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空了
周祈佑等了片刻，見盛玖定定的看著自己，並沒有要接茶的意思，不禁淡淡輕笑了下。
有些無奈的，將手裏的茶盞，擱在了一邊的小幾上，他輕攏著眉峰，緊鄰著盛玖落座，淺笑吟吟的，看著盛玖，對她解釋道：“關於大婚提前一事，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今我雖然對外，還沒有宣詔母後殯天的消息，但是紙包不住火，倘若消息泄露出去，你我大婚勢必便要延後，需得一直到過了孝期才行！與其那樣，倒不如眼下以為母後衝喜的由頭，將大婚提前！日後等到時機合適，才將母後殯天的消息昭告天下！”
盛玖在來時的路上，早已料到，周祈佑會如此解釋。
此刻，微側著身子，看著緊鄰自己而坐，眉眼含笑的看著自己的周祈佑，她緊擰著黛眉，問道：“太後娘娘殯天，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聞她此問，周祈佑輕攏的眉峰，倏地一展。
“我傷心啊！”
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的雙眸之間，有傷感之情，流瀉而出，不過隻是須臾，他臉上的神情，便已然再次變得雲淡風輕，伸手握住了盛玖的手，歎道：“不過現在，我比誰都清楚，我要的是什麽！”
盛玖聞言，低垂了眉眼，被他握著的手，幾不可察的，蜷縮了下。
“阿凰！”
周祈佑目光灼灼的，注視著眼前的盛玖。
見她低垂著眉眼，感覺到她被他握著的手，那輕到不能在輕的動作，他心下澀然，低低緩緩的，溫柔繾倦的，喊著她的名字！
前世的時候，隻要周祈佑喊盛玖的名字。
她回他的，必然是粲然一笑！
可是現在，時移世易，再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她隻覺心中煩躁不已！
原本，她還想著，要借著徐太後這場戲，裝作原諒他了。
但是想是一回事，做的時候，她才發現，真的讓她當前世的事情不曾發生過，去原諒眼前這個背叛他們愛情的男人，其實還是挺難的！
既然難，那她也就不打算為難自己了！
隻見她直接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回，她緊蹙著黛眉，抬眸看著他，沉聲說道：“周祈佑，你不是傻子，你應該知道，我從浦鎮回來，不過是顧全大局，不想大魏在這個時候起戰亂，以致讓南玄策有可趁之機！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原諒你……”
在盛玖將手抽回的時候，周祈佑的手裏空了，也裏也跟著空了！
緩緩的，將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緊緊握起，他的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直到片刻之後，才沉下一口氣，薄唇輕啟了啟，苦笑著問著她：“你終於肯跟我說心裏話了？”
盛玖聽周祈佑如此言語，眼睫十分明顯的顫動了下，硬生生的，將頭別向了一邊，冷笑著說道：“你我前世，夫妻一場，我是什麽性子，你應該一清二楚！”
“是啊！你的性子如何，我一清二楚！”
周祈佑苦笑著，點了點頭。
目光複雜的，注視著盛玖，見曾經眼裏隻有他，看到他一雙眸子都會發光的她，此時此刻，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心中痛的，簡直快要沒辦法呼吸了：“你跟我回來，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原諒我，不管我怎麽做，你都不會原諒我！你的心裏，心心念念的，都隻是周祈宸！是……與不是？”
聽到周祈佑的問話，盛玖緊蹙著黛眉，無比艱澀的，閉上了雙眼。
再睜眼時，她斂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視線微轉，正對上周祈佑那雙正凝視著自己的雙眼，並沒有否認，而是沉沉應了一聲：“是！”
周祈佑原本還希冀著，盛玖會騙他一騙！
隻要她肯騙她一騙，隻要她說不是，他可以把他的命都給她！
可是，她卻沒有！
她的這聲是，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他的心頭。
讓他的眉宇，倏地一皺，臉上於一瞬間，飛掠過各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那其中，又驚訝，又失望，也有絲毫不掩的傷心！
盛玖見他如此模樣，好像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負心人，不由失聲笑道：“周祈佑！這世上是有因果的！你為了江山，舍了我跟我們之間的孩子！他為了我，可以連命都不要！人非草木！試問倘若是你，讓你為了我，連性命都不要，你做得到嗎？”
因果！
這兩個字，當初周祈佑見到了然大師的時候，了然大師便不止一次跟他提起過。
如今，聽聞這兩個字，從盛玖口中說出，他眸色一顫，心下仿佛壓了一塊千鈞重的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種感覺，不疼，卻難受的厲害，讓他的俊臉，漸漸失了血色，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倏地一下，緊緊的握住了盛玖的手。
他想要告訴她！
自她去後，他已經受過這世間，最苦的情苦。
他想要告訴她！
自得到天下，失去她之後，他才恍然，什麽江山，什麽天下，於她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吸引力，隻有她才是他最想要的！
她是他的命！
隻要她肯給他機會，他什麽都可以給她。
命，也可以！
可是現在，許是情緒太過洶湧，他縱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卻一個字都無法成言！
急切之下，緊緊握著她的手。
然後，薄唇開合數次，方才自唇瓣之間，擠出聲音：“阿凰……我……”
盛玖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臉上的笑意，染上苦澀！
不等他再出聲，她已然一臉澀然道：“事實證明，你是做不到的！你為了你的江山，可以背棄我們之間的誓言，也可以舍棄我跟我們之間的孩子……”
“不——”
周祈佑這輩子，隻做過一件後悔的事情。
眼下，後悔的他的腸子都已經青了！
如今聽聞盛玖提起，他心中仿佛有數萬鋼針，在不停的紮著，密密麻麻的痛著。
深吸了一口氣，對盛玖搖了搖頭，他伸出另外一隻手，用雙手緊緊的包裹住盛玖的手，臉上雖然在笑著，但是那笑容，缺額比盛玖臉上的笑容，要苦的多：“阿凰！你聽我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知道我錯了，如今上天既是又給了我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我一定會加倍的補償你！”
盛玖心下冷笑，臉上一片哀色：“你可以補償我，可是我們的孩子呢？那個我期盼已久，卻沒有機會孕育成人的孩子，不得上天眷顧，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你又該如何補償？”
聞言，周祈佑一臉痛惜！
忽然之間，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眸色微亮了幾分，傾身朝著盛玖靠近了幾步，說道：“我們可以再生啊！隻要我們在一起，我們的孩子，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聽到周祈佑的話，盛玖眸色微深的看著他，卻並未言語。
周祈佑迎著她的視線，一臉虔誠而深情的說道：“阿凰，你答應我，如今你既然已經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也即將大婚，那麽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不在乎，也不會去計較，你不要再去想周祈宸了好不好？”
“周祈佑，你清醒一點！”
盛玖看著眼前，與前世記憶中，判若兩人，在自己麵前，已然低到塵埃裏的周祈佑，作勢便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回：“你既然知道，我跟你回來，是權宜之計，便也該知道，你我若是大婚，周祈宸絕對會有所動作！可是現在，你卻仍舊一意孤行！你該知道，現在根本就不是我想不想周祈宸的問題，而是周祈宸有可能會起兵，大魏要亂！且南玄策對大魏虎視眈眈！”
“南玄策已經答應我，不會插手大魏內政，至於周祈宸……你放心吧！”
周祈佑自此握住盛玖的手，將她的手，如至寶一般，捧到自己的麵前，蹭了蹭自己的臉，然後柔聲說道：“就衝著你說周祈宸為了你，可以連性命都不要，隻要他識時務，就衝你方才說，他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我就可以對你保證，日後我絕對不會為難他！”
盛玖被周祈佑捧著自己的手，蹭臉的動作，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猛地揚手，將自己的手從周祈佑的手裏掙脫，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能不能鬥得過周祈宸，先另當別論，隻南玄策……他說的話，你居然也信？你知不知道，他在你麵前，答應你隻要你給他南郡五城，他便按兵不動，可是背地裏，到了我麵前，卻威脅我，讓我跟他一起離開大魏，隻有這樣，他才會在你和周祈宸開戰之時，不落井下石！”
語落，她雖然氣極，直接拂袖向外：“你動動腦子，好好想想與虎謀皮的後果！”
周祈佑眼看著盛玖頭也不回的，拂袖離去，並沒有起身去追，而是神情黯然的，向後一靠，仰躺在椅子上！
“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黯淡的雙眸，直勾勾的望著，早已沒了盛玖身影的禦書房門口，他微斂了眸華，口中呢喃著，自盛玖承認她就是殷凰之後，每每質問他時，都會提起這幾個字，不由輕扯著薄唇，無比嘲諷的閉上了雙眼，苦笑歎道：“我知道啊！我都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我知道，你前世死的慘烈。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去死！不會再原諒我了！
我知道！
我知道南玄策的狼子野心！
知道他對你的覬覦之心！
我還知道！
知道這輩子你心裏的那個人，已經不是我，而是周祈宸！
可是，就越是知道這些，我就越是抓心撓肺！
生！
卻又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