在昏迷之後，一直都在做著夢。
夢裏，周圍的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夢裏，她前一刻，似是回到了前世，重新經曆過與周祈佑花前月下，最後被珍珠捅刀，正在經曆烈火焚身！
但是轉眼之間，她仿佛又回到了今生，被周祈宸步步緊逼，最後在不知不覺中，與他相知相許！
對比前世，她的今生，雖然出身不好，卻何其有幸，得了周祈宸這個寧負天下不負她的一心人！
這美好的一切，明明就在眼前。
而她也由衷的開心！
然，就在她眼看著周祈宸對她張開懷抱，想要飛奔著衝入他的懷中時，卻驚見她一個又一個的親人，擋在了她和周祈宸中間！
先是她的姑母……太皇太後！
然後是她的大哥殷風！
再然後，是她的父母和二哥！
更有甚者，她的大哥，竟然在看了她一眼之後，拔劍轉身，快步朝著周祈宸而去！
可是，從始至終，周祈宸都一直都在望著她！
從始至終，他都站在那裏，微彎著唇角，含情脈脈，又近乎癡迷地望著她……
恍惚之間，眼看著殷風手裏的那把劍，即將刺入周祈宸的身體，她心下猛然一提！
她想要尖叫，想要讓周祈宸躲開，可是即便她大張著嘴，拚了命的呼喊，卻始終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不要！
不要殺他！
她張大了嘴巴，拚了命的想要喊出聲響，不顧一切的，想要上前去阻止即將發生的一切！
可是她的親人，卻始終擋在她的身前，阻止著她，不讓她如願上前！
直到殷風手裏的長劍，終是沒入周祈宸的身體，眼看著殷紅的血，染紅了周祈宸的衣襟，沿著沒入他身體的長劍，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她痛徹心扉的，瞪大了雙眼，陡地一下，喊出了聲音：“不要——”
聲落，她的身子，猛地一掙，便睜開雙眼！
周圍的一切，也漸漸變得真實起來！
眼下，已然入夜。
室內，雖然燃著燈，但是光線昏暗。
在聽到盛玖的喊聲之後，一直守在榻前的南玄策立即便起了身。
垂眸之間，見她睜開了雙眼，南玄策如釋重負的長籲了一口氣！
見盛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輕揚了俊眉，取了手邊的帕子，動作輕柔的，替盛玖擦著汗：“出了這麽多汗，可是做了什麽噩夢？”
盛玖確實做了噩夢！
直到現在，她仍舊心有餘悸！
眼下，她的心，很亂。
簡直如一團亂麻一般！
麵對南玄策的問話，她怔怔的，看著並立於榻前的南玄策和莫心，她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種種，再想到自己方才做的那個噩夢，不由有些脫力的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神色寡淡的看了南玄策一眼，沒有出聲便再次閉上了眼睛。
見狀，南玄策輕揚的眉宇緩緩落下，溫言軟語的繼續跟她說著話：“大夫已經給你診過脈了，說你是急火攻心，需得好生靜養！如今晚膳時辰已經過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同樣候在榻前的莫心，見身為夏王的南玄策如此殷勤，不禁輕抽了抽嘴角。
見南玄策語落之後，盛玖並沒有要理他的意思，莫心輕蹙著黛眉，上前一步，在南玄策身邊站定，然後微躬著身子，仔細觀察著盛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大小姐！奴婢親自熬了您最喜歡喝的清粥，您要不要喝一點？”
盛玖午膳用的不少，這會兒並不算餓！
不過，因她剛剛自噩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
在聽到莫心的問話之後，她緊鎖著眉頭，再次睜開了雙眼，抬眸看向南玄策：“我想沐浴更衣！”
南玄策見盛玖沒有理會莫心，竟是對他說的話，不由眸色微亮，連忙點頭：“我這就命人去準備，你……”
他側目看了莫心一眼，然後回眸對盛玖說道：“餓著肚子沐浴不太好，你趁著下人準備的工夫，先喝些粥！”
“你放心……”
盛玖輕歎了一聲，將視線轉向榻內，神色悻悻道：“我是個死過一次的人，這一世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
“如此最好！”
說實話，盛玖今日當著南玄策的麵，吐血的情景，南玄策隻要一想起來，就覺得膽戰心驚。
他還真有些擔心，等到盛玖轉醒之後，還會情緒激動。
不過現在看來，情況還不算太糟！
在南玄策離開之後，莫心緊鎖眉頭，深凝著榻上的盛玖，一臉憂色：“大小姐……”
“你什麽都不用說，我沒事！”
盛玖的情緒，眼下是真的已經平複了。
看著眼前一臉憂色的莫心，她微微抬手，伸手握住了莫心的手，什麽都沒有提，隻眉梢輕挑著說道：“扶我起來！然後去將粥端過來！”
“是！”
莫心回握了盛玖的手，依言扶著她起來。
不久，在莫心伺候著盛玖喝完了粥，南玄策讓人準備的熱水，也已經燒好了。
待幾個丫鬟，將浴桶抬進寢室之後，盛玖屏退了左右，由莫心伺候著寬了衣，開始沐浴！
氤氳的熱氣，如嫋嫋青煙，將周圍籠罩的霧蒙蒙一片。
也將盛玖那張精致絕俗的小臉兒，蒸的如同紅透的蘋果一般，紅撲撲的，格外誘人。
熱水浸泡之下，盛玖直覺通體舒泰！
靜靜的，靠坐在浴桶之中，任由自己的全身，都浸泡在熱水之中，足以洗去周身冷意，她微仰著頭，視線落在室內燈燭之上，
莫心立身浴桶前，看著盛玖望著燭火，怔怔出神，不禁輕擰著黛眉，有些遲疑的出了聲：“奴婢知道，大小姐心裏不痛快，大小姐心裏若是難受，可以跟奴婢說上一說……”
盛玖聽到莫心的話，眸光微動了動，“我心裏，現在不難受，就是覺得，有點涼……”
像是覆著冰！
哪怕，現在她整個人都浸泡在熱水之中，那冰層也不曾融化半分！
她想，這一次，周祈宸應該真的不會再原諒她了！
那個不在乎天下，隻在乎她的男人！
以後……隻怕會恨死她！
“大小姐……”
莫心知道，盛玖心裏難受，見她眸光閃爍著，便再一次紅了眼，莫心在心裏澀然一歎，拿手裏的巾帕，浸透了水，然後輕輕的擦拭著盛玖如凝脂般的臂彎：“事已至此，您還是看開一些吧！這世上的事，終究還是要男人去扛，便是您再強，也不過是個女人！”
“我知道，我該看開些！”
盛玖聽了莫心的話，唇角處不禁緩緩勾起一抹牽強的苦笑！
她沒說的是……她做不到！
緩緩的，以雙手鞠水，拍在自己的臉上，她微眯了著眸華，扶住莫心拿著巾帕的手，然後手下微微用力，埋首在莫心身上，背脊輕顫道：“莫心……我要強了兩輩子，可是結果卻全都差強人意！我好累！真的好累……”
莫心知道，盛玖在哭！
看著盛玖哭，她的眼睛，不由也跟著紅了起來！
對於盛玖而言，周祈宸是她所愛的人。
可是殷家那些人，卻是她的至親！
她的至親，借著她的手，傷害了她的愛人！
這種事情，無論是誰遇到了，都不會好受！
此刻，感覺到盛玖雙肩的顫抖，莫心滿是無奈而又澀然的，歎息了一聲，輕輕抬手，一下一下的，輕拍著盛玖如玉的背脊，柔聲勸著她：“大小姐想哭，就哭出來吧！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全都哭出來以後，就什麽都不要再想了！”
聞言，埋頭在莫心手上的盛玖，並沒有抬頭。
不過，她的雙肩，卻顫抖的更厲害了！
許久之後，等到盛玖的雙肩，不再抖動，她才伺候著盛玖出了浴，然後應盛玖的要求，重新與她換上了一身素色的長裙！
長裙換好，將盛玖安置窗前的羅漢床上，莫心重新取了帕子，正要給盛玖絞頭發，卻見盛玖忽然朝著她伸出手來，然後神色有些疲憊的，對她輕道：“給我吧！你去幫我把南玄策叫進來！”
聞言，莫心正要給將手中巾帕遞給盛玖的動作一滯！
微微抬眸，眼前一襲素色長裙，濕漉漉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周身都散發著小女兒嬌媚之態的盛玖，莫心緊鎖著眉頭，一臉躊躇道：“大小姐這個時候見夏王……不太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的！”
盛玖看了莫心一眼，伸手取走了莫心手裏的幹帕子，眸華微斂道：“我讓你去！你去就是了！”
莫心見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
見她低斂著眸華，將手裏的帕子，緩緩打開，然後對折好，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莫心在輕抿了下唇瓣之後，隻得依言，出去叫了南玄策！
如今，他們落腳的莊子並不算大。
南玄策的住處，就在盛玖所住的寢室旁邊。
他以為，盛玖不會想見他，本還打算，翌日一早再去看她！
卻不期莫心忽然而至……
不久之後，南玄策便跟著莫心進了盛玖的寢室。
彼時，盛玖正背對著他們，麵向窗口方向。
她的手裏，仍舊拿著早前從莫心手裏接過的幹帕子，卻始終不曾去擦拭自己的頭發！
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她微斂了眸華，微微側身，看向兩人。
她的視線，在昏暗的光火下，與南玄策的目光，稍一接觸，便轉眸落在了莫心身上：“我有些話，要跟夏王單獨談，你且先退下吧！”
“……是！”
莫心看著盛玖，見盛玖看向自己的目光，平靜而淡然，總覺得盛玖哪裏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最後終是點頭應了是，然後依言退了下去。
在莫心退下之後，盛玖的視線微微一轉，看向從進門開始，便一直看著自己的南玄策，然後緩緩的，將自己拿著幹帕子的手，朝著南玄策抬起：“幫我把頭發絞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