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不攔
長壽宮，寢榻上。
太皇太後的臉色，和唇色，仍舊是黑的，看似中毒極深，正沉陷昏迷之中。
在她身邊，累了好些日子的盛玖，整個人一挨到床榻，驟一鬆弛下來，很快就便沉入夢鄉不說，且還睡得格外的沉。
不期然間，榻前的垂帳，從外麵被人掀起，長冬姑姑的聲音，很快便在她耳邊響起：“大小姐！”
聞聲，她眉心輕顰了下，卻遲遲不曾睜眼。
見狀，長冬姑姑眉心一凝，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輕輕推了推：“大小姐，您醒一醒！”
這次，盛玖終是黛眉緊蹙了下，輕顫著眼睫，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入目，是長冬姑姑眉頭緊擰的模樣，她短暫的怔忪了下，開口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慵懶和沙啞：“怎麽了姑姑？”
“您早前，不是吩咐奴婢，密切注意皇上那邊的動向嗎？”
盛玖本來生的就瘦弱，如今經過南下再回來，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兒，瘦的都不成樣子了。
看著這樣的她，長冬姑姑著實心疼，若不是有事，她根本舍不得把她喊醒！
眼下，將盛玖喊醒了，她忙將周祈佑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皇上離開慈寧宮之後，先是派徐俊徐大人，去了天牢，又派了李維，去了太醫院！而後他便去了慈寧宮！方才，慈寧宮那邊的眼睛，傳來消息，皇上和他從南邊帶回來的那位阿悔姑娘，不久前離了慈寧宮，往長壽宮這邊來了！”
聽長冬姑姑如此言語，盛玖眼底的光，微微沉靜了下。
雙手撐著床榻，從榻上坐起身來，她伸手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了下，而後蹙眉看著長冬姑姑，問道：“可知道，他們過來作甚？”
長冬姑姑微頓了下，唇畔露出幾許嘲諷之意：“聽說是那阿悔姑娘精通藥理，也懂得一些解毒之法，要過來給大小姐幫忙！”
“……哦！”
盛玖聽了長冬姑姑的話，同樣麵帶嘲諷的輕笑了下，然後長長的，哦了一聲，歎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大小姐！”
長冬姑姑看著盛玖的似笑非笑，諷刺漸濃的神情，微蹙了蹙眉頭，看了眼仍舊昏睡著的太皇太後，才不無擔心的，輕輕出聲問道：“這會兒太皇太後昏睡著，皇上來了，奴婢攔不下……您看這……接下來該怎麽辦？”
“姑姑不必擔心！便是姑母昏睡著，他們過來了，也不一定攔不下！不過……這位阿悔姑娘，我雖然見過，卻還不曾真正交過手，她既是送上門來，那就把她留下，試試她的深淺好了！”
盛玖含笑，先是安撫了長冬姑姑一句，而後微仰著頭，說了自己的打算，輕勾著紅唇，眸色涼涼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幾分幾兩重！”
“這……”
長冬姑姑聽聞盛玖說，要把阿悔留下，當即微蹙的眉頭，換做緊蹙，又掃了眼邊上的太皇太後，才遲疑說道：“隻怕不太好吧？”
太皇太後現在之所以呈中毒之脈，且昏睡不醒，完全是盛玖就著她過去這些日子所用的藥，多加了兩味藥材。
有了這兩味藥材，太皇太後的脈象，從病重變成了中毒，連帶著臉色也發黑，完全成了中毒之兆！
但是，唯有當時守在寢殿門外，將盛玖和太皇太後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的長冬姑姑知道，太皇太後根本就沒有中毒，隻是陷入沉睡了而已！
如若這阿悔姑娘，真的懂的藥理，又知道些解毒之法，她隻怕把這位阿悔姑娘留下來，會被察覺出破綻！”
“沒什麽不好的！”
盛玖知道，長冬姑姑心裏在擔心什麽，不過她的眸光，隻微微閃爍了下，便一臉不以為意的，微翹了翹嘴角說道：“她發現不了任何破綻！”
長冬姑姑見盛玖如此，知她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打算，便也輕點點了點頭，然後將手裏的垂帳掛好：“奴婢伺候大小姐起身吧！”
“我才剛睡了多大會兒工夫？起身作甚？”
盛玖蹙眉，看著長冬姑姑，輕笑了笑，眉眼彎彎道：“我要接著睡！”
長冬姑姑一怔，忙道：“可是……皇上和那位阿悔姑娘他們……”
“他們來他們的，我睡我的，沒什麽衝突！”
盛玖輕哼了一哼，在如此言語了一聲之後，朝著長冬姑姑勾了勾手指，“姑姑你過來，我告訴你等他們來了之後，如何將他們拒之門外！”
聞言，長冬姑姑眸色一亮，連忙湊了過去……
——
周祈佑和阿悔抵達長壽宮的時候，守在長壽宮寢殿門外之人，由一開始的莫心和慕凝，變成了莫心、慕凝和長冬姑姑三人。
她們三人，莫心和慕凝，一左一右，守在寢殿門口左右，長冬姑姑則獨自一人在前，安然而立！
遠遠的，看著周祈佑和阿悔，帶著幾名隨侍的宮人，一路穿過長長的甬道，朝著寢殿門口方向而來。
長冬姑姑微眯著眸子，遠遠的，睇了眼周祈佑身邊的阿悔，旋即揚了揚眉梢，眸華一斂，垂首屈膝，朝著周祈佑便是一禮：“奴婢參見皇上！”
“姑姑免禮！”
長冬姑姑隨侍太皇太後身邊多年，多少還是有些臉麵的！
周祈佑看著眼前，朝著自己福身行禮的長冬姑姑，在讓她免禮之後，視線掃過她身後的莫心和慕凝，眸色微沉了幾分：“姑姑不是應該守在皇祖母身邊嗎？眼下怎麽在外麵？”
“回皇上的話……”
長冬姑姑不曾抬眸，低眉斂目的，回了周祈佑的問話：“盛大小姐剛剛為太皇太後施過針，如今正在裏麵忖度解毒之方，容不得奴婢們打擾！”
聞言，周祈佑眉宇一凝，哂笑著冷道：“她開她的方子，你伺候你的主子，談何打擾？”
說著話，他帶著身邊的阿悔，作勢便要上前，進入寢殿。
“皇上！”
長冬姑姑身形不動，抬眸之間，正好與周祈佑四目相對！
視線掃過周祈佑身邊的阿悔，她不躲，也不避的，與周祈佑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麵色凝重萬分道：“盛大小姐說了，太皇太後到底中的是哪種毒，她並不知曉，為今之計，便隻能配製百毒解！”
百毒解三個字，從長冬姑姑口中說出之時，周祈佑身邊的阿悔，明顯變了臉色，震驚聲道：“百毒解？”
長冬姑姑視線一轉，深看了阿悔一眼。
雖然，太皇太後不承認這個女人的身份。
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真的跟殷凰長的一模一樣！
不止如此，就連她的一顰一笑，和她眼下一臉震驚的神情，也與殷凰一出無二！
當初，太皇太後初見她時，臉上也難掩驚色！
如若……
如若不是盛玖先她一步進了宮，通過各種事情的認證，得到了太皇太後的信任，隻怕太皇太後在見到她之後，必然會信了她！
眼下，看著阿悔那張，與殷凰一模一樣的精致容顏，再想到此刻與太皇太後一起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甜的盛玖，想到過往這陣子，她和盛玖相處的情形，她眸光微閃了下，最後還是想也不想的，便站在了盛玖那一邊！
畢竟，她相信太皇太後的眼光！
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以，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隻微微頷了頷首，淡淡應道：“是百毒解沒錯！”
“怎麽？”
周祈佑側目，看著身邊臉上難掩震驚的阿悔，聲音微沉著問道：“你知道這百毒解？”
“我隻是在古書裏看到過！”
阿悔麵對周祈佑的問話，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閃動著，凝眉說道：“書中有過記載，百毒解，可解百毒，欲要配製，需以九九八十一中解毒之藥，酌量，酌時配製！隻是可惜，這配製之法，早已失傳多年！”
說到這裏，她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周祈佑說道：“盛大小姐，真的能夠配製出百毒解嗎？”
周祈佑看著她，眉頭微皺，轉頭看向長冬姑姑。
不過長冬姑姑，並沒有出聲。
站在她身後的慕凝，卻忽然輕笑了下，低垂著頭，淡淡聲道：“大小姐當初之所以能解了齊王殿下所中之毒，所配製的解藥，便是百毒解！”
聽她提起此事，周祈佑的眸色，頓時變得銳利起來！
不過，慕凝記著長冬姑姑方才的吩咐，根本不管他臉色如何，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當初大小姐配製百毒解的時候，便曾經說過，此藥在用藥和用量上，要十分的小心，容不得半點疏忽和閃失！是以……她在齊王府配製此藥之時，閉關半月之久，不容任何人打擾！”
聽聞慕凝所言，周祈佑的冷眼掃過慕凝，銳利的眸色，隱隱灼灼，並於片刻之後，沉著嗓子說道：“照如此說來，這長壽宮寢殿，朕今日是進不得了？！”
“皇上！”
長冬姑姑聽出周祈佑言語之間的不善，沉聲喊了他一聲：“您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大周天下，沒有您進不得的地方！但是如今情況特殊，奴婢還請皇上，以太皇太後的安危為重！”
聞言，周祈佑不禁攏著眉峰，沉冷一笑：“朕就是以太皇太後的安危為重，眼下才會至此！”
聲落，他斂了下，伸手扶著阿悔的肩膀，抬眸看著長冬姑姑：“姑姑你是知道的，阿凰她精通毒理和解毒之法，她也許能幫上忙……”
“元後娘娘確實精通毒理和解毒之法！”
長冬姑姑看了周祈佑一眼，眸華一轉，落在了阿悔身上：“可她……並不是元後娘娘！”
聞言，周祈佑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不過，不等他出聲，便聽長冬姑姑繼續說道：“不過，為了太皇太後的安危，如若她要留下幫忙的話，奴婢也不會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