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無情
正是夜深人靜時，
窗戶吱呀一聲，從外麵打開，初冬的風，帶著淩冽的寒，侵襲而至！
榻前的芙蓉帳，隨風飄蕩。
榻上側身向外的盛玖，本就不曾入睡。
此刻，察覺異動，她剛要瞌上的雙眸，倏地睜開，隨即緊蹙著娥眉，抬眸朝著風來之處望去！
如此，正好一眼望見，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自敞開的窗口躍然而入！
透過昏暗的角燈，遠遠的，看著那道並不算陌生的身影，由遠及近，她先是微微怔愣了下，隨即眸光閃爍，檀口微微噏合了兩下，心下訕訕，有些頭疼的暗暗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這裏，是太皇太後的寢宮。
外麵，又有慕凝守著，一般人誰能不聲不響的闖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日因為她拒婚，而負氣離宮的周祈宸！
她雖然早已料到，他一定不死心，還會來找她！
卻不曾想，他竟然會這個時候過來！
耳邊，他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眉心顰動了下，眼簾緩緩垂下。
心道，如今她已然跟太皇太後相認，也是時候該快刀斬亂麻，跟周祈宸說清楚了，她冷冽勾唇，忽地探手，抄起榻前小幾上的更漏，朝著周祈宸身上用力擲去！
她的動作，十分突然！
突然到，等到原本以為她已然睡著的周祈宸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更漏已然近在眼前！
電光火石之間，周祈宸瞳仁微縮，隨後身形陡然一側，將更漏握於手中！
見狀，盛玖黛眉微揚。
“嗬……”
周祈宸冷眼看著她，輕嗬了一聲，緩緩正了身子，動作隨意的，把玩著手裏做工精良的更漏，隨後輕扯了唇角，低醇而悅耳的聲音之中，夾帶著無盡的寒意，涼涼而出：“阿玖！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暗夜之中的周祈宸，一襲黑色錦衣，仿佛暗夜而來的修羅，與夜色融於一處，周身都帶著冬夜獨有的寒瑟！
他薄唇輕啟之間，出口的話，雖然有些不正經。
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冷的讓人忍不住背脊發寒！
盛玖蹙眉，自榻上坐起身來。
透過榻前的芙蓉帳，看著一襲夜行衣，如閑庭信步一般，手拿更漏，正朝著自己走近的周祈宸，她哂然冷笑了一聲：“臣女道是哪個宵小之輩？竟然不要命的，膽敢夜闖長壽宮，原來是王爺啊！”
“沒錯！是我！”
聽盛玖自稱為臣女，周祈宸聲音隱隱又是一沉！
聲落之時，他已然行至榻前。
隨手，將手裏的更漏擱回小幾上，他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撩起了擋在他和盛玖之間的那道芙蓉帳，定睛朝著盛玖望去。
昏暗的光線下。
帳中，美人如玉，如黑瀑一般，垂落而下的三千青絲，將她本就纖弱的身子，襯托的格外嬌小！
看著這樣的她，饒是周祈宸來時，心裏有多怒，多冷，卻還是忍不住，心下悸動著，想要擁入懷中，狠狠憐愛一番！
而他，身隨意動，也真的那麽做了！
隻見他，在深凝了盛玖那如畫的眉眼片刻之後，眉宇輕動了下，原本輕抿著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魅人的弧度，伸手便要攬上她的肩頭！
“王爺！”
盛玖看著周祈宸朝著自己伸來的那隻手，緊蹙著黛眉，眸色微冷，看向周祈宸的視線，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您和臣女男女有別！身份亦有別！還請王爺自重！”
周祈宸在她剛剛自稱臣女的時候，便已然心生不悅！
這會兒，聽她又尊他為您，儼然一副要劃清界限的樣子，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手，不禁微微一頓！
緊皺著眉宇，凝著她在昏暗之中，雖然看不太清，卻仍舊可以感覺到其中冷意的雙眸，他唇角輕挑了挑，眸色起伏，難掩慍怒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枉我此去西北，心中時時刻刻都在牽掛著你，你卻對我如此狠心！”
周祈宸那句，我時時刻刻都在牽掛著你，使得盛玖輕輕抿起了紅唇，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不過轉瞬之間，她便又恢複了冷靜！
周祈宸見她半晌兒不語，緊皺的眉心，緩緩舒展了幾分！
輕輕的，喟歎了一聲，他手下微動，卻並沒有去攬她的肩膀，而是微微一抬，撫上了她的側臉，說話的語氣，輕柔的不可思議：“盛玖，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嗎？不管怎麽捂，都捂不熱！”
他的手，很涼！
因他的碰觸，盛玖的身形，驀地便是一僵！
不過，隻下一刻，她便猛地抬手，啪的一下，將他輕撫著她側臉的手打落，一點都不客氣的沉了聲：“臣女早就跟王爺說過了，臣女對王爺無心！既然無心，王爺又談何問臣女，臣女這一顆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當初，周祈宸在見過林嬤嬤之後，便早已預想到，盛玖有朝一日，會如眼前這般，對她冷言冷語！
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聽到她親口這麽說，他那顆已然沒什麽感覺的心，還是忍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剛剛被她打過的手，仍舊僵滯在半空之中，他再一次，緊皺了眉宇，神情微冷的質問著她：“既是你對我無心，又為何答應我，會好好想想我們以後的事情？既是對我無心，你又為何……要與我約法三章？”
“到底為何？王爺難道不知嗎？”
盛玖身體虛弱，做得久了，便有些氣力不足！
眼下，麵對周祈宸的質問，她隻冷冷一哂，如此反問於他，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王爺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自己心裏清楚便是，何必一定要說個明白，讓自己沒臉？”
周祈宸雖然早就想過，即便盛玖利用他，他也不會在意！
但是眼下，見她對他如此疏離，再聽她如此輕描淡寫的言語，好似就差明明白白的，說他死纏爛打了，他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窩火！
輕輕揚眉，拿舌尖兒頂了下後牙槽，他並沒有因為盛玖眼下的言語而動怒，隻是冷笑了下，在盛玖身邊坐下，斜睇著她，眸色沉了沉的，清冷聲道：“知道我今日，為何要當著皇祖母跟皇上的麵，求娶於你嗎？”
盛玖靜靜的看著他，半晌兒不語，隻等著他自己給出答案。
“因為……”
周祈宸微斂了眸華，微微傾身，朝著盛玖湊近幾分，淺笑吟吟的，凝著她的小臉兒，輕道：“我珍視你！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聞言，盛玖一愣，黛眉輕輕斂起，置於錦被上的手，也微微蜷縮了下。
“隻是可惜啊！”
周祈宸忽然伸手，不容盛玖拒絕的，握住她的下頷，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不說，還麵色惋惜之色的輕晃了晃她的下頷，湊近她些許，蹙眉冷道：“這最後一次機會，你並沒有珍惜！”
周祈宸手下，握著盛玖下頷的力道，很重！
重到盛玖，忍不住緊緊擰起了黛眉！
任由周祈宸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在自己臉上，她微微屏息，心下有些澀然的，輕輕說道：“王爺！天涯何處無芳草！臣女不值得王爺如此眷顧！”
“你說的沒錯，天涯何處無芳草！但是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周祈宸冷笑了下，神色慍怒道：“我，還就單戀你這一枝花帶刺，且還會騙人的花！”
盛玖聽聞騙人二字，從周祈宸口中說出之時，眸光猛然便是一蕩！
不過，她很快便眯起了雙眸，然後伸手握住周祈宸的手，將之從自己的下頷移開！
學著周祈宸方才的樣子，輕輕的歎了一歎，她迎著他的視線，目光微綻，語氣沉穩而凝肅的說道：“林嬤嬤如今，應該在王爺府上！關於臣女的事情，王爺應該已經仔細問過她了吧？”
周祈宸聞言，眸光一凜，驀地反握了盛玖的手！
盛玖任他握著自己的手，輕聳了聳黛眉，不疾不徐道：“臣女……根本就不認識殷凰！臣女所謂，替殷凰報仇，也不過是敷衍王爺和博太皇太後好感的借口！臣女想要的，一直都是皇後之位！而王爺……隻是臣女成為大魏皇後的一個跳板，一塊墊腳石！”
“你——”
周祈宸沒想到盛玖會把話說的如此直白，當即眸色一厲，手下加重了力道！
盛玖抬眸，微斂著眸華，紅唇開合道：“臣女當初在提起殷凰一事時，便已然想到，王爺有朝一日，會得知真相！臣女從未想過，要跟王爺有什麽以後！早前臣女答應王爺會好好想一想，跟王爺約法三章，不過是因為臣女尚未得到太皇太後的器重，不能跟王爺交惡，在幾經忖度之後，所行的權宜之計！
語落，她十分明顯的感覺到周祈宸周身散發的冷意，猛地用力，將自己的手，從周祈宸手中抽離，躺回榻上，輾轉向裏，背對著他，語氣無情道：“臣女救了王爺的命，王爺也幫著臣女進了宮！日後王爺和臣女，兩不相欠！橋歸橋！路歸路！臣女言盡於此，王爺請回吧！”
盛玖想要跟周祈宸兩不相欠，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周祈宸，卻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他靜靜垂眸，神色莫測的，冷眼看了盛玖半晌兒，忽然沉哼一聲，傾身將她的身子扳正，沉眸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