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本清白
同樣喝醉的我充當起了說客的角色,規勸他們不要衝動。但是麵對我的,是驚濤駭浪的諷刺和嘲笑。
有人罵:你他媽的裝什麽正人君子啊,你小子當初那睡小紅的勁頭哪去了?你嚐過鮮了,但是兄弟們都憋了兩年!
有人罵:李正這廝就是賤骨頭,偽君子。現役的時候你個狗日的到處搔以巴撩情,退伍了你卻不敢了。真是歪種!你不去,我們去!
我隻解釋了一句:正因為兵沒當好,才想保好晚節。
就這樣,三十幾個人,唱著那首朗朗上口的草根版軍歌,浩浩蕩蕩地奔赴了又一個前線。
“雄糾糾,氣昂昂,去找花姑娘……”
歌聲越來越遠,酒店門口,隻剩下我一個人,默默歎氣。
從一個社會青年轉變為一個基本合格的軍人,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從一個合格的軍人,轉變成一名合格的警衛戰士,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但是從一名軍人向地方青年轉變,隻需要一瓶酒和一個號召。
三個小時後,中隊已經沉浸在了夢鄉,凱旋的退伍老兵們唱著歌回了中隊,到處是嘈雜聲,議論聲,甚至是吆喝聲。
值班幹部衝他們斥責了幾句,得來的卻是群起而攻之的後果。這些第二年的老兵們喝多了,膽子大了,再加上馬上就要離開部隊了,他們不會再
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哪怕你是幹部,是領導。
全中隊上下都是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那三十多名勇士的事跡在中隊上下飄散開來,中隊的各個角落裏,到處洋溢著他們顯擺昨夜豐功偉績的
身影。
兩年兵,不算長,身上的兵味兒還欠缺。比起當了五年兵的士官們,他們的心理尚未成熟,舉止也相當稚嫩。如果昨晚一事,他們不到處宣揚,
不到處亂扔洗浴中心附贈的三十元代金券,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那麽嚴重的後果。
而且,這些剛下了戰場就又進了禁區的戰士們,還專門坐在一起召開了一個座談會,就昨晚的戰績進行了討論。
李四說,毛仁傑那方麵不行,服務剛上到第二項還沒進入正題,就完事兒了;毛仁傑說,李四也別吹牛逼,給你服務的那女的長的那叫一個爛,
典型的人妖。
……
這群退伍老兵的瘋狂行為,引起了全中隊戰士的反感和無奈。
曾慶功說:這一年度的兵白費了,白當了。
三級士官候潤東說:老子當了十幾年兵,沒遇到過這麽操蛋的一批兵,敢去洗浴中心集體嫖娼!
由於三十位勇士的招搖和宣揚,一傳十十傳百,這事兒像插上了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了出去,以至於大隊長和政委都聽到了風聲。
後果很嚴重,中隊長和教導員兩個主官,記大過一次。並取消了我們中隊今年的‘先進中隊’評選資格,同時勒令中隊長嚴查此事的參與者。
按說老兵馬上要退伍了,領導已經沒有了製約我們的武器和法碼。但其實在中隊手裏,還握著一份關鍵性的東西。
什麽?——
檔案。
是的,戰士們的檔案,暫時還沒有寄回原籍。在這方麵,中隊采取的策略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老兵上火車的同時,中隊才會將戰士的檔案寄
回原籍。
就在當天,中隊上下開展了一場風風火火的大清查,目的就是將昨晚參與到洗浴中心消費的所有老兵,一個一個揪出來。
而沒想到的是,我李正是被叫到值班室裏審問的第一人。
由於有和小紅之間的那段前科,我自然會被領導當作是罪魁禍首。
值班室裏人滿為患,全是幹部,可見他們對這件特大醜聞的重視。
中隊長緊攥著那部黑莓手機,在我進入值班室的一刹那,猛地站了起來,將手裏的黑莓手機摔在地上,大罵起來:“李正,你他媽的臨走了還給
我捅這麽一個大窟窿!”
黑莓手機散了架,後蓋差點兒折射到我的臉上。幸虧我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它。我含冤地望著中隊長,為自己澄清:“隊長,窟窿不是我捅的
!”
中隊長怒不可遏:“那是誰?不是你還有誰?二中隊上下還有比你操蛋的兵嗎?能忽悠三十幾個第二年的退伍兵集體上洗浴中心,除了你李正,
還有誰能做的出來?我真他媽的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堅持把你退回去。現在全他媽玩兒完了!先進中隊沒了,所有幹部都因為你們受到了牽連
,老子的烏紗帽,都差點兒保不住!”中隊長一指自己的腦袋,氣憤的冷汗逼了出來,他甚至已經氣瘋了,言談舉止充斥著火藥味兒,恨不得去
武器庫拿一支五四手槍抵在我的腦袋上,一槍斃了我。
受盡委屈,受盡淩辱。我並沒有動怒。相反我很理解中隊長此時的心情,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作為中隊一把手,他不發火誰發火?他不瘋狂誰瘋
狂?
其他幹部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著,給我施加壓力,讓我坦白從寬,老實交待。
但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李正的確沒有參與,更不是罪魁禍首。
然而我的解釋卻顯得相當蒼白,首先中隊長第一個不信。或許他已經將我作為調查這次醜聞事件的最大突破口,隻要撬開了我的嘴,一切就都真
相大白了。
但他的判斷相當可笑。他總喜歡拿老眼光看人,我李正的確犯過不可原諒的作風問題,但那已經是曆史,經曆了重重的磨難和考驗,我李正可以
問心無愧於自己這兩年的軍旅生涯。
幹部們對我逼審了足有半個小時,我堅決否認。無奈之下,中隊長使出了殺手鐧:“不說是吧?你以為不說我們就不知道?你看這是什麽?”
中隊長將一張被勇士們隨手丟進垃圾筒裏的洗浴中心代金券拍在桌子上,冷哼一聲:“這就是證據!二區隊長已經帶人趕往這家洗浴中心,隻要
調取監控錄像,你們這些敗類就能原形畢露!我真他媽的為你們臉紅,我心裏這個恨啊,恨不得將你們剝光了一個一個,閹掉!恥辱,醜聞!我
當了這麽多年幹部,當了這麽多年兵,你們這一批,可真讓我長見識啊!我再給你三分鍾考慮時間,是老實交待,還是繼續隱瞞。你應該知道,
我們第一個叫你進來,是給你一次坦白從寬的機會。你不把握,那我們就按相關規定對你嚴肅處理!你一定會說,我已經退伍了,就等著坐上火
車了,你們能奈我何?我告訴你,現在你們的檔案還在中隊,給你們記上一筆,你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恥辱和汙點!”
其他的幹部,相比中隊長而言,情緒要緩和一些。他們仍然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規勸我主動交待,爭取寬大處理。
我算是看透了!在中隊幹部們的眼裏,我李正就是一堆臭狗屎,即使是再拚命地努力向上,仍舊改變不了我狗屎的身份。中隊一旦出現問題,幹
部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李正!
此時此刻,我覺得很悲切,很傷感,很無奈。我想將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但我沒有。
就中隊長現在這狀態,即使說了,他會信嗎?
他先入為主地將我視為這次醜聞事件的罪魁禍首,除非證據擺在他麵前,否則,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我李正是清白的!
沒有直接證據,也沒有得到我的親口承認,中隊長雖然氣憤,卻也沒辦法直接給我定罪。
最終我還是被請出了值班室。中隊長讓我叫另外一個‘嫌疑人’沈鑫過來受審。
我照做。
回分隊後我趴在桌子上苦笑。
曾慶功一巴掌將我拍起來,勸我還是主動投誠,坦白交待,爭取寬大處理。
我在心裏日了他八輩祖宗,心想怎麽所有人都將我視為昨晚醜聞的罪魁禍首?在醜聞發生之前,我李正甚至還在醉酒的情況下,嚐試規勸那些迷
途的勇士們,雖然沒有勸成,但我李正盡力了!
這件醜聞將整個中隊鬧的沸沸揚揚,其實醜聞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問題就出在那群發泄完了的牲口們,回中隊後太過招搖,四處宣揚他們的英勇
事跡。是他們自己,為自己的軍旅生涯,塗了這麽一個濃墨重彩的汙點;也同樣是他們,間接地將我這個局外人推向了不白之冤和罪魁禍首的寶
座。
老兵隊聯合起來對我實施輿論壓力,我在這喋喋不休的氣氛當中,腦袋像充了氣一樣漲的難受。憤憤之餘,我邁開步子,出了分隊房門。
經過值班室到了營房門口,突然見二區隊長帶著兩個老兵以百米的速度,正往樓裏衝刺而來。
莫非,他們真的去了洗浴中心調取監控?
我故意在值班室外側門口逗留了一會兒,聆聽著裏麵的動靜。
一聲清脆的推門聲,二區隊長進了值班室。中隊長馬上衝他逼問:情況怎麽樣,搞清楚了沒有?
二區隊長氣喘籲籲地道:搞清楚了!第二年度的退伍老兵,除了李正一人,其他人都參與了!
中隊長大驚:什麽?李正沒參與?
二區隊長道:是的。並沒有李正。
中隊長道:不可能!這種好事怎麽少得了他?你是不是看錯了?
二區隊長堅定地道:絕對沒看錯!洗浴中心的經理也很配合,我們反反複複查看了各個角落的監控錄像,的確沒有李正。
中隊長道:真是他媽的女兵稍息——邪逼門兒了!不行,我不放心,我相信李正沒參與!三區隊長,你再帶幾個老兵去洗浴中心重新調一下監控
,重點是給我把李正找出來!最好是把錄像拷貝一份拿回來,這就是證據!這群屌兵臨走的時候還不讓我們安生,我們要讓他們的檔案,一輩子
都擺脫不了這個汙點!
我邊聽邊苦笑,敢情我李正在中隊長心目中,印象之深刻,已經到了如此的境界。